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钟漠芜】道是无晴却有晴(1 / 1)
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若人生,只如初见,一如那京郊湖水般清明,映出你如玉的俊面。若相遇,只如一场梦,只是一局棋,也胜却这般,道是无情,心中有情。
舒兰台已成灰烬,凄迷寥落,她躲在一棵劫后余生的树后,看着他。
他立了墓碑,轻轻起身,风拂起月白色衣襟。一日不见,他竟憔悴如斯。
“爱妻钟漠芜之墓”他低低地念着,字字敲在钟漠芜的心上。爱妻,他给了他最高的身份,她却,欺骗了他。
“漠芜,今生无缘,唯盼来世。情定三生,白首不离。”檀翊钟重重地许下承诺,旋首望天,天边一声雁鸣,长嘶如缕。此情随雁断,痴恨无人怜。
泪水漫上她的眼,不觉脸颊已是湿了一片,她不敢再看,害怕自己冲出去,那便前功尽弃。
临安城外古道上,一个黑衣女子缓缓而行。
她选中的相公是秋纹御。秋纹御是楚国安阳王最宠信的部下,这在他人眼中似会不以为然,却瞒不过燕国的公主,钟漠芜。
路旁霜菊开得凄迷,恍惚又回到了从前——
“父皇——”一只绯色幼燕落入明黄色袍中,燕皇慈爱地笑着,看着怀中的撒娇似的女儿。自太子离世后,皇上越发宠爱这唯一的女儿。燕国皇室素来专情,后宫仅立皇后,是以所出不多,皇室凋零。
“父皇,看,这是凌傲哥哥给阿漠编的花环,漂亮么?”
“漂亮。”燕皇看看女儿手中,花朵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却是被雪白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拿着。
——
宫中闹得人仰马翻,宫门打开,火光冲天,沈凌傲牵着她的手,在乱兵中穿梭,脸上溅满了血迹。她鼓着腮,知道此时不能出声,不能流泪。出了玉泉,回首皇城。她再也无法抑制,那声撕心裂肺的穿石裂云的哭泣——“父皇”
——
是金国灭了大燕,父皇和蔼的笑又浮出在漠芜的眼前,她今日的一切都是对的,无论伤了谁骗了谁,只是为了复仇,她只是为了复仇而活。
也许是巧合,她与秋纹御的初见亦是在湖边,新婚前那一夜她不曾合眼,父皇与檀翊钟的脸交替着出现在她的眼前,父皇的影子渐渐扩大,淡去了檀翊钟深深的情。
从此她改换了面貌,以另一个身份生活下去。
生活如此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秋纹御时常随安阳王出京,她反倒轻松下来,训练着自己的前燕遗部。
直到有一天,檀翊钟带着另一个女子出现在临安城中。
一块石子投入湖中,荡起涟漪,久久晃动着。
她决定提前计划,也许灭了金国,她便可与他重逢。她寻机动身去往长安,并写了词笺遣人递给檀翊钟,她助颜晟捉了花弄影。她以为自己是在复仇,却蓦然发现,自己针对的,只是他身边的女子。
他在她的身边很沉静,很幸福,漠芜忍受不得这种幸福。
奈何这场棋局从一开始便是个错处。回首兰亭饮恨在,长歌不知泪成空。
他们终究是不能了,满目荒凉谁可语,一片伤心倦不言。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
沈凌傲来报金宫的陌才人被斩,她便知自己已被颜晟发现,报仇亦是不可能了。
“公主,我们回燕山去吧……”
“沈统领,这不是你分内的事,本宫自有分寸。”她淡淡地打断他,她知道,此时若是不走,颜晟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有父皇所赐的忘情药,一丸吞下,便可忘了这一世的忧恼,重新开始。
沈凌傲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度过后半生。
可是,她不想了,她宁愿决绝地离去,也不要这样忘却。
她要再见檀翊钟一面。
沈凌傲不曾说什么,只是随她默默地往风行叶的驻军处飞驰而去去。
忽地金光乍现,一柄金色飞刀迎着沈凌傲飞来,刀头闪着银色光芒,显示涂了嗜血的毒药。
钟漠芜猛地从马上翻起,两个起落挡在沈凌傲的身前,金刀没入她的心口,眼见是活不成了。
马儿受了惊,人力起来,将两人甩至地上,沈凌傲已是顾不得马,单膝跪地,揽着嘴角挂了一抹微笑的钟漠芜:“公主……”一阵冷意袭上心头。
钟漠芜艰难地开口:“好在,那人自恃身份,一击不中,便即离去……你……凌傲哥哥,再叫我一声阿漠吧……”
沈凌傲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只有风声在呼啸,全身软麻。钟漠芜轻轻闭上眼。檀郎,你在我坟前的那一番言语可还作数?来世,来世我再来寻你。我不要做什么公主,不要与你为敌,只愿朝朝暮暮,啸傲风月。
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玉手垂落。缘定三生,白首不离。
然重诺,君、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