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险境(1 / 1)
谷凡乐从躺在床上便觉得一股寒冷的气流从脚底直钻入骨髓,周身如坠冰窖。她拉紧了被子,如刺猬一般蜷缩成一团,,一阵阵的打着哆嗦。
良久,止不住那刻骨的寒意,她咬牙一掀被子,随手拈过厚厚的斗篷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感觉到血液缓慢的流动,似乎生命里所有的细胞都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努力地止住上下磕碰的牙齿,“来人,来人”
如是喊了四五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交代过不要丫鬟伺候,现在也没有人守门。
皮肤在这片刻间已经布满了青筋和血丝,呼吸中凝起了一层寒霜,谷凡乐强自支撑着已经抬不动的双眼皮,双手握拳,一下下的捶着床边坚实的墙壁,“左枝大哥,左枝大哥,左枝大哥。。。”,有些无力感晕眩的传来,只觉得自己的手像一块坚土,虽然麻木,痛感依旧清晰。
她再想爬下床,却像被一块硕大的冰块封住,再也动弹不得,身上的一层棉被失去了所有的效用,门被人咔嚓一声推开,“乐乐,”试探性的口气。
谷凡乐看到帘外的人影,突然觉得恢复了一些暖意,无比的安心。
“左,”“左”舌头却像打了结,发不出第二个声,她狠狠的一口咬下,眼泪鼻涕都痛的将要掉下来,她抱着膝盖,迅速的喊出一声,“云木清。”
察觉到她话中的慌张和一种不寻常的气息,云木清终于还是掀开纱帘走了进来。待看清坐在床上的人,眉间的一层寒霜和冻的发紫的脸,瞬间心里咯噔一声,跳乱了一个节奏。
他跑到床沿坐下,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倚在自己的怀里,伸手把住她的脉门,面色迅速的冷下来,谷凡乐缩在他的怀里,完全没有力气动弹,因此看不到这一刻他脸上从未有过的寒意和狠绝,“子夜春寒,是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他扶正她的身子靠在被子上,背对着她站在桌边掏出随身的一把匕首,狠狠地割上手臂,鲜红的血顺着他洁白如瓷的手臂飞快的流入碗中,如一道再华丽不过的小溪,漂流着满目的火红枫叶,美得让人心脏止不住的抽搐。
云木清放下袖子,将碗递到她的唇边,谷凡乐倚在他的肩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豆大的泪珠一滴滴的流入碗中,与鲜红的血液混为一体,云木清皱皱眉,托起碗,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强制的托着她的下巴,将整碗给她灌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从喉间直接侵入五脏六腑,她还来不及消化,却有一股灼热的火焰刹那间从体内燃烧起来,将最深处的坚冰一点点的烧融,寒凉的雾气刚刚蒸发出来,却在火焰的蒸腾下迅速的消散,五脏六腑慢慢的有些活跃的气息,浑身的血液欢快的流动,渐渐地有些灼热,但那即将升起的高温又在云木清输入的真气中,立刻土崩瓦解。
水深火热的寒热交替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梦里有许许多多的小人在眼前跑来跑去,她想追,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天边慢慢的打开一道霞光满照的大门,一道模糊的人影笼罩在光芒里,向她伸出手。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向着那万丈光芒飞快的跑去。
谷凡乐睁开眼,正看见云木清细细的给她擦着额头的汗珠,两人四目对视,都愣了片刻。还是云木清先笑起来,“一有力气眼睛就滴溜溜的转,你啊。”
他扶好她,转身将汗巾随手抛入盆中,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刚刚冒了一场大汗,此刻只余些微热。“还好,看来毒是去尽了。”眼一低,正对视着谷凡乐凝望着他发亮的眼睛,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有一个发红的脑袋露在外面,怔忪的神情像极了迷路的小白兔,云木清轻弹她的脑门,“真的被吓到啦,我们的谷大小姐不是。。。”
话未说完,正放下的手已经被谷凡乐攥住,“袖子脏了”
他低头一看,匆忙之间只缩紧了袖口,到现在还未顾得上包扎,汩汩流下的鲜血早已染红了袖子,谷凡乐紧锁着眉头,讷讷的想卷起袖子看看他的伤口,却被云木清止住。他顺手放下身后的靠枕,扶她躺好,“只是小伤,你先休息,我回去包扎一下就行。”
谷凡乐只看着他,既不开口,也不反抗。
云木清掖好被角,“你和小环在一起这么多年,有没有听过子夜春寒?它是五毒之一,性极寒,总在夜深最冷时分发作,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凝结起你全身的组织器官血液,将你整个人活活冻成活体冰窟。我的血呢,小时候是在药材里泡过,专门对抗所有五毒,这可是你的运气。”
谷凡乐朝他笑笑,似是累极,缓缓地闭上眼。云木清这才放心,轻声的走了出去。
良久,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谷凡乐睁开眼,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落到百凤倾巢的枕上,“我从小就说过你是木头,为什么就是没人信我呢?”
