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Chapter 69.(1 / 1)
一夜雷雨过后,是阴冷潮湿的早晨,天空灰蒙蒙的,死气沉沉。
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驱车来到墓园,一级一级地寻到那个被我遗忘了十一年的人。
无双,我来看你了。
姐姐,来看你了。
轻轻抚摸照片里那个十二岁的小天使,眼前朦胧了。
无双,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阮泽文就不会控制着你让你自杀,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我很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姐姐,把世上所有最最美好的东西全部堆到你的面前,可是,一切都晚了……
无双,虽然晚了十一年,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讨厌你,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可是那时的我被嫉妒蒙住了眼睛,被怨恨麻痹了良心,做下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无双。
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碑,任悔恨的泪肆意流下,却泄不出心头的那一份酸那十分的痛。
无双,无双,我是这个世上最最差劲的姐姐,对不对?
你一定一定很讨厌我,对不对?
我是那么地罪不可恕,我要怎么,才能赎我的罪呢?
无双……
远处传来轰隆隆隆的闷雷声,冰凉的雨先是滴滴答答砸在我的头上、脸颊上、衣领里,继而稀稀拉拉地冲刷下来,浸湿了我的衣服,湿冷寒气渗进骨子里,引着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你还是那么爱苦哭啊,无双。
为什么哭呢?
是了,我怎么忘了,那时候无论我怎么欺负你,你都不会生我的气,实在是委屈了才会可怜巴巴地流泪。
你不会恨我,是吗?
可是,我恨自己啊!
不要哭了,无双,求你不要哭了……
一片阴影蓦地笼在头顶,遮住了冰雨的肆虐。
我抬头,是一个撑着一把黑伞的男人。
低下头,用湿透了的袖子抹了一把满是水渍的脸,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蹲了太久腿部一阵发麻趔趄了一下。
男人及时地扶住我,干燥的手掌的热量透过冰凉水湿的衣袖灼烫了我的肌肤,不自在地扶住石碑,把自己的手臂从那温热的手掌抽出来。
“你……”男人的声音有些干涩,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说了下去,“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慢慢地挪动发麻的腿脚,感受着血液在血管中急速蹿流的酥麻,我轻声回道:“也没有很久。”
男人伸出手,温柔且耐心地将石碑上小天使脸上的水渍一点一点揩去,然后才温声道:“无双,哥哥回来了。”
眼泪再一次疯涌至眼眶,心口一顿一顿地酸痛,想要嘶喊,想要哭号,然而喉咙却阵阵发哽,吐不出,咽不下……
“很久都没有来看看你,有没有怨我?嗯,一定没有,因为我的小无双是最最善良的小天使。不会怨恨,不会生气,最最擅长的就是包容和原谅。所以,无双,你一定一直在守护着我们吧?”
老哥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是我不懂的复杂。
良久,才微微叹息,伸出手来,轻轻摩擦我的脸颊,就像刚才为无双揩去雨水那样,温柔且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擦去不经意间再一次爬满我脸颊的泪水。
我静静地站着,一动不敢动,贪恋着哥哥指尖的温柔,唯恐稍稍一动,这原本就不属于我的温暖就会瞬间被收回,永远永远离我而去。
“可一,对不起。”老哥的手从我的脸上移到了我的头顶,安抚地顺着我的头发,“我一直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你愿意原谅我吗?”
酸涩的眼睛再次朦胧了,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
老哥耐心地等着,温和的目光丝丝密密地包裹着我,耳边是密雨落在伞上“啪啪嗒嗒”的声音,纷乱的心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可以做回你喜欢的那个‘严可一’的。”
哗哗的雨声中,我的声音飘摇地近乎梦幻,却足以伞下的两个人听清。
刹那间,整个世界静谧了下来,耳边那“啪啪嗒嗒”的雨声和远处不时传来“轰隆隆隆”的闷雷响声似乎飘远了,又似乎和我隔着一层玻璃。
“你真是……”老哥声音带着哽咽,突然伸手把我勒紧怀里,“不用,你是严可一,你就是你,不用做任何人,我喜欢的严可一就是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可一,对不起,我不配做你的哥哥,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们重新开始,无双为我们作见证,我们重新开始。”
“好……”我把脸埋在老哥的胸膛里,一边流泪一边使劲地点着头,“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解开了心结,心里蓦地轻松了许多。
从今往后,不用再活在愧疚里,不用再去扮演另一个人,只做自己就好,可是……
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时间太久了,我早已忘了,原本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或者说,这二十三年来,那个阶段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呢?
左手被温热的大手捏了一下,老哥冲我安慰地笑笑:“不要想太多。”
我豁然开朗。
是啊,想这些干什么?
“谁是我?”“哪个是我?”“我是谁?”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没有丝毫意义。
只要随着本心活着就好,何必较真应该怎么去活着呢?
“我没事。”我卸下一直紧绷的着后背的力气,浑身瘫软地斜靠进椅背里,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地响起,“唔,饿了,我们快回去吧。”
老哥轻笑出声,启动了车子。
湿湿嗒嗒地走进家门,便看到葛飞迎了上来。
我打趣道:“怎么,才一个早晨不见我哥,就这么牵肠挂肚的?”
意外地,葛飞没有对我的调笑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有点艰难道:“有客人来找你。”
心跳莫名地突然加速,远处“轰隆隆隆”的闷雷声像一记记闷拳砸在我的胸口。
不自然地牵起唇角,我小心翼翼地问:“谁啊?”
“是我,龙君宜。”一身黑色紧身裙装的龙氏公主婷婷立在正厅的门口,见我看过去便微微欠身,“夫人,家主出海遭遇不测,现今下落不明,请您尽快回去主持大局。”
一道响亮的惊雷仿若劈裂了天空,爆裂在前院的上空,映亮了昏暗的天空。
矗立在门口的四条黑色的人影在风啸雷鸣中忽明忽暗,仿若森然的鬼影,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