61 双症(1 / 1)
希颜很爱很这那个‘张若辉’,爱到什么地步,连她自己也不晓得。希颜只知道自己要他幸福,要他得到这世上最圆满的幸福。然后,自己站在一边远远的看着,已然足够。
事情开始的发展很如希颜所希望的那样,张若辉在看到自己身上的印迹以及与齐磊亲怜蜜爱的模样后,气极败坏当场走人,然后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离开了南京市。后来,听说他去了上海,在协和那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那边的领导对他的才能也很是重视,调配了他的户口不说,还配送了一套八十坪二室二厅的居室,不算大,但他一个单身男子已然足够用了,而且地段还很不错,上班都不用开车,十几分钟就可以到。甚至在途中还可以经过一处街心公园,两个超市!
他的新家装修风格一如既往,淡蓝色的底调中,除却一直喜爱的静白外,还加上了深深蓝。那是他以前从来没有喜爱过的颜色,可是……
“他不快活,每天钟点工过去要扫时都会发现空底的酒瓶。”每隔三天,花泓都会给自己发一条关于张若辉的短信。原因没别的,花泓是室内设计师,张若辉的屋子就是她给弄的。只不过张若辉估计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和自己住在一幢楼里的女人会和自己是朋友。
然后:“想他就去见他,这么鬼鬼崇崇的作什么?”今天周日不用上班,老板也不用上班,齐磊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霸占着希颜的香闺,日近晌午也不想起身。他说得轻巧,可希颜听得却沉痛。见他,怎么见?南京离上海是很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可以见到他。可是,斩断了,就再也续接不上了。更何况,就算一切可以恢复到从前,自己也不想再承受那样的痛苦。
爱他,却伤痛着自己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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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郡主,该起了。”
暖儿姑姑熟悉的话语响在耳边,然后梦境消失,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堆华贵富丽的纺织品,希颜知道:自己醒了。适才不过是个梦罢了!希颜已经死去,现在活着的是风萨。
“太后嗯?”看屋子里这充足的阳光,就知道自己肯定睡过头了。既然反正是误了时辰,那么就不需要再急了。坐起身来,脑袋有些发热,反手探探,好象有些发烧。
暖儿姑姑见郡主这个样子,也觉得不对,探手过去一试,果真是有些发烧了。赶紧是回头让小宫女去传林国康,然后扶着她再度躺下:“郡主再睡睡吧。”
小丫头出门时,开了一下殿门。外头嘻嘻哈哈的女人们的说笑声传了进来,看来时辰果真是不早了。不过既然自己‘病’了,那么就权当享受特权好了。反正睡在床上,总比出去面对那些根本不喜欢,人家也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们要来得强。
不多时,有人在殿外叩门,然后让进来的居然不是林国康,而是孙之鼎?
怎么回事?
希颜心里一阵不安,可暖儿姑姑却已经给自己掖好了被角,然后把一方锦帕覆在了右腕上。孙之鼎瞧瞧脸色,又号了号脉后,眼睛看着地砖恭顺回话:“郡主这几日想必是劳累了,再上气郁结心,神耗血虚伤了元神。并不要紧,吃两剂药发散发散,多休养休养就好了。”说罢,就去一边开了药方,又递了过来。希颜扫了两眼后,又还给了他。
只是:“何顺,你去送孙太医。今天是好日子,寿安宫里不宜动药,不吉利。在太医院里熬好了再回来。”说罢,别有深义的看了一眼何顺,然后在衣襟上轻轻拢了拢。何顺当下明白!这是郡主曾经教过自己的暗号。
郡主曾经送过林太医一只玉蝉,蝉身是羊脂玉做的,通透洁润。尾穗是郡主自己打的,虽然打的不是很漂亮,但是心意在那里。只是,也许打得连郡主都不如意吧,每次不管在哪里,只要一看到林太医又戴上那东西,郡主的脸色就会沉几分。那么没眼色的林太医,你说你怎么就不知变通变通了。郡主送你领情就罢了,作什么非要戴出来让郡主丢人?
不过,郡主似乎很是欣赏林太医这种不知变通的性子。几次三番林太医有疑难杂症来找郡主,都不见她推托。李太医就不行了,郡主都不怎么愿意理他。也是,那位李太医太八面玲珑了,郡主素来喜欢老实人,一如自己。
到了太医院,果真没见到林太医。趁熬药时装作无意的和药房里的小太监闲聊,才知道:张若辉大人这两天心症犯得厉害,林太医一早就去张相府上了。
“郡主,良药苦口,喝了吧!”
