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二章（1 / 1）
“卡，卡。”许文导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把手上的文件夹往前面的桌子上一扔，站起了身。
易凡见许文导演愁眉不展，也不顾自己正穿着戏服不方便行走，蹭蹭几步就到了许文导演面前，低头附在许文导演耳边说了几句话。
许文导演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和笔一边指着拍摄出的画面：“那，你看这儿，你是要去前线了。”
“然后你看啊，来，往回倒。漪梦的表情，这里要是心痛，看着你的背影，给你穿战甲。那，你看这儿，她的表情太单一了。”易凡一边看着录下的影像，一边对照着剧本，一个劲儿地点头，不敢有一丝违逆。
“再者，你俩的默契程度太差了，互动感不强。行了，暂时就这些问题。你去和她说吧，我在片场爆脾气上来估计会给她压力。”
易凡看着坐在远处手足无措又满脸失望的漪梦，轻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走到漪梦身旁。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易凡，漪梦突然有一种看到救星的感觉。
“还是那个问题，你的表情太过单一，不能一味的忧伤。要有担心，害怕的感觉。而且还得加一些舍不得的情绪。”
“还有，怎么说呢，一种做好觉悟的坚强在里面。”易凡倒是毫不客气，直接把许文导演提到的问题，一股脑儿全告诉了漪梦。
漪梦听了，仍是一脸手足无措的表情，她嘟着嘴，沮丧地看着易凡：“我抓不到那种感觉啊，如果表情太丰富，总觉得，想笑。”
易凡轻轻耸了下肩，也是一脸的无奈和沮丧：“嗯，这点我和导演预计到了。导演说了，现在要求你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你至少要表演出担心的感觉。担心是最主要的。明白吗？”
漪梦听完，先是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脸沮丧地摇了摇头。
看到完全丧失信心的漪梦，易凡也只能慢慢开导：“想想有没有什么事儿，什么人让你担心放不下的。我不是咒你身边的人啊，我是说找那个感觉，就是记忆也行。”
漪梦稍稍理解地点点头，可是还是苦着张脸。
不过说到担心，漪梦倒还真有一个担心的人，那就是大学的同窗好友，李晨。
“也不知道李晨怎么样了。”想到李晨，漪梦的心忽然，一紧，眼睛开始习惯性漫无目的地看向天空，嘴唇也收紧了很多。
这个一闪而过的感觉忽然点醒了漪梦，漪梦忙转过头微笑着对易凡说了声：“等等，我酝酿下。”
看到漪梦渐入佳境，易凡便见缝插针，补充说:“导演还说了另外一件事儿，你给我穿战甲老躲着，蹑手蹑脚的。虽然古代的女子动作小，不过你那样太不自然了。”。
“我知道了。”漪梦一边酝酿感觉，一边重重地点着头答应着。
不知不觉，漪梦在横店也已经呆了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漪梦每天基本上只有一场戏，但是漪梦表演一场戏的时间经常比其他演员表演三四场戏来得都慢。
不过说来也怪，《忠烈》剧组里的每一个人对于漪梦的一次次NG都显得很大度。
无论从导演到演员还是到其他工作人员，大家都很积极配合漪梦。
看起来，剧组方面非常地照顾新人。不过心思细腻的漪梦自然不会把事情看得那么简单，因为她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新人在剧组里一定不会有像她这样的特别待遇的。
不过说道具体原因，漪梦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剧组里的人脾气好？也可能是他们都够专业？又或者是因为其他。
当然，以漪梦现在的状况，光靠他人扶持她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尽管剧组里的人员对于漪梦犯错态度是宽容的，但是对漪梦的批评埋怨自然也是不会少的。
虽然漪梦只需要拍摄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但是为了让漪梦更好的状态，减少失误，防止给剧组带来不必要的负担，许文导演私下里经常会找漪梦谈话。
这一个多月的拍戏生活给了漪梦许多的打击，也给了漪梦许多的鼓励。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漪梦去经历了，在经历中，她成长了。
不管怎么说，这部戏对漪梦的压力是很大的，意义也是重大的。
刚来的几天，漪梦几乎每晚都会打电话跟爸爸妈妈好好哭诉一番，如果爸妈忙或者放工太晚，漪梦也会给灸寺打电话抱怨。
不过这样的抱怨随着漪梦慢慢地习惯后，迅速递减。
当然，漪梦的压力不仅仅只来源于导演和拍戏。
其他的演员大多都有多年从事演艺事业的经验.
