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孤胆探深宫,虚影涉险情(1 / 1)
金宫。
一队侍卫提着灯笼于宫中巡动。不时有飞鸟拍动翅膀,倦倦归巢,惊破夜的静谧。
颜晟仍于宸明殿理事,齐涵立于阶下待命。
“敬之啊,你说这楚风竟将大军开至边境上,可是有何企图?虽说金楚两国矛盾由来已久,此刻时机未成,楚风应不至于如此毛躁。”
齐涵躬身答道:“皇上所言所析至彻,而今市坊间皆有传言,道是安阳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应为查出安阳王痴迷花弄影……”
事实上这已是不成秘密的秘密,颜晟亦是知的,当下笑道:“花弄影啊……楚风这小子倒也有眼光,那女子刚而不烈,温而不火,进退有度,举止得仪。既不同于后宫中的娇羞知礼的妃嫔,亦是强于一般江湖上的野丫头。”
“只可惜,朕将她册进宫来,还一直未能享受。”颜晟眯了眼,索性将折子只在一边,“今日既是有兴,朕便带敬之去瞧瞧这位影贵人。”
齐涵本事心不在焉,忽听此言,一惊之下慌忙跪道:“臣不敢私自涉入后宫半步。”
颜晟起身道:“有朕在呢,还怕她反了天去。若是敬之瞧着喜欢,朕便将她赏了给你。”
齐涵听着越说越离谱,揣摩不透皇上的心思,只是跪伏于地坚辞道:“臣实在不敢,况臣素来惧内。贱子是闻名朝野的‘河东狮’,随时皇上所赐,臣实怕她闹将起来不可收拾。”
颜晟本是碍着花弄影与卿儿交好,觑着卿儿的意思不欲他纳花弄影为妃,便一时起意随口道要赐予齐涵。
话一出口,颜晟便即生悔,如此佳人,不可多得。卿儿纵然不高兴,日子久了让她们多走动些也自然释怀。颜晟虽是枭雄,于小儿女的心思上却不精通,自然而然便做此想。
此刻听得齐涵此言,亦只哈哈一笑:“敬之倒是老实,如此朕倒也不敢了。天色已晚,留敬之陪朕许久,亦该回府了。莫叫你妻子等的急了,又要生疑。”
齐涵这才舒了一口气,告退后缓缓拾级而下,只听颜晟于殿中扬声道:“今日不必翻牌子了,备驾,去云意宫。”
颜晟稳坐于龙辇之上,忽地想起一事,道:“先去看看皇后。”那日应了卿儿,怎可失信于爱女,况对茹蕙,他确是时时抱愧。
许是感受到颜晟的关怀,檀茹蕙近来气色有所好转。颜晟坐于榻边抚慰她几句,便离开了。
自檀家失势皇后病倒后,这凤鸾宫中冷清了许多,几个奴才虽面上不说,神色里常含着不情不愿,檀茹蕙借口需要清静,打发了些。
此刻几名宫女内监皆于殿外候着,空荡荡的寝殿里只有檀茹蕙歪在榻上。夜色阴沉,殿中亦不曾掌灯,难言得深闷孤寂。
忽听窗子“吱嘤”一声,一个黑衣人跃窗而入。檀茹蕙欲惊叫喊人,奈何喉咙一哽,没能出声。
来人已是将火折一晃,照清面容,一边道:“姑姑莫惊,是我。”同时望见檀茹蕙苍白憔悴的面色,不禁吃了一惊,“姑姑您这是……都是钟儿不好,累姑姑受罪。”
檀茹蕙见是檀翊钟,悲喜交集:“钟儿回来了,回来就好……”一句说完,已是气喘不停。
檀翊钟靠近一步,手指搭在她腕上为她把脉。火折燃尽,殿中一切重又落入黑暗。
“你的事皇上总会查清,檀家……还需你来重振。”明知檀家独把朝政的时代已经过去,见到檀翊钟,她的心中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
檀翊钟却无暇考虑家族振兴之事,况且他私心认为往日檀家处于风口浪尖之位,倒不如今日潇洒自在。他知他是无法劝服姑姑的,而他也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身外之物。
晚晴被颜晟掠走,他夜探皇宫,然晚晴所关之处甚密,没能探出个所以然来。便来探视皇后,希望从这里获知一些消息,不想却看到她这样一副样子。而皇后的病也让他惊疑不定。这不似是平常的风寒,极像是一种蛊毒。
殿中一片寂静,檀翊钟缓缓收回搭在皇后腕上的手指,谁人敢在宫中用蛊。虽说此蛊极不易察觉,难保没有高手看得出来,莫非又是颜晟?檀翊钟思索片刻,还是莫叫姑姑知道的好。轻声道:“姑姑这病……太医如何说?”
