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盼音讯情切,觅无迹焚心(1 / 1)
竹澜苑。笙婔趴在窗边,不时地望望楼下来往的行人,箫岚悄悄绕到她背后,忽地拍了一下她,吓得笙婔猛然回头,挥拳便打。
箫岚偏头一让,“小妮子,学会打姐姐了。看我不教训你!”说罢便朝手心呵了气,伸手便去呵她的痒。
“你们别闹了!”箜呓从楼上下来,竹制的楼梯咚咚作响,“都什么时候了,主上已经一个月没传来消息了,方才琴语那边也来信,也说是与主上无法联系。”
箫岚、笙婔相视一眼,嗫嚅道:“好姐姐,我们错了。”
箜呓撇了撇嘴,“好了,你们两个多留心,可别错过什么消息。”“是!”二姝领命,“箜呓姐,我……”笙婔有些犹豫,“我想去找主上。”
箜呓不语,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她自然知道,当年主上把年仅十二岁的小笙婔从一群恶霸的手中救出,笙婔便将她视作姐姐,因她年纪最小,主上平日里也最疼她。“笙婔,我们尚不知主上出了何事,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我们只能原地待命。”
“可是……”笙婔低下头,忧心忡忡,“这些日子,除了主上上月传来告诉我们不可饮酒的讯息,便是再无音信了。我真担心…担心…”她不敢说下去。
“我们自己不能乱了分寸。”箜呓道,“再过两日,若还是音信全无的话,我们便去山庄找琴语商量。”她张开双臂,抱了抱箫岚和笙婔,“好妹妹,你们安心吧,主上绝不会出事的。”
青墨觉得身上寒暖不定,冷似浸在腊月的冰泉中,暖似在火中燃烧,似乎能听到自己的皮肤一寸寸爆裂开来的声音。她此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周遭一片漆黑,未知的恐惧在悄然逼近她,让她下意识地逃离,却挣不开混沌的梦障。
“卿墨——”梦中不知见过多少次的容颜重现眼前,青墨伸出手去,却只落空。
“母妃,你别走——”青墨追上前去,“别走——”
一袭素洁白衣的女子渐行渐远,眼见她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青墨倾力向前跑去,“母妃——”白衣女子突然停住,回过神来,胸口却赫然插着一柄长剑,鲜血濡湿了她月白的衣衫,似是水中红莲下的涟漪泛起,一圈圈地晕开……“啊!不——”青墨大惊失色,掩住口尖叫起来,“那剑…那剑是…”“卿墨,报仇——”“卿墨,报仇——”那凄声带着满腔的哀怨,一声比一声渺远,直至归于无声……
“母妃——”青墨绝望的大呼,跌坐在原地……忽然,有一种力量把她拉起,紧接着身上着了几下,胸腔内滞住的气息变得畅快起来,眼前出现一线光亮,越来越大,刺得她睁不开眼。
“墨儿,你醒了。”紫竹天客平和的声音似一汪深潭,淡静沉稳。
青墨睁开眼睛,看见她的面容依旧和蔼安详,喜道:“师父,你来了!”紫竹天客捻了捻指间的一串佛珠,扶了青墨起身,靠在床上,“墨儿,为师与你一别三年,看来你过得并不好。”
青墨忆起三年来在宫中的生活,虽说父皇、母后极为疼爱,可宫中规矩繁杂教人不自在,那些嫔妃明争暗斗的俗事也的的确确扰了她的清静;虽贵为公主,衣食无忧,可她却仿佛是习惯于广阔天地的鸟儿被锁进了繁华的金笼,纵是‘炊金馔玉纷如麻’的光景,也远不及掬一抔山中的清涧,卧看夏夜空中漫天的星辰的惬意。“公主卿墨,自是没有竹仙青墨自在逍遥。”
紫竹天客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青墨打量着她,依旧是一身灰白素衣,眉间永远是那么安逸祥和,手中常常捻着一串佛珠。“师父从南海赶来,不知所为何事?”紫竹天客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为师有些想念你了,出关之后便来瞧瞧你,谁知好容易打探到你的消息,却见你弄得一身是伤,早知道,为师便不要那皇帝把你接回去。”
“父皇是很疼我,但是……”青墨想起梦魇,秀眉一蹙,“只是我母妃的死尚有密疑,她似有莫大冤情,总是入梦让我报仇……”
“墨儿,那日为师见你被一个黑衣人拖走,便救了你回来,只是那几人似是金宫影卫,这前因后果,你且细细道来。”
“我本是奉命来追查风家后人,只是影卫却下杀手,致使她至今下落不明。”青墨怅然一叹,望了望灰色的床帐,“影卫只听父皇差遣,我的话,又怎么肯听呢……恰逢那日,我与几个朋友生了嫌隙,身份也暴露了,便想先下山来再作打算,谁知半途遇见他们,想将山上的人一网打尽,我阻拦不住,便趁其不备暗杀几人,终归体力不支晕厥了,好在师父救我。”
“阿弥陀佛……”紫竹天客念了一句,忧心忡忡“,墨儿,你武功不低,可是为师方才探你脉息,内力大有减损,又似有毒根,想来近日你是新伤旧伤同时复发,只怕长此下去,你便要憔悴而死啊。”青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死…又有何惧?毕竟也是生无可恋罢了。只可惜,我母妃之死尚未解疑,我便是不能瞑目了。”
“说什么胡话呢!”紫竹天客捂她的嘴,“墨儿,为师在这,不会让你死的。你说生无可恋,怕只有情之一字,才可将人折磨如斯。”
情之一字,才可将人折磨如斯呵……青墨苍凉一笑,眼角滑下泪来,温热的泪珠滑至下颌已是冰凉,“师父,我……”紫竹天客抚着她的头,怜爱道:“墨儿,不想说便不说,别为难了自己。”
青墨点头,默然不语。窗外又下起了绵绵细雨,檐下的花儿润泽了雨珠,更显柔态,只是此花无香,又怎比得上香沁芳骨的花儿呢?
