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映红梅(1)(1 / 1)
今年冬日冷,第一场雪便下得甚大,九疑喂饱了银子仰头看了看天,一片雪花落到眼里,眨了眨便融化了,从眼角流出,似是一滴泪。
扯着袖子很是豪爽地一擦,九疑暗叹:“还是回去吧,免得到时候身上湿了。这上好的绸缎洗多了可不太好。”她身上这件绸衫质地柔软舒适,花了她好些银子,不被穿坏而被洗坏那可是大大的不值。于是九疑抬脚,依旧是愉悦地迈着步子,朝鼎华居去了。
她才进了门小二便递来一张请柬,乱怀楼的人送来的。
重新出门的九疑并未执伞,雪落无声,迷了人眼。她却是不在乎的,柳公子的请柬上只一句话:“人死得很漂亮。”那般挑剔刻薄的柳公子竟赞了她,她得意得很。
欢愉时候光阴总嫌太短,不一会儿九疑便熟门熟路地到了肃杀园。
九疑推开园子的大门,走进去所见的依旧是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只那两旁的鸟笼已被取下,使得那长廊更显寂寥。
园子里积了一层雪,虽不太厚实,可也有了白雪皑皑的模样。
还未走到尽头,目光已是可见尽头,九疑呆住:一人独立寒庭,只剪影已恍然如画。
柳陵郁身上是一件湖蓝色的锦缎长袍,外罩白狐裘披风,长发披散,只以一根锦缎发带系住。
寒风瑟瑟,雪花纷纷,那人半弯着腰,并看不清面容,却教人觉得那雪中的一抹影子已是充涨了人眼,令万物失色。
隐隐约约,九疑似是瞧见他内里衣衫上银丝穿引,流云暗纹,婉转起伏,稀疏处如浪花闲戏,密集处如鸟兽奔腾。同色腰带紧束纤腰一把,其上枝蔓妖娆,亦是风流无限,一旁悬双鱼比目玫瑰佩,翠玉剔透,流苏轻晃,摇摇曳曳。
如此纤弱柔美,真是个宛如绝妙女子的男人,九疑暗想,却又极快地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呸!他那般阴损的东西,你还念他是绝妙女子!真真是个呆货!”
柳陵郁左手托一小瓷碟,里头有些麦粒,右手时不时捻起一小撮,细细地洒下去,有麻雀啄食。
他看得仔细,也未曾抬过头,却开口问:“九姑娘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九疑立时一惊,几乎要跳起来,慌忙腆着脸凑上前去,谄媚道:“柳公子今日的装扮着实好看,我这不是看呆了嘛!”
柳陵郁这才站直了身,定定地看着九疑,良久也不见做声。
他长眉墨黑,温柔缱绻好似春山柳色,双眸漆黑,哀怨幽深宛若秋波流水,唇角菲薄,婉丽秀美胜过荷塘花娇。而那尖俏的下巴藏了一半在毛领子里,更衬得脸面白如凝脂。还有那三千流泉一般倾泻而下的乌发上点缀了稀稀疏疏的雪花,宛若漆黑夜幕上嵌着的点点繁星。
见九疑愣神,柳陵郁却笑了,阴阴的,很是不屑,抿着嘴将瓷碟放到她手里,自己却朝内去了:没骨气的呆货竟还知道什么是好看!真真是好笑!
九疑没跟上去,而是那手里的瓷碟举过头顶,眯眼细看:“剔透如玉,胎薄如纸,官窑冰裂纹瓷,果然名不虚传!”
柳陵郁怀抱着一只八宝掐丝手炉出来,朝西边唤了一声:“红冶。”
立时那人便鬼魅一般地出现了,柳陵郁冲她使了个眼色,红冶就走过来呈给九疑一件她十分熟悉的东西。
这下九疑傻眼了,那就是她今早削下姜知渔头颅的铁片。
“人死得是挺漂亮,可若是不要本公子来给你收拾烂摊子,那就更漂亮了。”一阵寒风吹过,柳陵郁拢了拢披风,“要是被朝廷的人得了这东西,怕是用不了多久九姑娘就真正扬名四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