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一章·字字锦（1 / 1）
休息了一会儿，覃悠还是告诉了陈彦铭帖子的事情。经过了林月珍的事，她就觉得亲密的两个人若有事隐瞒对方，总是一个□□。她还没说完，他就皱着眉去里屋开电脑。他浏览帖子的时候，她只能在旁边安份地待着，偶尔凑过去看几眼，发现这帖子比她离开时更火爆了，后面的发言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看完帖子，陈彦铭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覃悠知道他生气什么，作小媳妇儿状低下头，眼睛转来转去了一会儿，抬头笑说，“你觉不觉得这帖子好笑？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被说成同性恋？”
陈彦铭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吐吐舌，撅着嘴凑到他面前去眨眼睛，谄媚地说，“难道你觉得不好笑吗？”
“好笑吗？”他叹气反问，刮刮她的鼻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知道！”她重重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不该粗心大意给他人可乘之机，不该什么都无所谓，不该……”
“好了……”他笑出来，觉得自己像是凶学生的讨厌老师。他又转身去看了看那楼主的论坛资料，是今天下午刚注册的。手指轻滑鼠标，他若有所思地问，“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覃悠摇头，“没有啊……”
陈彦铭不再说话，一会儿就关上电脑，笑说，“看来这两天我得常常去你们那边转转了……谣言总得给事实让道的。”
覃悠明白他的意思，她也不想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校园里，或许是最沉默也是最好的反击。于是她点点头，又不怀好意地笑，“有人说你看到这个帖子，肯定要和我分手呢！”
“哦？！”他挑眉，原来他的智商在其他人眼里是这个样子？
“我就想啊……要是你相信了这些人的话，你不甩我，我也要甩了你！”覃悠扬着下巴，颇为得意。他一把把她的头按在怀里，低头凑近她的耳朵轻笑，“你还敢甩我呢？！我有那么弱智吗？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其他人比我更有资格来说你到底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吧？”
她咯咯笑，拍拍他的胸口，“陈同志放心！组织上是相信你的！”
他也笑，发自内心的。她靠在他胸前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没看见他眼里闪过的点滴情绪，也忘了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几天后，覃悠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流言的威力。陈彦铭和她走在一起时，是没有人该指指点点的，但若她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包围她的总是偷笑不屑的眼神。这样的情况多了，她也生了厌烦之心，她并不觉得同性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现在社会还是不太能接受的，一传她是同性恋，自然都带上了蔑视。树倒猢狲散，前段看见她就满面笑容地过来说恭喜的人，现在看到她都绕道走，生怕和她这个“同性恋者”有了什么瓜葛。
更火上浇油的是，有好事者来问林月珍，她什么都不说。既不否定也不承认，自然被人当作了默认。覃悠不知道月珍的想法，也许她还在为往事生她的气，所以不帮她澄清流言。但这个荒谬的事件里，她不也是受害者吗？
老刘打了个电话来，问她要不要自己去论坛上解释一下，最好叫上林月珍。覃悠只是笑，
“老师，为什么是我去解释呢？我还没请那个朋友解释为什么我的私人照片被她放上了论坛呢！我不是大明星，没有义务把自己私人的东西放在空气里供人娱乐，更没有兴趣去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去向那些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人云亦云的热闹爱好者解释什么。”
老刘气结，“那你抱着你那虚无缥缈的骄傲又算什么呢？这个世界不就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吗？你在这里，你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则。现在这件事越闹越大，虽然我已经请人删了帖子，但那天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恐怕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你出国的事情，现在对外宣称还在考察，这样一来，如果正好顺你的意考察未过，你不也还得在这个学校待一年多吗？虽然时间久了，那些人八卦的热情就淡了，但有这样一个历史在这里，总是有影响的。这些……你都想过吗？”