他们很容易找到感觉，总是能把握好节奏和气氛，甚至好的演员还能引导和帮助其他演员更好地表演。
即使是一个比自己戏份还要少的小配角经常都会给漪梦带来压力。
好在剧组里的大部分演员脾气都比较好，所以漪梦倒也不用太担心如何和别人相处。
总体来说，漪梦实际上并没有遭很多罪，至少，没有遭受到她想象中的那么多罪。
也许这和她的戏份不重也有很重要的联系。
时间飞逝，眼看着跟自己有关的戏份只剩寥寥几场了，漪梦忽然间对片场有一种很舍不得的感觉，每天都会守在片场到很晚，观摩和学习其他演员。
当然，漪梦这次的拍戏能够这么顺利，其实还和一个人有着紧密的联系，这个人就是副导演易凡。
这一个月里，易凡似乎对漪梦格外地照顾，但凡漪梦隔天有重要的戏要拍的，易凡都会约漪梦到活动室去研究剧本和进行简单地排练来帮助漪梦更好地进入第二天的拍摄状态。
导致漪梦每次拍戏都非常依赖易凡，这一点漪梦也充分地感觉到了。
虽然漪梦试着改掉这个习惯，但是易凡非但没有感觉到漪梦的意图，反而对漪梦越来越上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易凡至少让漪梦慢慢地了解到，拍摄之前如何全方位地预习做好准备，对于演戏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门功课。
总的来说，高强度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了。所以夜里的漪梦空闲的时间变了很多。
相比较其他每天依旧拍摄到很晚的演员，漪梦总觉得自己无所事事。
不过人总是要为自己找事儿做的，不然就只会瞎想。
时值深冬，浙江的天气却格外的好，相比较北京，这里简直称得上暖和。
北京有北京的冷，浙江有浙江的冷。在北京，虽然房屋外面天寒地冻，可是每个屋里都是装着暖气的，所以窝在家里还是很暖和的。
不过浙江不一样，每个屋里都是没有暖气的，而且因为气候的原因，屋里经常让人觉得很阴凉，倒是屋外暖和不少。
所以漪梦一没事儿就往外跑，有时也会跑到横店的四周去逛逛，甚至会误打误撞闯进别人的剧组。
那天夜里，漪梦闲来没事儿，就独自走出了宿舍到楼下散散心。漪梦手里拿着一壶热水，坐在宿舍后面的一张长椅上，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色。
“你怎么坐这儿了？”漪梦正流连于四周的景色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自己旁边。
忽然出现的人就是这一个月以来给了漪梦最大帮助的易凡，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易凡已经和漪梦成了好朋友。
此时的易凡倒也不客气，一边双手不停地相互搓着取暖，一边坐到了漪梦旁边：“这么冷，干吗出来外边？”
漪梦没说话，只是又朝暖壶里的热水吹了一口气，然后端起来轻轻地喝上一口。
易凡看漪梦不说话，一时也找不到话说，两个人便这样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漪梦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问易凡：“不是韩絮还有两场戏要拍吗？你现在怎么没在片场？”
易凡耸了耸肩：“人家韩絮专业，两场戏都是一遍过。这不，很快我们就收拾东西回来啦。她估计都已经在自己房间泡热水澡，看杂志了都。”
易凡夸赞韩絮时，口气还挺大，不过易凡说的是事实，所以漪梦倒也不否认，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回应。
漪梦自然也听出了易凡话里暗藏的一丝，她把脸转回了前方，右肘推了一下易凡：“就知道寒碜我。”
漪梦看似撒娇，似乎又没在撒娇。
易凡看漪梦并没有怎么想和自己说话，便从自己兜里取出了剧本，放到漪梦面前：“没事儿去预习下？”
漪梦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剧本，又看了眼一脸期待的易凡。
易凡对着漪梦做了一个come on的手势，不过漪梦一动不动，只是继续朝暖壶里吹气：“明天戏不多。今天就偷个小懒吧。”
“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新人呢。说你不努力吧，平常演戏挺努力的，还各种虚心求教。
说你努力吧，有这么好的机会有人帮你练戏居然不去。”易凡一时也不知道漪梦在想什么。
漪梦没有理会易凡，只是悠然自得地望着远方。易凡看漪梦眼神紧紧盯着远处，看上去对他似乎漠不关心，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低落。
于是乎易凡开始了他擅长的冷嘲热讽，打算像往常一样挑起漪梦的战斗欲和自己斗嘴。不过这一次，漪梦依旧没有理他。
其实漪梦完全没有想过冷落易凡，只是这时候的她，想要一个人静静。
渐渐的，易凡的各种说笑变得越来越僵硬。
可不知怎么的，尽管易凡知道漪梦根本没有打算理睬他，可他完全没有气馁，一次又一次说着冷笑话想逗漪梦笑。
漪梦最终仍旧只是呆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当然也根本没有笑。
慢慢的，易凡也逐渐失去了耐心，他先是看着漪梦无奈地吁了口气，然后便也开始学着漪梦沉默着望向远方，可他永远也不会懂，为什么漪梦要这么干坐着望远。
其实漪梦并不是无所事事，也不是情绪低落。
这时候的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让自己脱离一下世俗，脱离一下压力，脱离那些束缚着自己的东西。
她只是想在忙碌过后，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幻想一些古灵精怪的东西。