见风萨看着药蛊半天都不动,暖儿姑姑当她是惧苦,柔声笑着劝她。希颜笑笑,当下一饮而尽。然后紧接着漱口,含了蜜饯。见她这般听话,暖儿姑姑这个放心。服侍风萨躺好,盖好被子后,留下何顺和一个小宫女近前服侍,就出去照料太后了。
她前脚一出殿门,后脚风萨就把刚咽下的一口药吐了半口出来。小宫女自然是忙着收拾零乱,希颜则是趁机在何顺耳边叮咛了两句,就打发他出去了。
不多时,暖儿姑姑应太后之语回来瞧风萨时,就见屋子里只有一个小宫人,郡主睡得正香。
“何顺嗯?”那小子素来忠心,这时却跑到哪里去了?
小宫女连忙回话:“刚才姑姑才走,郡主就把药全吐出来了。然后奴婢好象听见郡主吩咐何公公回府取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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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顺是回去取药了,只不过取的并不只是金莲清热丸,还包括郡主一直藏在丹房药阁里的那几瓶没名字的药。治药的过程,何顺是参加的,只是郡主却一直并没有说那药是治什么的。只是林太医每隔几月会过来取一次。现在推论,估计是用来给张大人治心症的吧?
取好药后,赶紧就是送到了张大人的府上。只是依郡主的意,并没有送进屋去。只是让枫书把林太医叫出来,问了几句后把药给了他,就赶紧急急的回宫去了。
林国康接了药瓶,看着何顺急急走掉的影子,心里很是怔忡了半晌。然后回步准备回屋,却瞧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张若辉居然只披了一件外衣就站在风口上,赶紧就是拉他进去。然后依何顺刚才所言,从四瓶药里取出六粒来,递到了张若辉的面前。
可是,他却并没有吃。只是直盯盯的瞧着林国康掌心里那六颗或赤或黑的药丸,怔怔发楞:“我一直以为这几年是您的良方奇效。”
早在八年前,张若辉就知道活不长了。林国康当时断言,自己活不过六年。可是,一眨眼,八年都过去了,自己依然活着。原先只想着是林国康给自己看得紧,又用心调治,才可多延些寿命。却没成想:“几年了?”
如果不是今天自己一时觉得林国康的表情太怪,跟来看个究竟的话,自己到底还会在这只闷鼓里被瞒多久?
风萨,她不是只当自己是表哥吗?既然是那样的话,明面上给自己来看诊,实在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亲如‘兄妹’。可是,她并没有。一次都没有主动来过张府,更加不曾主动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一次。
原想着,她是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情意,才因为避开见面的。
可是现在……
林国康知道再瞒不住了,只是:“你先躺回去,我就说。”大腊月天的,屋子里虽说点了六七只炭盘,但到底不如寝屋里暖和。张若辉素来懂事,可是今天却坐着不动,手里紧紧攥着那六枚水丸,大有林国康不解释清楚,就绝不回床上躺着的意思。林国康无奈,只得老实交待:“四年前,就是风萨郡主从恭王府回宫后发生的事。郡主在太后跟前闲着无聊,就没事到太医院里来串门玩。老朽一直想知道阿胶的配法,就想法子缠郡主。起先郡主只是逗着臣下们玩,可后来有一日……”
“熬胶术我是不会教你的,不过我却可以教你个更实用的东西。”林国康记得,当时风萨郡主笑得那个调皮。教什么?除了熬胶术自己还稀罕什么?林国康当时是很不屑的,可是在看到郡主给自己写下的药方后,心头却是猛然一怔。抬眼看她,那时已然是傍晚时分,太医院正的诊室西侧的窗子半开着。浓霞若灿的颜色照着身量那样娇小的女孩,因寒症所以脸色一直过于静白的风萨郡主就那样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面前。笑得那样‘天真可爱’!
可林国康却不是傻子。低头看看摆在桌上的药方,心底长长一叹,轻低劝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天地星辰,各安其命才是正道。”
自己说得隐晦,可是郡主听懂了。当下,她脸上那样可爱的笑颜就是没有了。不过也只那样一瞬而已,很快那样可爱的笑容就又是回到了她寒症凝结的小脸上。只是,那样的笑意没有潜进她的眼睛里。看着那样美的夕阳,轻轻淡淡的告诉自己:“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然后,她果真做到了!
