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二十四章(1 / 1)
2006年9月19日
今天一早梦萦给了我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精力汤。想起昨晚路上看到的一幕,我没有多推却,也许现在我能为他做的,就只是接受他对我的这么一点点好吧。
那一天我都是比较精神的,倒不是灸寺的精力汤有多神奇,是我一直硬着头皮撑了过来。
我怕我一睡着,灸寺又得帮我记笔记。我不想他对我的好,渐渐地变成我的习惯。
灸寺今天看上去也好像有些奇怪,好像刻意避开我似的,以致于我一天都没有看到他。
奇怪的是,今天放学的时候,灸寺的吉他和书包一直留在教室里,人也不知所踪。
更奇怪的是,往日里放了学会对我嘘寒问暖的梦萦也只是把书包扔在教室不见了踪影。
真空期里,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心中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原来,就算看透了生死,人,也会感到孤单。
于是我决定强打起些精神到校园里逛逛。其他的地方人多口杂,我也不太愿意去,就径直走到操场的看台上。
站上看台,整片操场尽收眼底,草坪上,篮球场上,都上演着追逐与争夺的游戏,只是草坪上控球用的是脚,篮球场上用的是手。
跑道上有人气喘吁吁,面红耳赤。也有人闲庭信步,欢声笑语。
看台下偶尔坐着一些像我一样的看客。比起一片死寂的教室,操场却是生机勃勃了许多。
难得出来走走,呼吸呼吸开阔地方的空气,确实清新,只可惜身子不争气,又觉着有些乏,只好打道回教室。
不在的一小会儿,灸寺和梦萦都回来了,我是从教室我门走进的教室,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窗边的他俩。
灸寺一看到我,原本放在桌上的胳膊迅速收了回去。
原本弯着腰,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梦萦忽然坐直了身子,使劲地拍了下灸寺的肩膀:“哎呀,你别动,正上药呢。”
我觉着两个人有些古怪,便走过去想看清他俩在做什么。
灸寺不停地跟梦萦交换着眼神,好不容易梦萦读明白了灸寺的意思,忙收起手上的东西,转过身和我打招呼:“呀,樱落,你回来了?”
灸寺见我回来,本想背起书包,拿着吉他直接走。
“坐下。”我却伸手指着灸寺的座位严厉地命令灸寺。
梦萦和灸寺都吓了一跳,灸寺看着一脸严肃的我,一脸茫然地坐回了座位。“手伸出来。”
我继续命令道。
灸寺犹豫着。
“伸出来。”我虽然加重了语气,灸寺却反倒淡定了不少,迟迟不肯伸手。
我刚想再张口,夹在我和灸寺中间的梦萦反倒不淡定了,她站起身,拉起灸寺的手,然后退到一旁,将手举过头顶,眼神看向教室前方说道:“报告警官,此事和我无关。”
我看到灸寺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脑海中立马涌现出了昨天傍晚他和几个黑衣人推推攘攘的情形,忽觉心痛,问道:“怎么弄的?”
“打架。”灸寺放下手,从梦萦的抽屉里拿出了梦萦刚藏进去的推拿油,用右手食指蘸了一些,抹在左手小臂上的一块淤青上,用右手腕外侧用力顶住,然后慢慢地推拿。
时不时会皱下眉头,却一声痛也不曾叫过。
“哎呀,手劲那么大干吗?你这样推不开的。你这人,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找虐。”看着灸寺跟自己的伤口较上劲儿一旁的梦萦又看不下去了。
当然,看不下去的不只有梦萦,我坐到了灸寺面前,拍开了灸寺的右手,将他的左手往自己面前拉了拉,伸出自己的右手,学着灸寺刚刚的样子,轻轻地帮他推拿。
我仔细地看着他手上的淤青,可他却不老实,一会儿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抬头看着一脸得意的灸寺,手上忽然暗使了下劲儿,可他却无动于衷,可能我的手劲儿是太小了一些:“你笑什么?”
灸寺强忍着笑对我说道:“我是该说你推拿像挠痒呢。还应该装作很浪漫地说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关心我?”
