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最后交易(1 / 1)
天色最终还是在等待中黑了下来,三三两两的明星开始出现在夜空,两处府邸,不同的心思,但却悬念着同一个人。
烈王府书房中点上了火烛,烈无苍一整个下午都坐在书房中,手中虽翻着书册,到天色黑下来后,却再没有真正看进去。
片刻后,暗夜之中,一辆马车从烈王府驶出,马蹄腾飞,车轮滚滚,直指宰相府而去。
天色暗后,宰相府几人用过晚膳,锦秋韵依旧将饭食端到书房门口放下。稍半个时辰后去取,原模原样,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荣王看着直冒凉气的饭菜,直望向宿淮卿幽怨道:“宿宰相,我的美人为了你,如今不吃不喝,你可怎么赔偿我呀?”
宿淮卿端起茶杯,微微吹了一会儿,轻啜一口,道:“这也出乎我之预料,没想到月公子如此尽心尽力!”
荣王百无聊赖,支着头望向天际,喃喃自语:“鹿茸、银耳、燕窝、虎鞭……”回去多准备些药材,补品,可得把美人好好养养,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儿,以前也不知受了多少苦,看这宿淮卿,还有那个烈无苍就不是什么好人,美人啊美人,你比我还可怜……
时间缓缓流逝,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禀相爷,烈王府来人了?”
荣王神游的思绪猛然回归,腾地一下站起身子,叫道:“烈王府!这是跟我抢人来了!”
宿淮卿眉头一扬,讶异非常,这么晚了,随即道:“进来回话!”
小厮轻手轻脚进屋说道:“烈王府的马车在外面等着,那人对小人说,烈王爷派他来接月奴,无论月奴多晚替相爷做完事,他都等着。”
宿淮卿闻言脸上顿时泛起戏谑的笑容,道:“烈无苍对月奴真是关心备至啊!”
荣王顿时火冒三丈:“出去告诉那赶车的,回他的烈王府,本王在这儿,谁也甭想把我的美人带走!”
就在此时,关闭的大厅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私闯,几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荣王眨眼间转怒为喜,奔过去,瞅着冰玉煌:“美人!想死我了!事情做好了!我们回府吧!”
冰玉煌咧嘴笑了笑,嘴唇微微泛干,荣王看见急忙跑到桌边,倒了杯茶水,嘟起双唇,呼呼地吹着,感觉正好能入口,递给他,毫无顾忌地打断了他与宿淮卿的谈话:“美人,快喝!话留着一会儿说,我不着急,你什么时候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回府!”
冰玉煌神色有些恍惚,轻语:“多谢!”慢慢喝下了杯中茶,荣王脸上顿时泛起了满足的笑容。
宿淮卿乘着这个空隙,翻看冰玉煌交到手中的折子,厚厚的一小沓,笔墨簇新,字迹典雅俊秀,笔势如行云流水,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虽是粗粗翻看,宿淮卿专注的眸光却是越来越亮,眸中的惊讶溢于言表。
冰玉煌淡淡道:“你想要知道的灵月各方势力强弱及其他,详情全在其上,我走后,尽可细细浏览,宿相不要忘记今日答应我的事情!”
宿淮卿抬眸一笑:“宿某言而有信!定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锦秋韵接过手折,宿淮卿告知:“烈王府派车来宰相府接人!”
荣王脸色倏然变得铁青。
冰玉煌道:“方才我在门口听到了!多谢!月某告辞!”
荣王紧随冰玉煌身旁,声音明显不快:“你随我走,还是回烈王府!”
冰玉煌淡淡道:“到现在,姑娘还没看出来吗?我有不得不为的事情。”
荣王猛得停下步子,垂首,看不清脸上表情。
冰玉煌得知身后的动静,前进的步伐依然是同样的步幅,同样的节奏和速度,映着月色,衣袖翻飞,从容不迫。
荣王抬眸看见月色下独行的身影,迈步追了上去,笑道:“美人,你不随我回府,要不我随你回烈王府?”
冰玉煌猛得侧头看向荣王:“你这么笃定我是美人,万一这面具下疤痕累累,斜眼凹鼻,你岂不是亏得一塌糊涂?”