次日谷凡乐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旁边的住的都是各家的公子小姐,门都还没有开。
她大大地伸一个懒腰,脚尖轻点和池畔的青砖,飞身折一枝梧桐枝,踮在池畔飞速的旋转,梧桐枝划过之处,溅起一朵朵根植水中的睡莲,随着她欢快的舞动,六朵洁白硕大的花朵在荷叶圆盘之上如仙子般翩翩起舞,盈盈独立,上下翻飞。荷叶起落之间,花瓣身形曼妙的舒展开来,黄色的花芯在它的怀抱中,娇羞妩媚,无人能及。
梧桐枝一甩,她闲闲地转一个圈,六朵花安稳的呆在荷叶上稳稳地落回水面,那片刻间荡起的层层涟漪,将水面推成万里碧波。
“啪啪”的鼓掌声响起,谷凡乐回头,正看到沈方言满脸的赞叹。她轻扯嘴角,“沈大公子。”
“早听闻谷家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天人之姿,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自幼听惯了恭维,谷凡乐也不遑多让,“过奖了,习武之人,对这些小招式,个个都是轻车熟路的。在你面前,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倒显得我不自量力了”
“却也不是个个都有这样的风采,”他一顿,“看来谷小姐昨夜必定休息的很充足”
“这还要多谢你的盛情款待。”谷凡乐似毫无所觉,极坦然的道谢。
“那我不打扰了,西堂早已为各位准备好早点,谷小姐慢用,沈醉先告辞了”
谷凡乐点点头,闪开身子,“多谢”。
她走出几步回头看沈方言前往的方向,拐了个弯就不见了人影。谷凡乐眯起眼睛,那个拐角后面只有一间房,就是蓝心昨夜休息的地方。她们在廊下闲聊了半展茶的时间才各自回房,自己是绝不会认错的。不过现在她不是应该在饭堂吗?
谷凡乐早已细想过,昨天餐桌上左手边是沈醉,负责膳食的是蓝心,沈方言确实和自己一点接触都没有,不过无论是谁,和他们沈家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云木清手握长笛,悠闲的坐在屋顶,看着她摸着垂下的一绺小辫子,往西堂的方向走去,平静的脸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色。
这样的谷凡乐,什么心思都藏在心底,尽管他仍旧能够一眼看透,却也当真不是他十年前认识的莽撞泼辣,四处闯祸的小姑娘了。连死亡,她都能一笑置之,置若罔闻。长大果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首先要经历的,就是失去吧。
他飞身下楼,像一只离弦的箭优美的滑向地面,站定后随着她的步子走了出去。
“沈公子”谷凡乐一眼看到独自坐着品茶的沈醉,“你真早”。
沈醉听到她的声音,微笑着抬起头,“谷小姐,我习惯早起了,没想到你也这么早。”
谷凡乐十分不客气的坐在他的旁边,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就啃,“我有个不情之请,云州的丝绸一直盛誉在外,听说沈公子经营的美凉宫更是个中翘楚,不知能否赏脸带我去你的商铺转转。原本想找个丫鬟带我去,但听说每天沈公子都会去考察,我还不如搭个顺风车”
沈醉一听了然,“这实在是我的荣幸,你也不要喊我沈公子了,你这么爽快的人这样喊,总让人觉得别扭”
“行,那多谢沈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