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缘三人寻木 寻寄奴涉险(1 / 1)
风晚晴坐在合欢树下,放下久读的书本,细细地闻着空气中的迷离香气。忽的一阵风吹过,花雨袭来,晚晴情不自禁地伸手,迎接这股芬芳。
树荫的另一端,檀翊钟正吹着箫曲。脸庞如玉温润,眉目沉静如水,仿若一座精致的玉雕,绝代风华,清贵无暇,多看一眼,都像是对他的亵渎。箫声凄凄,却自有一身傲骨和出尘之意。
风晚晴倒是没有注意到箫声背后的人的眼神。只是又拿起书,认真的研读。
檀翊钟一边吹箫,一边静静的看着树下的女子。她安静的坐在精致的轮椅上,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衫飘逸,墨发飞扬,清雅的笑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雏菊,淡淡的,清清的,给人感觉不华贵,却很特别。
他此生见过美女无数,却从未见过,眼光如此清澈,气质此般脱俗的女子,唯一一个能称得上雅致的女人。
一曲罢了,檀翊钟将箫系在腰间,回身道树下的竹椅上坐下。自从这几日来到风晚晴的人越来也多,风晚晴和花弄影两位姑娘赶制了几张竹椅待客。风晚晴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引得众人聚首。若不是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空位,恐怕大家都会舔着脸住下。念及此,檀翊钟窃喜。若不是自己在晚晴的竹林南出口的音阵的生门处建造了一件竹楼,这要是来拜访她还很难呢。
“檀公子刚才的演奏似乎心绪有些波动,惆怅之意倒是少了些。”风晚晴将看完的放下,为檀翊钟倒上一壶茶。
这位檀公子开始倒是还好,只是取了玉之后越发的来的频了。来了也不打扰自己,只是拱拱手,便坐下来喝茶,一起看书,偶尔吹吹箫罢了。风晚晴虽是博览群书,但自小便不常出门,六岁后更是几近与世隔绝,对与这种微妙的心理却是揣测不到的。也不会拒绝,只当做君子之交而已。
檀翊钟凝视她半晌,又想了想自己,自嘲的笑笑道:“晚晴姑娘,你相信命吗?”
青衣女子静坐在轮椅上,脸色如水,沉静如三月平静的湖面,她声音略有自嘲的味道,“晚晴一生福薄,与人缘浅,情缘一说?自是看得淡,天定一说,更是不信,我命由己不由天!”
风晚晴自是知道檀翊钟心中所忆旧爱,心中犹豫辗转。不由得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檀翊钟心中巨震,她的声音如此平淡,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坚韧从透彻的眼睛中透露出来,在她周边形成一股很强的气流,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和钦佩。那一刻,翊钟似乎看到一个百折不饶,坚毅不屈的灵魂。这也是自认识这位女子来她说的最为强势的一句话。
这个女子有一副残缺的身体,却有最坚毅的意志,纤细的肩膀,似乎扛着整个天地,柔软却坚强,一举一动,都透出坚韧和抗争。
好一句,我命由己不由天!
“好了,檀公子,一起去看看青墨姑娘吧。”晚晴打破的静默,邀请道。
檀翊钟点点头,便随晚晴进了耳房。
离落明已经在这里守了三日,这次病发来势汹汹,青墨也是昏迷时多而清醒时少。离落明衣带不解,煎药,喂药,每一天还要帮青墨用内力活动筋骨。两人进来时,离落明正拿着一方手帕,擦拭着青墨干裂的嘴唇。淡淡的夕阳从窗口斜射,在地上印出清冷的痕迹,衬得女人洁白的脸,如一块易碎的白玉,能勾起人心底最浓的疼惜。
离落明见两人进来,连忙拱手向晚晴行一礼,疲惫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焦虑:“姑娘,这青墨何时才能好起来?”