静夜如水。琴语靠在贵妃榻上支着下颌,看金樽香炉中升起的轻烟弥散开来,渐渐隐没。紫陌端着一盏宫灯走进来,屏退了宫人,笑道:“怎么?这会子便腻了?”琴语见室内无人,便起身揉了揉酸胀的额角,抱怨道:“主上可没说,当公主这么无趣。我只盼着她快些回来,也好早些解脱了。”
二人正闲话一番,紧闭的宫门外响起了慌张的声音,“公主!公主!有人要闯庄了!”琴语霍地起身,“什么人!这么大胆。”
门外小婢回道,“好像是叫离落明,嚷着要见公主,侍卫们赶不走他,现下正打着呢。”
“离落明!”琴语一惊,与紫陌对视一眼,便疾步走到宫门处,开了门,“快!吩咐下去,不许再打,请进来!”
“是是是。”小婢一慌,慌忙下去吩咐。
琴语理了理衣襟,重新端坐在贵妃塌上,紫陌犯了疑,“这离落明是什么人?”
琴语笑了笑,轻声道:“是公主的良人。”
“真的!”紫陌大喜,忽而笑意凝在脸上,“可是…公主已经接了旨,待檀贝子回来便……”
“放心吧,檀贝子不会回来的。”琴语胸有成竹。话音才落,离落明便踏进殿来,琴语一惊,他面色怎的如此憔悴,莫不是主上出了什么事情……“把门都关上,紫陌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琴语吩咐道,一干众人领命退下。
离落明乍听之下已是心惊,这声音怎与平日不同?转念一想,也许平日里声音也变了,便低头拜道:“参见公主。”
琴语悄悄对着紫陌一笑,轻咳两声,拿腔拿调起来,“离公子不必多礼,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啊?”
离落明缓缓抬头,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我只想问公主一句话,公主是否要嫁于檀贝子?”
琴语犯疑,“公主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知吗?”
离落明皱眉,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陌生,便走上前去,忽而后退几步,道:“你不是青墨!”
琴语哈哈一笑,“怎么?你才看出来?”说罢揭下脸上的假面。
“青墨无论怎么易容,她的眼睛都不会变。”离落明心中稍稍安慰,既然不是青墨,那么旨意也不是她接的,可是,青墨到底在哪?“青墨不在山庄?”
琴语、紫陌闻得此语,都吓了一跳,琴语急道:“公主不是和你在一起吗?”离落明痛苦凝眸,呆呆的望着跳动的烛火,“是我对不起她。”“有了有了!有消息了!”笙婔望着飞来的白鸽,喜道。箜呓忙打了个哨,白鸽便停在她臂上,取下字条一看,面色却是大变。
箫岚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疾步走来,“怎么了?主上可有信了?”
“主上……失踪了……”箜呓有些绝望,笙婔已是急的哭了起来。“啊?怎会……”箫岚犹不信,抢过字条,只见字条上是琴语的字迹,稍显凌乱,可见她也忧心如焚:主上无踪,速来商议。
箜呓思忖片刻,“我们得快去山庄与琴语会合。箫岚,你去遣走客人,只说咱们要回乡一趟,竹澜苑暂闭几日;笙婔,你去把主上留下的华裳拿出来,咱们便扮作绣娘,进入山庄。”
“是!”箫岚、笙婔暂时按下悲伤,振作起来。
待二姝各自前去准备之后,箜呓觉得累极了,跌坐在八仙椅上,瞧着桌上的竹叶有些蔫了,慌忙添了些水进去——近日主上杳无音信,焉能不急?还哪有心思顾着这些竹子?只是主上爱竹成痴,必是不忍任其萎靡。她轻轻触了触竹叶,叹道:“你长得好些,待主上回来见了,便也高兴。”
此刻,竹澜苑中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去,整间小楼悄无声息,笼罩在一片愁云之下。箜呓、箫岚、笙婔三人换了装束,将华裳放于锦盒内,三人便出发往山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