覃悠沉默，她以前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的，因为她问心无愧。别人说什么她管不了，她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那时的她只是未涉世事的天真少女，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以为世界就是她看到的那样。但经历了这些事后，她也开始想，以前的那些想法真的正确吗？
这个事情她本也不放在心上，但现在这种状况，她的生活，室友们的生活，都受到了影响。她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很快人们的目光就会转移到另一个事情上，却忘了雁过必留痕，若不澄清，日后别人记忆里的她，必然也有同性恋这个标签。她皱眉，不是觉得屈辱，只是不愿意接受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覃悠？”老刘见她没回应，又叫。
“老师，我再想想……”
“哎……好吧。”老刘叹气，“怎么最近就你事多呢……李教授……”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老刘一下子噤了声。
“老师……没关系，”覃悠笑，“我都知道了……伯母找过我。”
“覃悠，你不要怪老师，我也是没办法……而且出国这个事也是好事，若你们感情坚定，三年自然是能熬过来的。别人再怎么捣乱也没用……”
“是啊……”覃悠赞同，在她看来，感情的事，是分是合，是悲是喜，最主要的因素还是两个人本身。即使有客观因素的影响，若有了什么，那也是自己的心先有了问题。
“其实我觉得你们俩挺配的，不知道李教授怎么想的。”老刘感叹，又笑，“现在这事其实也好办，你请林月珍去说清楚就好了，不过好朋友之间的亲密举动，那些人也太大惊小怪了些。”
覃悠挂了电话，手机在两手间抛来抛去，若要去澄清，的确是月珍的话更有说服力，但她不知道怎么去和月珍开口。这件事，是冲着她来的，月珍无辜被牵连，甚至是被利用。同性恋的传言虽然荒谬，但月珍对陈彦铭的暗恋却是真实的，现今被公诸于众，虽然博得舆论同情，但这种同情，不要也罢。
老刘刚挂了覃悠的电话，手机又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用公事化的语气接起来，那边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
“刘老师，你好，我是陈彦铭。”
“哦哦……”老刘笑，心想他怎么打电话来了。
“你忙吗？我有点事情想问问……”
“不忙不忙……”老刘接话，他比陈彦铭大不了几岁，刚进R大时，陈彦铭正是风云人物，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当时关注了一下，也觉得这个男孩子不错，没想到他后来和覃悠在一起了。
“嗯……是这样的，小悠说，系上那个出国的名额是选的她……”
“是的……这是个好机会。”老刘点头，心说，还是你妈妈专门安排的呢。
“我知道，我想问，前几天出的那事，会影响出国的这件事吗？”
老刘坐直身子，听陈彦铭这意思，他支持覃悠出国？难道覃悠还没和他说她不想出国？李云再三恳求他说服覃悠答应出国，无非也是在赌，赌他们坚持不过分隔两地的三年漫漫时光。他虽欣赏覃悠，但李云说的报酬更吸引人，不往行政那边走，一直做个小小的辅导员，有什么前途？如果有机会把覃悠弄出国也是好的，至于他们能不能赌赢，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这个事呢……你也知道，虽然是虚假的，但人言可畏，现在传遍了，肯定对她出国的事有影响。如果不及早摆脱这个，我们不得不考虑换人……”老刘惋惜地叹气，“哎……可惜啊，覃悠这孩子很优秀，出国了也会有很好的发展，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个事呢。”
陈彦铭沉吟，又说，“……那个帖子，已经删除了，是系上处理的吗？”
“是啊，一直挂在那里也不是办法，直接请管理员删了。但悠悠之口是堵不了的……哎，现在我们也头疼。心里呢，都是属意覃悠的，但若还是让她出国，肯定有许多学生不乐意。现在若请林月珍来澄清一下就没事了……”
“谢谢刘老师。那你先忙……”陈彦铭笑着道谢，切掉了电话。
面前的电脑还在BBS的界面，那个帖子已经被删好几天了，但后来又出现了相关的一些帖子，那图有人存了档，也发得到处可见。虽然管理员迅速地□□，但仍是快不过这么多人发帖的速度。人们八卦的热情真是持久啊……小悠给他讲的那天，他就隐约觉得这是有预谋的，他本想第二天就直接查那个楼主，但她再也没有出现，主贴又被删，一下子他也不知从何查起了。
若一直这么下去……小悠在学校里也不好过，又会影响她出国的事……
陈彦铭靠在椅背上揉揉眉心，他说过要一直守护她，却间接地让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在她为未来抉择时，又成为她的负担，现在……在她陷入困境时，他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
电话又响，陌生的号码。
“喂。”
“陈彦铭？”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我是林月珍。你现在有空吗？”
他皱眉，想了想，“有的。”
“嗯……那我们谈谈行吗？”
“好。”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对于陈彦铭和林月珍来说，这是一个微妙的决定。然而就是这个决定，永久地关上了他们的蓝色大门。至此之后，青春绚丽风景被关在门内，他们惶然地站在门外，想着临界点的自己，心情复杂，遗憾，不甘，后悔。但时光终究是不可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