明面上对张若辉又挑又拣的欺负,可暗地里却一次一次的和自己改药方。从先开始只服的一种药,最后发展成了两种三种。甚至在那次出走前,就事先留下了许多张以备各种意外情况的药方!而若辉的心症果然一直拖了下来。没有治好,却也并没有象自己当初预料的那样发展变重甚至死亡。她不方便出面,药方便由自己来配。后来去年她回了海上繁花后,便自己动手配各种药。自己问时,她会告诉自己配方和功效,不问时,便自己配。
开始时,自己跑海上繁花跑得很勤快。反正自己只是个半老头子,与郡主的闺名并不无碍,世人也尽知自己和李寿鹤都想得到郡主的熬胶术。可事实上呢?林国康早已经放弃了得到那东西的心思,跑得勤只是想潜心研究治张若辉心症的良方。可是在看到风萨郡主默默的在药房里一呆就是一天,静静配药的身影,却觉得再次登她府门时脚步那样的沉重。
“若辉,别让她知道你晓得了。你好好活着,就是待她最好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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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莲清热丸?倒是怪好闻的,不知道好吃不好吃?”胤祯头一次见这样的药丸,指腹大小颜金澄又散着一种淡淡的莲香。风萨的东西就是与别人不一样。
“十四弟,那是药,怎么能浑吃?”兰慧在看到胤祯作势要将一丸药扔进嘴里后,赶紧夺下放了回匣子里去。不过:“这药果真是蛮好的。妹妹现在看起来好多了!”出了一身汗,又睡了一上午,风萨的烧已然褪了。
午膳过后,只有皇上有正事。阿哥们都被留在寿安宫里陪太后彩衣娱亲。暖儿姑姑忙前忙后,无暇□□。孝惠就让兰慧去后屋里照看风萨,几次下来孝惠瞧得清楚,兰慧待风萨很好,而风萨对她也不象待别人那样排斥。昨天出了那样的事,风萨一晚上都没睡好,今早起身时,瞧见她枕头湿了一片。兰慧素来懂事,有她开解开解也是好的。
兰慧一直都很喜欢这位郡主,只是风萨的性子冷僻怪诞,她若不主动亲近你,谁也靠不近她。男人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女眷?听太后要自己陪她,自是愿意。可才进屋没说了两句话,十四就窜进来了。这可是太后的寝宫,他也太……算了,反正屋子里还有自己,更何况这个十四在风萨跟前从来很是爱搞笑。风萨心情不好,有他逗趣也许会好些吧?
“嫂子要不嫌弃,改天我再制些让何顺给您送过去。这药颜色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吃起来药味淡。只要不是风寒风热的重症,其它引起的低烧都可一吃。也没有别的忌讳,就是吃了它千万别再吃参就好了。”风萨说得轻巧,兰慧自然却之不恭。
胤祯在一边听着却很是不乐意:“为什么只有四嫂的?我也要。”
“你个大男人还怕吃药,说出去不嫌丢人。小心你的小阿哥小格格有样学样,羞死你这个阿玛。”希颜比划羞脸的动作糗他。
胤祯本想逗趣的,可是听她提起了自己的子女,心头就是一阵烦乱。昨天那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自己回屋后一夜都没有睡着。隔壁屋子里半夜传来了宝媛哄孩子的声音,浅浅低低的吟唱下两个孩子乖乖的又睡去了。可是,她嗯?风萨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她要是能生的话,孩子一定会很漂亮。如果生个格格,那么肯定会是爱新觉罗家最美的小格格。可是:“四嫂,我出去了。”厌厌说了一声,就出殿去了。关门前,看了一眼凤床上的风萨,她正半歪着身子和四嫂在闲聊。虽然只穿了中衣,又散着头发,半点妆都没上,可是真的很美,很配得上那样满室的繁华。甚至可以说,她坐在凤床上的模样竟那样的端正自然,仿佛她本该就享有那样的东西似的。
是啊!如果额克里没有死,那么也许有一天,她真的可以名正言顺的享有这一切。可是,额克里死了,皇阿玛太狠心了。
屋门关上了,十四终于走了。
兰慧长吁出一口气,回头瞧风萨,果然,她脸上适才装出的笑意也散走了。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真是看着让人就喜欢!
“妹妹有空就到我那里转转,别一个人总闷在家里。你四哥性子太闷,我一个人也无聊,可一大家子又落不得清闲。妹妹来串门,就当给我解解闷。”兰慧是知道的,风萨在京里没什么亲近的。她愿意亲近的不过纯悫一人罢了,自打纯悫坐胎后,她成天就只是呆在府里治药。闷得太厉害了,怪不得要扯十三开店做生意。不过这样也蛮好,自家爷也掺了一股,最重要的是,兰慧终于有机会亲近亲近她了。
“多谢四嫂的好意,只是你家四爷不喜欢我和十三走得太近。”胤祥可是四阿哥府上的常客。自己去那里勤了,免不得那个冰块四又发什么奇谈怪论。
兰慧没想到风萨会这么说,当即一怔后,便是笑开了:“风萨妹子不是一向胆大?连九弟都治不住你,还怕他做什么?更何况,他那人啊,面冷心热,嘴上厉害罢了。”
“看来四爷府的月亮很大吗?”竟映着冰块四和暖风机这般协调?风萨捉狭的眼神逗得兰慧是又羞又气,笑着过去就是闹她。两个人滚闹间,不提防一只鲜红如朱的锦袋就是从风萨的衣襟里掉了出来,滚到了地上。
兰慧顺手拾了起来,掂掂里面东西竟是空的?不解的看风萨。
风萨笑得很是鬼贼:“其实我瞧上了太后的一串珠链,打算今天晚上让太后用它把这个装满。”
兰慧随即大笑,希颜跟着笑得很开心。可是,她知道,今天晚上这个袋子不会再有东西爬进去了!八年的年岁礼物,终于要开始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