风晚晴把了脉,转身在宣纸上写下了药方。递给离落明:“这姜黄、丹参、乳香、没药、苏木、、儿茶、自然铜、穿山甲桃仁、红花、三七、骨碎补、血竭药铺中便可买到。只是这还有一味刘寄奴,也就是六月雪甚是难寻。”这时花弄影也踏进来,在屋中摆上炭盆。
“姑娘,这……。”离落明急躁之意更甚。
“离公子莫急,晚晴倒是知道后面的岱山之上长有各种奇草。一会我和弄影便去寻这六月雪。公子照顾好青墨,打点好剩下的药材便好。”
回头见一眼苍白的青墨,离落明点点头。花弄影自是没什么意见,而站在一旁的檀翊钟道:“我也随着姑娘去好了,在下倒也能照应则个。”
花弄影一脸惊喜的点头,风晚晴见弄影的情态,无奈摇摇头。心中倒是为她担心。这檀翊钟甚是钟情,弄影这小女儿的心理不知能否有所回报啊。
几人简单收拾一番,风晚晴罩上了玄色斗篷,将身体包裹其中。又戴上了那副刀枪难入的天蚕丝手套,戴上兜帽便和两人一起出发了。一路上花弄影推着晚晴,却不住的暗自打量檀翊钟,三人一直无话。
岱山位于城外南郊,风景极为秀美,山上有潭拓寺,到了节令,香火鼎盛。只是这次为了采药,只能走山阴之路,道路淹没的密林灌木之中,林中虫蛇甚多。一般的采药人也不敢深入此地。
檀翊钟擎出宝剑,走在前面劈开荆丛花弄影小心翼翼的推着晚晴在后跟上。速度很慢,半晌,晚晴道:“檀公子靠后。”
檀翊钟虽不知何事,但还是照做了。
风晚晴一拍轮椅的扶手,四把利刃从椅侧飞出,前面的荆丛一下子便被劈个粉碎露出前面的小径。
“六月雪茎有明显纵肋,被细毛。叶互生;长椭圆形或披针形。基部狭窄成短柄,边缘具锐尖锯齿,上面绿色,下面灰绿色,有蛛丝毛,中脉显著;上部叶小,披针形,下部叶花后凋落。头状花序,钟状。倒是明显,咱们分头去找。”
花弄影明显不放心风晚晴自己,檀翊钟也是一脸的不赞同。风晚晴便劝道:“青墨姑娘的病耽误不得,弄影,我能照顾好自己。”说罢,眼神微微挑向檀翊钟,花弄影会意,脸色有些发红,倒是不是很反对。
“晚晴姑娘,檀某实在是不放心姑娘一人。”即使是见到了她的聪慧,却还是担心。
“无妨,咱们只是小范围的分头行事,一个时辰之后在此处汇合。”说罢,自轮椅中射出一条铁链捆在几人眼前的树干上。也不再给两个人辩驳的机会,驱着轮椅便走了。
无奈之下,俩人便从另一方向找起,只是花弄影有意无意的在不离檀翊钟目光范围内活动。倒也没有注意。
在斩了五条毒蛇后,檀翊钟心中的忧虑更胜,不知晚晴怎样。烦闷之余忽听左侧的一声惊呼,偏头看去,却见百步之外的花弄影指着一株植物道:“这是不是那六月雪?”
檀翊钟飞身来到花弄影身边,见那株草与晚晴所述无二,扯下叶子放在嘴中轻嚼,淡淡的苦味,干凉。便点点头。
“那咱们采下它,便会大树下等晚晴吧。”花弄影建议道,脸上又不住的喜色。
两人回到树下,念及山中甚是广大,随便找人恐怕会迷路,于是两人在树下静候。只是这一个时辰已过,风晚晴却没有出现。“
暮色已经降下,林中一片昏暗。两人互看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焦虑,檀翊钟道:”花姑娘在此等候,若是晚晴出现便速速发信号与我,我去前面寻她。“说罢,把一只烟花交到她的手中。
花弄影焦虑,后悔,不安,恐惧。慌忙点头,也没有注意称呼的问题。心中后悔不该让晚晴自己涉险,为了自己心中的贪念,若是晚晴出了事,自己可如何是好?只得在原地祈祷。
檀翊钟顺着晚晴走的方向追去。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不由得想起今日在合欢树下她的话语
”晚晴一生福薄,与人缘浅,情缘一说?自是看得淡,天定一说,更是不信,我命由己不由天!“
当时他只是被她的最后一句所震撼,却想起那第一句:一生福薄,与人缘浅。难道真的缘浅吗?
寻了有二百步,蓦地在草丛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慌忙赶去,心里担忧得不得了。
眼前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名黑衣人,身上穿着飞刀,或是喉间穿出细洞。一旁散着一堆檀木碎块。眼尖的檀翊钟一眼便认出是风晚晴的轮椅上的木头。周围还有今日晚晴穿的玄色斗篷的碎屑和一些沾着血六月雪。一道明显的血痕沿着周围的草木蔓延。
檀翊钟只觉死亡掐住了他的咽喉,刹那间,天旋地转。不顾一切的沿着血痕追去,他自然认得出,那是金国皇帝的影卫。黑衣袖口的烫金纹路他死也会记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追杀她?
夜风微微吹拂,树影婆要,沙沙作响的树叶摩擦声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的苍凉,如一条小蛇在地方发着,发出阴森的声息,听的人心头发颤。
终于,淋淋的血痕在前方的空地便止住了,地上还余下几个尸体。一样的死法,却不是一下子贯穿。可见那人也是到了强弩之末。而眼前的断崖生生的扰乱了他的心神。
明显看到,那血液在崖口处积得最多,地上深深的插着两根拐杖。孤零零的,像是在昭示着什么。崖脚明显有踏裂的痕迹。
檀翊钟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袭上心头,疯狂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把他灭顶,四面八方的空气如结了冰般,一股冷气从脚底倏然窜上背脊,冻结了他血管里所流动的鲜血。
那声”晚晴“,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仿佛有什么压制住了,又仿佛是再也无法开口和呼吸。
缓缓地走上前,双手颤抖的摸上那摊血迹。
月色清冷,却无情的照出了人心头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