我看他没个正经,便也不理他。
“啧啧,这够酸的这场面,我还是到一旁凉快儿去吧。”梦萦从自己抽屉里拿了本书,坐到了教室靠前的座位上去了。
我没注意一会儿,又忽然失去了踪影,八成是实在不自在,躲了出去了。
“昨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你了。”教室里只剩我和灸寺便方便说话多了。
灸寺没有说话,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他只是温柔地看着我,看着我抬了头,他又朝他的左臂伸了下头,示意我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居然嗔了他一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的脸却早已滚烫。
缓了缓神的我立马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色警告他不要指使我便又低头继续帮他上药。
推好了小臂上的一块,我让他把手放下,蘸了点油在右手指上,左手将他的短袖卷起,然后把推拿油抹到他胳膊上的另一块淤青上,接着用手腕慢慢推开:“我看到你和几个黑衣人推推攘攘的。”
灸寺忽然动了一下,我没抬头看他,只是按了下他的肩膀。
他忽然说道:“哦,那个啊。这个不是那个留下的。
那几个是蓝色妖姬看场子的。我谎报年龄在蓝色唱,结果被发现了,所以昨天老板不让我唱了,把我赶了出来。
我看那几个大汗膀大腰圆的,实在弄不过,就灰溜溜跑了。”
“那这伤究竟是哪来的?”我听他说得没个正经,故意在手上加了劲儿,虽然知道他皮糙肉厚的没啥用,不过还是想让他疼疼看,省得他老没个正经。
“我看明面上的酒吧不好混,就跑去一家地下酒吧试唱去了。”灸寺见我有些来气,改了个语气,温柔地说道,“本来我唱的效果挺好的,以为有望留下呢。
不过结账的时候老板还蛮客气,本来15一首,应该给我120的,老板直接扔给我200。
不过他却说让我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出门还纳闷怎么回事儿呢,就给人堵了,后脑勺还挨了一棒子。”
虽然他讲的漫不经心,不过我的心却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忙问道:“谁堵你?干吗打你?”
灸寺侧过头仔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自豪地笑道:“唱得叫坐,害得几个本来要出场的人没了找乐子的收入呗。”
“然后他们就把你打成这样?”我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一时没注意,本来揉这他大臂外侧的手忽然揉到了肩膀上。
“那不能,我好歹也练过,比那阵仗大的都见过。不过拿棍子那小子费了点功夫,就成这样了。”
灸寺依旧信心满满地笑着。我看他一脸得意,心想给他个教训,不过实在手劲儿不够,便使劲地掐了下他的大臂,疼的他直喊求饶。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受了伤还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
帮灸寺推完厚,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照顾人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儿,只是帮他推了两块淤青就已经累成这样了。
灸寺傻笑着看着我,我问他看什么,他却只是乐得更厉害。
他一气儿地傻笑,让我忽然有一种煞他风景的冲动,我说道:“你说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就赚那么200块钱,值得吗?”
灸寺没回答,只是乐得更厉害了。
我一生气,便也口不择言起来:“辛辛苦苦,不吃不睡,赚那么点钱,连我抽次骨髓的费用都不够。”
灸寺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我:“哈,你还要抽骨髓啊?听说很疼的。”
他似乎找不到重点,这更让我来气,我说道:“废话,针扎你骨头里,你看疼不疼,所以别搁我这装壮士,你这些伤和我抽骨髓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他拼命地点着头。看到他装傻充愣的样子,不知不觉,我居然也笑了,其实那时的我根本没注意,是到了夜里我才想起。
“傻瓜,就算你赚座金山回来,把我送到世界上最好的医院治疗,没有符合的骨髓,我还是活不了的。”一直以来,虽然我总是故作坚强,但是我总是避免自己去谈论自己会死的事实,可是今天看到他,却莫名地有了那么一股冲动。
灸寺表示认同地轻轻点着头,面带微笑地说道:“我知道。”
我斜着眼看他:“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这么累死累活的?
又要打零工,又要熬夜学习,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却又是更多的工作。”
我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他,结果他居然依旧只是轻轻地点头,看起来没个正经,不过似乎又在认真地听。
因为他的认真,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既然知道,又何必为了我,顶撞自己的父亲,和他赌那么一场毫无意义的赌局?”
不知道什么时候,灸寺点头的频率慢了下来,慢慢地停了下来。
“有意义。”他听到了我的喃喃自语,忽然不假思索地回答到,我记得,他当时的语气很坚决。
“其实,我从未想过凭借一个荒诞的赌局,或者一股莫名的冲劲,就能治好你的病。这些日子,我只是在压榨自己,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精力。
我其实只是在逼自己。看上去很傻,可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你在看。
我拼命,我努力,就是希望当你看到我那样竭尽全力时,能鼓起那么一丝勇气,去对抗那不应属于你的结局。
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给你力量,让你坚强。”
看着最后几行早已被眼泪浸湿的模糊字迹。
漪梦的泪止不住顺着光滑的脸颊流了下来,落到了日记上,慢慢散开,在纸上变成了一个浅灰色的圆。
一个,两个,三个漪梦赶紧合上樱落的日记本,不忍再看下去。
她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熟睡的樱落,轻轻地抽泣,右手不停地擦着眼角落下的泪水。
她忽然想起了灸寺,想起了那张总是挂着微笑的脸,可漪梦却想不起他的眼。
她想不起来,是因为一直以来,她只看到了他挂在脸上的那股乐观和坚强,却从未认真的去观察,那双温柔的眼睛深处,埋藏着怎样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