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青墨疾惊风,弄影解迷围(1 / 1)
一连几日的雨终于停了,天光破云而出,雨洗过的竹叶上泛起一圈淡金色,夹杂着竹叶清香的湿润空气仿佛浸润了这静谧小镇的每一寸土地,青瓦白墙,屋檐上的水珠滴滴嗒嗒敲在青石板的路上,更给人一种诗意之美。
自昨日出了竹林之后,青墨便与离落明分别,约好十日后再于小筑内取回玉佩,期间他自去寻找檀翊钟,青墨便要暗访风行叶——昨夜竹澜苑传来讯息,道山庄内奸已被捕获,暂押在竹澜苑受审,同时转达一道密令:全力追查风行叶。
青墨便动身去了青丘,青丘虽然不大,只是寻人也如大海捞针,着实不易。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青墨却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父皇一面追查风家后人,一面又命她暗访风行叶,难道二者有何关联?若风行叶为风家后人,多年前即便活下也已是废人了,何以能有此能耐,劫了贡宝?思及此处,她便摇了摇头,父皇行事向来摸不准其意,也懒怠费神去想。走了半日,青墨已是腹中饥饿,便寻了一处看着门面较大的酒楼吃饭。才上二楼,她不经意一瞥,竟赫然发现临窗包间内那张俊美的面孔——风行叶!父皇等人只知他常常带着银色面具,可青墨的竹澜苑网罗天下秘闻,区区真面尚不足以难倒她——画像上的他虽面如冠玉,俊采非凡,可较之本人尚不及五分神采。青墨密不可查的一笑,寻了一处相邻的桌子坐下,朗声道:“小二,给我来一壶‘竹叶清酿’,一盘翠玉笋丝,米饭必是要由新鲜的竹筒蒸出的。”
小二见此名女子所要菜色甚为不凡,必是大有来头,忙点头哈腰地吩咐厨房去做。青墨似不经意地拢了拢额前碎发,一举一动落在旁人眼里甚是明艳。此时,风行叶正缓缓斟着一杯酒,细细打量着女子,一袭碧纱衣裙在人群中本就显眼,面容虽谈不上倾城,可眼眸清冽如水,直欲让人沉溺;听其嗓音清亮,所要菜色均是清淡之物,考究风雅;再看腰间竹笛,材质虽是竹,可却有些玉气萦绕之感,想来此女子必是善于音律之人,否则便不能驾驭此不俗之物了…。若能把她收入府中,平日里吹笛解闷也是好的。忽然,一片竹叶飞来,打在玉质的酒杯上,杯中美酒漾出,洒在桌上,散发出甘醇的气息。
“想来公子是风雅之人,岂会不知‘非礼勿视’此语?”青墨懒得看他,只顾着弹着指甲。风行叶暗暗心惊,未想此女子看似柔弱,实则内怀武功,有意思……唇边笑意更浓,“萍水相逢,在下惊叹于姑娘美貌,一时失礼了,不如在下请姑娘喝一杯酒,权作赔罪可好?”青墨这才抬眸瞧他,嫣然一笑,“小女子嘴刁得很,只喝‘竹叶清酿’。”风行叶打了个响指,小二便飞也似的跑上楼来,静候吩咐。风行叶抬了抬下颌,“喏,那位姑娘的饭钱我付了,再多上几壶‘竹叶清酿’来。”说罢便微笑着扬手延请,“姑娘,请入内一叙。”
青墨笑笑,走进雅间,坐在他的对面,柔荑支着下颌,望着楼下风景。微风吹起她的碎发,自有一股清新飘逸之美。与此同时,楼下的几个乞丐蹲在墙脚,看着楼上二人,摇了摇头议论开来。
“啧啧,那少爷又开始猎艳了,真不知那仙女儿一样的姑娘会是啥命啊。”“你个没见过世面的,那姑娘充其量算是样貌不俗,若说仙女,咱们走南闯北惯了的见得多了,也就金国卿颜公主,花弄影女侠,从前燕国的钟漠芜……”
“卿颜公主?你见过?”
“……没有,不过我听小花子说他曾经见过一面,那家伙魂儿都丢了,做梦都念着。”
青墨似不经意看着风景,实则心中对这个盯着人不放的风行叶厌恶至极,探知其风流韵事,不由暗暗作呕;佯作回眸恰巧遇上他的目光,低下头去,“公子总盯着我作什么?”
风行叶对于此话早已轻车熟路,略略调整了嗓音,深情道:“青仙貌美羞鱼沉,墨笔愧难绘三分。”
青墨微讶,“公子知我是谁?”
风行叶端起酒杯,置于唇边,“在下对于美人,向来过目不忘。几年前偶遇姑娘,自此辗转反侧,思念不绝。”其实哪有偶遇呢?风行叶不过是想说他二人早有前缘,探知她身份是认出泠姻笛和竹叶罢了。
“恕青墨愚钝,不知公子是……”青墨故意不点破。
“在下风行叶。”风行叶笑道,替青墨斟一杯酒,“青墨姑娘,在下思念姑娘多年,今日终于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青墨扬袖遮面,似作不好意思的一笑,“风公子好生风趣!青墨当不起公子夸赞,不过是‘竹翠天成浅碧色,墨仙难染入骨青’罢了。”
“佩服佩服!”风行叶击节赞叹,“姑娘好文采。”话及此处,小二上来三壶竹叶清酿,菜色也齐全了。
“请。”风行叶敬道,“姑娘随意,在下先饮一杯,权作为姑娘接风洗尘。”“慢。”青墨伸手一当,隔住他要将酒杯送至唇边的酒杯,“风公子自酌有什么意思,青墨酒量不高,但也陪公子喝一杯。”说罢斟酒,举杯示意,“请。”
风行叶笑笑,唇边生出魅意,“请。”说罢一饮而尽。酒过三巡,青墨有些许醉意,她本就存着戒心,岂敢多喝?况且竹叶清酿的酒劲甚小,平日里自斟三壶也无事,怎的今日才三杯便醉?