檀茹蕙忍着腹间袭来的阵阵疼痛,忽听远远地有人声嘈乱,两人皆是一惊。均想莫不是因着檀翊钟私探皇宫而被发觉。
嘈乱之声越来越大,寂静之中愈发明显,
檀茹蕙强撑起身子,扬声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殿外传来清脆的声音:“回娘娘,是云意宫方向,今夜皇上去了那里,却不知何事乱起。”
云意宫?似是新纳的影贵人住着。罢了,檀茹蕙轻叹,复又躺在榻上。由着他们折腾去吧,自己无力,也在无心去管。
却说颜晟离了凤鸾宫,往花弄影所居的云意宫而来。
天色虽是不好,龙辇仍稳稳地行着,近辇所随的内监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云意宫位于后宫内侧,更加暗沉宁谧。天空中一声闷雷,不禁将颜晟也惊得一颤。
下了龙辇,见重重守卫没有丝毫懈怠,满意一笑。
“花弄影”于内堂面壁侧卧,闻得动静亦不曾回身来一望。
颜晟此来更不答话,摸着黑便欲解龙袍,俯身先向“花弄影”脸上一吻。
本来夜沉月黑,兰常在面上又有易容,很容易便可蒙混过去。且向来花弄影便对颜晟爱搭不理,也无需怎生做作。
可不知怎地,还是被颜晟瞧出了破绽。颜晟命人掌灯,细细地对她打量一番,直瞧得她心中发毛。
颜晟凑近她的身边,低声道:“你不是她。她从来都是迎着朕的目光,从不躲闪。”猛地将她自榻上拎起,揽住香肩,轻蔑地道,“你知朕是如何看破的吗?”
兰常在如一只受惊的小鸟,惶恐瑟瑟地摇了摇头。
颜晟在她腰间扫了两眼:“她的水落剑,从不离身。”原来颜晟恃着花弄影的气力,又以其父母作挟,便未曾收了她的兵刃。此时便恰恰作了这宫中人不是花弄影的佐证。
兰常在无可辩驳,两行泪因恐惧夺眶而出。
颜晟冷冷一笑,将她掼在榻上:“当日敢做,如今却不敢承担了?”他哪知兰常在不是惧怕事败,而是不过一日便被察觉,自觉辜负了卿颜公主之重,深恐连累公主。
又听颜晟道:“来人,贵人花氏惊恐抗旨,意欲行刺于朕,即刻刺死,任何人不得求情。”龙袖一摆,出了云意宫。
有小内监硬着头皮上前询道:“皇上,欲住哪位小主宫中去?”
颜晟正没好气,随手将玉带上一颗珍珠取下,重重丢在那内监头上。那内监登时头上鼓起一片红包,慌忙跪下,伏在地上。同时不忘将那珍珠拾起,偷偷藏于怀中。
只听颜晟声音中犹带着怒气:“摆驾。回宸明殿。”他心知卿儿定也参与了此事,只是那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况他此刻也没有闲暇顾及她了。
花弄影在时,楚风投鼠忌器,怕是还不会轻举妄动。而如今……战争恐怕一触即发。只盼望花弄影出宫后没有去找他,宫中传出的她的死讯能乱了楚风的方寸。
颜晟正于宸明殿中打着如意算盘,却闻有侍卫来报道有黑衣人将影贵人掳走,轻功奇高,众人追之不上。
颜晟猛地一拍案几:“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刺客都对付不了么?”
众侍卫忙以忧心皇上安危,急于护驾云云作托辞,颜晟也不好一一治罪,只能由他们去了。忽听下面不知是谁低声嘟囔着:“看那背影似是檀贝子。”
他这样快便回来了,那个吴莫居然没能绊住他,难道她不是前燕公主?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颜晟,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一团乱麻,令他斩不断,理不清。
疲惫地挥了挥手,颜晟手扶发痛的额角,撑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