至于漪梦在想什么，有时候连漪梦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漪梦的这一面，易凡是不知道的，而且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漪梦，你杀青那个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沉寂终究是会被打破的，易凡则是率先打破沉寂的人。
“嗯？哦，好。”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的漪梦侧过脸，看了看这个英俊的男人，并没有拒绝。
“到了，把眼睛睁开吧。”易凡，轻轻地松开了自己蒙住漪梦双眼的手。
闭了很久的眼，一下没有了易凡双手的遮挡，漪梦便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刺眼，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第一缕进入眼睛的光，正如她想象的那样，很刺眼。可是当漪梦完全睁开眼时，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宛如一场梦。
离着自己还有十几米路，一个古老的小石亭出现在了漪梦的眼前，古亭有着墨绿的顶，四根石柱和有着精美石雕的石栏杆。
柱子上和栏杆上绑着红布段子，风轻吹而过时，绸子会轻轻地扬起来。被红布段子隐约遮住的古亭里有一套石桌椅，没有精细地雕工，朴实无华。
上面放着演古装剧时用的餐具和酒壶酒杯，一桌丰盛的菜肴，一套古香古色的餐具，远远的，隐隐可见。
古亭旁边的花颜色很艳丽，时值冬天，依旧盖不住红红黄黄的花朵，在古亭四周的四个大灯的照耀下，更显得娇滴滴的。
“娘子，请。”易凡身子微弯，伸出右手，五指合并指向古亭。
漪梦微微地笑了，很配合地将手放在右腰肩，双腿半蹲，低下头：“相公有礼了。”
紧接着，漪梦和易凡便沿着小石道走到了古亭里。
漪梦绕着古亭转了两圈，仔细地观察着这座古亭。
漪梦用手指轻轻搭在石桌上，然后围着桌子绕了两圈。
一边绕圈，一边斜着头细细观察这张朴实的石桌。
漪梦忽然从桌上拿起了酒壶，慢慢地往酒杯里倒酒：“这，算是在约会吗？”
易凡坐在一旁的栏杆上，摊开手点点头：“如果你要那么想，就算吧。”
听到易凡的答案，漪梦轻轻地把斟满酒的酒杯微微向前推，转身打算离开：“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易凡并没有拦她，只是抬着头说到：“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逃跑。”
漪梦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和易凡对视了几秒，然后又大大方方地转身走回石桌前坐下了。
“怎么，还在戏里那？行了吧，就当哥们儿给你饯个行。
你明天一早就走了，别扭扭捏捏的了。这戏还没排完，没人会和你吃散伙饭的，我这一桌子就当意思一下吧。”
漪梦倒是没再抬头看易凡，只是拿起一旁的筷子夹了口菜放嘴里，大大咧咧的样子彻底破坏了易凡营造的气氛。
易凡也只能无奈地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看着易凡准备的一桌酒菜，漪梦倒是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口，直接放进嘴里。
吃了几口，稍稍垫了垫肚子后，漪梦便放下了筷子，双手环抱，斜着眼想起了事情。
易凡正琢磨漪梦在想什么时，漪梦忽然侧过脸看着易凡说道：“咱俩这些日子这么亲密，剧组里现在早就风言风语了。
你这还给我煞费苦心地准备这么个饯行宴，估计明天咱俩的事儿能炸开锅。
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加上你那死要面子的性格，我可消受不起。”
听了漪梦这么一段煞费苦心的分析，易凡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伸出右手朝漪梦摆了摆回答到：“人都走了，谣言要怎么传就让他传吧，你想和我闹绯闻，那也得等你红了再说。你红了吗？”
漪梦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估计今天走的人换成其他的女演员或者女新人，你也会这么做，对吧？”
易凡带点不屑地点头迎合。“行吧，既然如此，咱俩走一个先。”
话不投机自然是三句多，不过一拍即合就少不了酒了。
那个晚上，漪梦和易凡喝的很高兴，他们聊了很多，从小时候一直聊到长大，聊得太多，漪梦很多都不记得了，可是漪梦一辈子都记得那天晚上她和易凡的一段对话。
“漪梦，我很高兴自己还没什么出息的时候就认识了你。”
“我也很高兴自己没什么名气的时候就认识了你。”
“是啊，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怎么会有机会在一起这么喝酒，还，还装什么古代人。哈哈哈”
“是啊，将来咱俩都成功了，恐怕再也没这种机会了吧。”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像现在这样，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为了高兴，只为了友谊。”
“说得好，只为了高兴，只为了友谊。”
“真的再没有机会了吗？”
“没有了，因为，我们已经出发了，回不了头。
将来无论你我谁成功了，又或者你我谁失败了，我们都回不到现在了。
如果几年后我们还能还在一起这么喝酒，只有两种可能。”
“是吗，那是哪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我们相爱了。第二种可能就是，我们都失败了。”
“得了吧，你喝多了吧，说梦话呢？还是消停会儿吧。来，接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