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八训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1 / 1)
总有些时候我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
谁转过身就湿了袖底,将身体里流出的水分狠狠掩藏。
最后这场争斗以双方各退一步告终——虽然看上去谁都不想就这么结束。
“银时,还能站起来吗?”紫衣男人走后,我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银时。
“哈……阿银我站着的力气还是有的。”银时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低声自嘲,“胆小……鬼吗……”
我不知道他们过去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拥有这样超出常理的身手,我知道的只有一点。
——我什么都做不了。
银时说他可以抄小巷回去住处,这样就可以避免被人看见一身血。尽管我还是担心,却明白他需要一个人呆着。
回到宿舍之后,我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上铺的床底。上铺那女人在上面滚来滚去滚来滚去,似乎正在用小P听什么让她兽血沸腾的东西。
那之前二人过招的身形在面前重现,我发现自己居然记住了他们所有的动作。
回身劈砍,脚下旋步,气势,精准,果断。
虽然二人理念大相径庭,剑法中却总是有模糊的共通之处。是哪里呢……
一样的,一旦出招就不会再收回的执念……
长叹了一口气,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小声念叨:“不要再想了……”
半个月之后的周末,我和上铺那冤家一起去购置过冬的存粮,上铺念叨着这次买完之后就绝对不会从宿舍里出来了,被我敲了一个包:“猪。”
“喂不要看不起猪啊!猪也是有自己的猪格的!”上铺反驳,“猪会哭的,会狠狠地哭的!”
“不我看不起的只有你而已。”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会打算翘掉一个冬天的课吧?期末考怎么办?”
“那种东西就让它随风飘散吧。”上铺的眼神飘渺起来。
尽管一路说着闲话,我却还记挂着那天晚上的事情。怎么看那两个人也不像是一般人,且不论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
“所以说……喂,你在听吗?”上铺捅了捅我的胳膊,“喂!”
“在听在听,你说上次联谊的事情,然后呢?”
“然后啊,大姐头就把啤酒浇到了那家伙的头上了,你该去看看啊,一大杯啤酒还有泡沫都沾在那混蛋的头发上啊哈哈哈哈……”上铺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所以说大姐头才是真正的高岭之花啊!哪个咸猪爪想要碰她,还是做好死的觉悟吧!”
“……所以说既然这样为什么她要组织联谊……”我一脸黑线。
“是为了我们这些找不到对象的后辈啦后辈,听说大姐头以前有过喜欢的人,不过后来分了,直到现在大姐头都是一个人。”上铺沉吟了一下,“说不定是一段悲伤的过去呢。”
说到这里,上铺闪亮着眼睛望向我:“喂,你该不会也是有过喜欢的人所以才——”
“嘭!”
“好痛……啊对不起!撞到你了实在对不起!”只顾着和我说话的上铺在撞得七荤八素之后急着开口道歉,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然后忙着弯腰捡掉在地上的大包小包。我蹲下来帮她。
“没关系。看到这个国家的人们都元气地生活着就会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的啊。”感慨的熟悉声音。
抬起头,阳光刺了眼。
“你是……桂?”我迅速切换到日文状态,“好久不见!”
“恩,好久不见,你也还精神着啊。”桂一如既往地披着清爽的长发,穿着浅色系的——和服?
我吓了一跳:“桂,你是刚COSPLAY回来的吗?”
“COS?”桂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和、和服诶,啊,我都忘了桂你是日本人了,穿和服没什么奇怪的吧。”我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和街上的气氛实在不搭,所以就……对不起!”
“不,没什么需要道歉的。”桂依旧一脸正直,“只是换了套衣服而已。果然日本人就是要穿和服啊。”
你现在是在中国,大哥。
喂,街上的行人都侧目了诶!侧目了!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冲着你照过来啊!连我也感觉到花痴小女生快要把我灼穿的目光了!桂你原来是那么好看那么受欢迎的吗?
“啊,这位帅哥就是上次和你一起的……”上铺慢慢蹭到我身边,“能再见真是太好了啊。”
“桂最近过得还好吗?外国人在这里生活有什么不便吗?”我笑得抽搐,背地里掐了一下上铺的腰以阻止她的口水滴在我身上。
“恩……没有荞麦面。”他皱着眉,“也找不到我一直在用的洗发水,伊丽莎白也不在,更过分的是没有我的通缉——咳呜!”
“哟,好久不见了,小步。”银时远远地丢了个包子过来正中桂的脑袋,桂一个踉跄回过身去正直地训斥:“银时!这是什么打招呼的方式!你是想要谋杀江户的希望吗!”
“我只是想要谋杀江户的污点而已。真是好大的污点啊。”银时走了过来,挠了挠头发,“怎么样,那边也没结果吗?”
“恩。”桂凝重地点了点头,“还是找不到我一直在用的洗发水……咳呜!”
“所以说你还是和你的洗发水一起被毁灭吧!江户已经没有希望了!”银时快把手里剩下的一个包子捏碎了。
好、好狰狞……
“银、银时!话说回来,你找到了吗?”桂双手拢在袖中问。
“也还是没有啊,总是找不到我想要的香蕉巴菲……”银时毫不羞耻地回答。
“银时,你的人生只剩下甜食了吗?真是可悲的男人啊。”桂气定神闲。
“我的人生只要有糖分和《JUNMP》就够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银时紧握双拳,“有糖分的话,什么不顺利的事情都会过去!”
“不就算没有糖分也会过去……”桂认真地回答。
每次他们两个一对话,我就有一种自己是局外人的实感——他们的四周,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柔软墙壁。不是冰冷坚硬伤人伤己的墙壁,而是让人望而生怯的、谁也插不进去的羁绊。
“说起来,”银时突然转向我这边,“上次那个男人……”他顿了顿,红色的眸子瞥向一边,“把你卷进来真是抱歉。”
“没、没事。”被他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依然心有余悸。
非人的战斗……他们三人身上,或许有着比外表看起来更惊人的秘密。
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又何曾见过生死对决?
“我们来到这里也有些日子了,明天就要回去了。”桂插话。
“诶?这么快?找到要找的人了?”我有些慌乱。
“不,看样子是找不到了。”桂轻轻浅浅地陈述。
“切。”银时很不甘心地别过头去,“打算就这么放弃吗,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我没有说过要放弃,只不过一直认为她还活着的人只有你而已。”桂的声音轻得像冬雪,“银时。”
“……”银时的眼隐在白发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他紧握的双拳在颤抖。
“你是想说,我是在做无用功吗?”银时看上去在拼命克制着自己,“你是想说,我用了接近二十年拼命保护的东西,到头来什么也不剩了吗?老师也是,同伴也是……”
“或许就是这样。”桂走上前去,“你比任何人都珍视着……”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银时急转身,“在那个世界还有不得不背起的行李在。白日梦该结束了。”
一场幻梦。
上铺在我身后拉了拉我:“他们在说什么?”
我垂下头,轻声用中文说:“我们回去吧,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
“啊,哦……”上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被我拉走,一路上不停地回头,“他们说了‘再见’诶,刚刚对你说了‘再见’诶。”
我不要说再见。
不想说再见。
说了再见的话,就代表着就此别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