风行叶诡秘一笑,他早吩咐小二在竹叶清酿中下了些迷药,而他自己早在喝第一杯时服了解药,“姑娘,你无事吧。”他关切问道。
青墨浑身无力,强自支着身子,“无事。”忽而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玉杯沾上了点点嫣红。
风行叶眉心一蹙,本想用些迷药借机把她带回王府别院,悉心照料,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如今竟成了这般光景,忙抓起她的手腕,半晌道:“‘入骨青’?中此毒后一月内不能饮酒,否则极易经脉逆行,功力毁于一旦,你不知吗?”
青墨虚汗直冒,大惊道,“何法可解……”
“你伤在何处?我替你输送内力。好在你解毒及时,无碍。”风行叶此时毫无旖旎的心思,望见她苍白的脸色,心中倒有些怜香惜玉。
青墨乍闻伤口,想起离落明来,面上微红;又听他要处理伤口,忙扶着桌子起身,“不行!”许是太过用力,肩上的伤口崩裂,碧衣上渗出殷红来。
风行叶得知伤在何处,忙去扶她,“都什么时候了?姑娘也是侠士,怎的如此拘于小节?”说罢便拂落临窗的帘子,直欲查她伤口。
青墨已四肢绵软,无力躲避,眼中流下泪来,急火攻心,大喊一声“离落明!”便晕厥过去。风行叶轻抱起她,方要解她衣衫,便听得一声娇叱,“淫贼!”
话音才落,花弄影便破窗而入,长剑直指风行叶。风行叶显然没料到她会来,一时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手,修长的手指似是玉雕一般,煞是好看,不觉花弄影的剑尖已经指到下颌。“花女侠别误会,青墨姑娘中了毒,在下不过是想替她疗伤。”
花弄影柳眉倒竖,自那日晚晴觉得青墨的身份似有隐情,便委托自己一路尾随前来,因见着那淫贼在楼上,便寻了隐秘处偷偷听着,直到此时才不得不现身。“淫贼走开!我自会处理。”
风行叶也不避她剑尖,坦然道:“在下虽好与美人结交,但也不至于强人所难;青墨姑娘确实中毒,你带她回去疗养吧。”
花弄影半信半疑的收了剑,艰难的背起青墨,瞪了一眼风行叶,便飞身下楼,雇了一辆马车,丝毫不敢耽搁片刻,急着赶回晚晴的小筑——那淫贼的话她不敢全信,可看青墨惨白的脸色和肩上的血痕却又不可不信,还要问过晚晴才好。风行叶望着花弄影离去的背影,轻轻打了三声响指,在座食客中便有一人起身入了包间,抱拳道:“主上。”
“跟着她的马车。”风行叶微微扬唇,云破月来花弄影……仰头望望将黯的天色,天际的一丝绮红像极了美人胭脂色……
“晚晴!”花弄影拖着软绵绵不省人事的青墨,大叫道,“快帮忙!”风晚晴转动轮椅出了小筑,忽然听见一丝响动,纤指轻叩椅上机关,树林里应声传来惨叫。花弄影也不甚在意,只不屑道:“凭他们也敢跟踪姑奶奶?”风晚晴把花弄影让进屋中,将青墨放在榻上,方道:“你还不是让人跟踪了一路不曾察觉?”
花弄影有些不好意思,“咳,还不是她,一路上神志不清,叫着‘落明’‘离落明’的让我分神。哦,对,风行叶那淫贼说青墨中了毒,经脉逆行,得输内力医治,我不敢全信,所以带来让你瞧瞧。”
风晚晴看了看她嘴角的血痕,隐隐泛着青色,花弄影便道:“我确实探过她脉息,经脉实有逆行之向。不过要输内力的话,我内力与青墨不相上下,怕不能输给她啊。”风晚晴淡淡道:“确实是‘入骨青’,余毒未清,她便饮酒,焉能不发作?小花,你不必管她,我自有帮手。”
“咦?”花弄影奇道,四处环望,“帮手?”话音才落,便望见檀翊钟进门来,白衣飘飘,正气凛然。
风晚晴笑道:“才念着檀公子,檀公子便来了,晚晴正想请你帮忙。”檀翊钟一愣,顺着晚晴所指一瞧,榻上昏迷的人不是青墨又是谁?“青墨?她怎么了?”
花弄影听闻此话,心中竟有些酸意,却见檀翊钟朗笑道:“此忙我要是帮了,那既不是要兄弟反目了?”说罢向窗外笑道,“落明,青墨在此,还不进来?”
且说离落明在小镇上晃了三四日也未见檀翊钟身影,便想着去竹林附近等待青墨,想与她一起去寻,不料想正碰上来此的檀翊钟。二人把酒言欢,互相倾吐心事。离落明本不欲再叨扰风晚晴,奈何檀翊钟愿来,说是以茶会友,便随了他前来。
离落明进门,一眼望见死气沉沉的青墨,急忙奔上前去,“青墨!”
榻上的人渐渐恢复了一丝意识,轻声道:“落…明……”
屋内众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