荣王倏然爆笑出声:“美人担心自己入不了本姑娘的眼,哎呀,放心放心,只要是个活的男人,本姑娘来者不拒!”
冰玉煌眸中流光异彩,笑道:“到时姑娘可一定不能嫌弃月某!”
荣王登时拍胸脯,想到不对,女子不是这样的发誓的,即拿出随身用的手帕,递给冰玉煌保证:“见此绢帕,本姑娘绝对不会食言的!”
冰玉煌道:“姑娘先回荣王府,两日后我去姑娘府邸拜访!”
荣王好不情愿的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美人,我会被你气死的!”
冰玉煌笑道:“我也不是心狠之人,姑娘不想看看我面具之下的面容吗?”
荣王顿时兴奋道:“这还差不多,我为美人牺牲那么多,多少也得收点儿好处!”
冰玉煌提步走到宰相府的一处较亮的宫灯旁,荣王紧紧盯着冰玉煌触动面具的手。
面具缓缓拿下,冰玉煌含笑看着荣王。
荣王先是怔然,随即呆愣的眼眸中缓缓滑出两滴泪珠,接着汹涌澎湃的泪水翻滚而出,浅浅的眼窝根本阻挡不住,突然间,一声嚎叫响彻宰相府上空:“美人啊!”
冰玉煌倒不料是这种反应,一时错愕。
荣王泪眼朦胧凝视着冰玉煌,胳膊紧紧缠在他身上,哀嚎道:“美人,我心痛了,我想揍自己一顿,我想把自己大卸八块,我恨不得扭下自己的脑袋当绣球扔……”
冰玉煌满眼惊骇:“姑娘,你确定自己无碍?”
荣王痛心疾首悲怆祈求道:“美人,你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行不行?”
“什么?”
“你跟我回府,我把王爷之位让给你,我把王府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冰玉煌闻言哭笑不得,等他哭了半晌,心绪略微平稳,才道:“天色晚了,你回府吧!”
荣王悔不当初,望向又戴上面具的冰玉煌又恨又爱道:“你果然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人,此刻之后,我没有你如何能活下去!我满眼全是你的脸,你想想,我做梦梦到你的脸,吃饭饭中还是你的脸,走路路上刻着你的脸,洗澡水中飘着你的脸,照镜子镜中映着你的脸,两天啊,我要怎么活下去啊!”
荣王府的马车此时已经被拉到在宰相府外,荣王絮絮叨叨半晌,冰玉煌保持沉默,任由他宣泄,最后他才恋恋不舍地上了马车,头从窗子伸在外面,手中挥着另一块手帕,喊道:“美人,你别忘了我啊!”
冰玉煌很久没有如此开怀过了,淡笑着望着荣王府的马车消失的夜色深处。
烈王府的马车缓缓靠近,焦躁不耐的黑棕色骏马不时交换着马蹄,马车中传出一声令冰玉煌始料未及的声音:“上车!”
居然是烈无苍!
冰玉煌沉默地上了马车,坐在曾坐过的位置上。
车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随着马车微微的摇晃,冰玉煌不觉睡意浓浓,轻轻倚着窗栏进入了梦乡。
寂寞无声的黑暗中,稍微的一些响动极易听清,马车内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呼呼声,烈无苍自然听得出来有人睡着了,随即低声对车夫吩咐道:“慢些!”
夏日虽热,但入了夜,还是有些微凉气,烈无苍点燃火折子,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覆在冰玉煌身上。
马车缓缓漫行在静静的东市,白日的喧哗让位给静夜的宁静,马蹄声声,凉风习习。
浅眠的冰玉煌猛然从梦中惊醒,睁眼的瞬间看到了烈无苍凝视的目光,一下子清醒过来,垂眸一看,身上覆着烈无苍的披风,随即取下递给他:“多谢!”
烈无苍凝视着他雌雄莫辩的面容,道:“看来,你和荣王相处甚是愉快!”
冰玉煌透过车内昏黄的烛光,道:“曜日纷扰,灵月故国,唯一与这些没有关系的荣王,确实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烈无苍挑眉道:“你就这么肯定他不涉足诸事?”
冰玉煌抬眸,淡笑中含着讽刺:“烈王何必以己度人,认为天下所有人都野心勃勃!”
烈无苍道:“与荣王往来,随你,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坏了大事!”随即翻来覆去摩挲着手中的面具。
冰玉煌这才发现脸上的面具不见了,伸手一摸面颊,拧眉,自己居然一直用真容对着烈无苍:“烈无苍,将面具还我!”
烈无苍盯着他的眸光道:“我喜欢看你的真容,但不代表喜欢让其他的人亦看到。”
冰玉煌淡笑道:“脸长在我身上,烈无苍你确定自己能够管得着?”
烈无苍将面具递给冰玉煌,眸中含着算计的笑容道:“你真的以为冰氏一族已经被本王杀尽了?”
冰玉煌接面具的手一顿,猛得看向烈无苍:“他们人在何处?”
烈无苍笑道:“你觉得本王现在会告诉你!”
冰玉煌倏然冷静下来,把面具戴在脸上,这才道:“当日,我亲眼所见尸骸,夜夜入梦,烈王何必如此费尽心思来骗我!这对你我之合作没有任何好处。”
烈无苍沉默不语。
冰玉煌又道:“我要见他们一面!”
烈无苍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来一往,费时太久,不可能!我今日所言,相信也好,不信也罢,那是你的事情。至于那些人,本王可以选择杀,也可以留着他们的命。”
冰玉煌不明知烈无苍所言极有可能是假,可心底总不愿放过一丝丝可能,冷眸望向烈无苍道:“说出你的条件!”
烈无苍笑了一笑,淡淡说道:“你送予宿淮卿的信息,本王在此之前很有兴趣,但是现在,它们一文不值。本王不知明日早朝前,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交换。”
冰玉煌闻言垂下双眸,思绪翻转,缓缓说道:“烈王只需答应我,留他们性命,并让我见他们一面,我自会给你相当的代价。”
烈无苍眉峰一挑,笑道:“计划实现之时,即是见面之期。”
“烈无苍,灵月百姓和官吏,你不得再造杀戮,这是我配合你计划的条件!”冰玉煌抬眸冷然道。
烈无苍正色:“本万言而有信,绝不虚言!”
邀月楼与烈无苍所居之处在一起,回府后,冰玉煌径自下车,将烈无苍抛之脑后,直向丹碧苑走去。
烈无苍看着匆匆而去的背影,算计的眸光不觉散去,抬眸望向已到半空的皓月,幽幽叹了口气。
叶依擎一直等不到冰玉煌回来的消息,碧艳等不到不愿休息,而且不可能安心,随即两人在丹碧苑相伴,一边等待,一边磨些药粉。
“哐当”一声,在静夜中清晰震耳,叶依擎和碧艳同时望向门口,只见等待了良久的冰玉煌站在门口。出声道:“叶兄,给我拿一些止血之药!”
碧艳喜不自胜,高兴道:“公子,你总算回来了!那个不男不女的人还有宰相有没有为难你?你用晚膳了吗,我给你在小厨房留了些?”
冰玉煌稳了稳烦乱的心神,温和道:“让你们挂心了,我无事。晚膳亦用过了。”她说了谎,可是从中午现在,她确是没有感到一丝饥饿,只觉深思不宁。
叶依擎道:“回来就好了,你怎么自己到丹碧苑来,派个小厮来就可以了!”
“我恰好找你有事,顺便看看你们是否安然。”
“什么事?”
冰玉煌露出尴尬的一笑道:“方才下车时,看不清路,太过大意磕破了腿,叶医师请给我些止血之药,我回去敷上!”
碧艳急忙担心道:“严不严重,公子,我给你敷药吧!”
冰玉煌笑着摇摇头:“我自己能处理好,夜色深了,你和叶医师也早些休息吧!”
叶依擎不疑有它,看冰玉煌不太自然的笑容,只当是她不好意思自己这么大个人居然还会摔倒,不再多说,取了些平常有效的止血药粉包好交给她。
冰玉煌回到住处摩挲着点燃房内的蜡烛,将烛灯端起放置在梳妆台边,邀月楼本为王妃准备,因此最初便有梳妆台。冰玉煌入住时,家具物什没有过多改动,只是装饰风格一变,不再像女子闺房。
冰玉煌取出一直珍藏的匕首放在梳妆台旁,月前匕首没有顺利的取走她的性命,这一次它定会完满的完成它应有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