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凤鸾涌暗流,清乐伴笛魂(1 / 1)
夕阳斜下,气势恢宏的金国皇宫浸染在绮红的霞晖中,金琉璃瓦泛着柔和的光辉,隐隐流动着天家富贵之气;来往宫人不敢高声而语,似乎皇宫上下一片祥和。可是,凤鸾宫中却不得片刻安宁。
“你——”檀茹蕙气极,忽而两眼发黑,扶着额角跌在凤座之上,“你真是——气死我了!”她蓦然一拍茶案,白瓷茶杯中的香茗险些漾出来。
檀翊钟见姑姑急得头脑发昏,险些站不住脚,心中一急忙上前搀扶,却被茹蕙挥袖甩开,只得后退两步,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翊钟自知不才,无法保住宝物,请姑姑责罚!若姑姑不忍,翊钟自去向皇上领罪。”说罢起身,掀袍要走。
檀茹蕙见他要走,急喝道:“站住!”疾步步下金阶,拦住翊钟,“这事若教皇上知道,必要重重罚你,再加上浅妃从旁挑拨,你的命保得住保不住还难说!”
“姑姑。”翊钟颔首,一副恭敬之姿,“翊钟不是怕死之徒,此事确与翊钟有莫大关联,一时难以说清——只想请姑姑告知,是谁向姑姑通风报信?好教翊钟死个明白。”
檀茹蕙无奈的摇摇头,低声叹道:“此事皇上还不知,权当没发生过吧。”
檀翊钟细细思忖,当时在场人士除了一群江湖镖师,侍卫品衣,再者就是花弄影;江湖人士与皇宫无干,只能是他了,当下声音一凛,“是品衣?”
“不是他。”檀茹蕙望了望殿中的金凤垂帘,低声道:“是卿颜公主,她还特地劝我保守秘密。说到底——她还是念着你的——若非如此,她怎不直接告诉她父皇?”
檀翊钟眉头一皱,“是她?姑姑,她怎知…况且她并非您亲生,用心何在还不得而知——”
“住嘴!”檀茹蕙止住翊钟,恨铁不成钢,“你莫要对她有偏见,卿颜公主平日里对姑姑很是敬重,皇上已有意把她许给你——”
“我不娶!”檀翊钟打断了茹蕙的话,见茹蕙微有怒色,便道:“公主乃金枝玉叶,翊钟不敢高攀。”
檀茹蕙方要说话,便见贴身侍女春月进来禀道:“皇后娘娘,浅妃求见。”
“她此时前来,必不是因着什么好事。”檀茹蕙撇了撇嘴,又向檀翊钟道:“你去后殿避一避。”翊钟点点头,避入后殿,檀茹蕙理了理凤袍,端坐于凤座之上,纤手一扬,“宣。”
晚寒钗本想来此告知檀茹蕙,檀贝子疑似参与劫贡一案,借机观察她的反映,不料想才乘步辇行至凤鸾宫门,却见宫门紧闭,一应宫婢皆已遣出,便知檀茹蕙已得知此事,心中冷笑,石未入湖澜自起,任你檀家享尽恩宠,此事也定会成为致命一击!思及此处,宫人延请她入殿,晚寒钗正了正头上的梅标清骨长簪,扶着绯月的手,满面春风的踏入宫门。
凤鸾宫的金门大开,一丝香风侵入殿中,檀茹蕙噙着一抹端庄的微笑望着走进来的女子,她是那样年轻美丽——美目流盼似太湖柔波,纤眉飞扬似春风裁柳,一袭天水碧琵琶对襟濡配上蝶舞茶蘼的拖尾裳,越发衬出她纤瘦玲珑的身姿;头上挽着元宝髻,横簪一支梅标清骨长簪。她依依福下,“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檀茹蕙笑了笑,道:“平身,赐坐。春月,上茶。”
晚寒钗绾着裙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檀茹蕙,不一会儿,春月便捧上茶盘,先奉与皇后,再将一盏香茶放在晚寒钗身旁的桌上,引着众人告退。檀茹蕙捧起茶盏浅啜,笑道:“真是好茶。浅妃,你怎么不喝啊?”
晚寒钗端起茶盏,看着茶叶在棕色的茶汤中沉浮,似是漫不经心道:“臣妾不比皇后娘娘有雅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闲品香茗。”说罢也浅啜一口,赞道:“果然好茶,唇齿留香。”
檀茹蕙冷眼看她,晚寒钗似已得知翊钟之事,只是苦无证据罢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会来此,必要跑到皇上面前大作文章才是。“浅妃似乎话中有话,但说无妨。”
晚寒钗见她并未起疑,起身再一福,道:“臣妾听闻,檀贝子似乎与贡物失窃有关…”稍稍抬头觑着檀茹蕙的脸色,又道:“当然。臣妾仅仅听闻,还不知消息准确与否,特来告知皇后娘娘,望娘娘明察。若是传言不实,这便有损檀贝子的声誉,若是传言属实…”她故意顿住不说,静候檀茹蕙言语。
“浅妃如此为本宫母家着想,本宫先行谢过了。”檀茹蕙平静道,“只是本宫的侄儿深蒙皇恩,断不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晚寒钗佯作如释重负,粲然一笑,“如此便好,臣妾真真是为皇后娘娘担忧呢!既然无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说罢辞去,携着侍女匆匆离去。
檀茹蕙默然不语,檀翊钟已从后殿走出,冷笑了一声,“姑姑,您还说卿颜公主对您敬重,怎的浅妃也知晓了?”
“你真是糊涂啊——”檀茹蕙摇了摇头,“晚家向来与檀家不合,殊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咱们,妄图一举越过檀家望族的地位。卿颜公主都知的事,晚家的眼线岂能不知啊?”
翊钟不解,“姑姑,卿颜公主深居后宫,怎对宫外之事如此明晓?”
“你不知吗?”茹蕙抬眸,眼中颇为疑惑,“前阵子卿颜公主抱病,皇上已派人护送她出宫到避暑山庄疗养去了。”
“病秧子一个,我当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呢!”檀翊钟小声嘀咕,想了一想,又道,“连卿颜公主都知道了,看来是晚家在坊间大肆宣扬,已人尽皆知了。”
檀茹蕙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犹自蹙着眉头,叹道:“檀、晚两家已势成水火,翊钟,你合该更为谨慎才好。”
酌玉宫。
晚寒钗斜倚在贵妃塌上,拿着火著子拨着香炉,思绪万千,一时竟是痴了;忽然香炉中爆出一点火星,“噼啪”一声,吓了她一跳,忙掷了火著子,娇喝道:“什么东西!拿出去拿出去——”
近身侍女绯月忙吩咐宫人撤去香炉,宽慰道:“主子莫惊,人道‘灯花爆,喜事到’,怕是要有好事将近了呢。”
晚寒钗神色凝重,摇了摇头,默然不语。绯月是晚寒钗的陪嫁丫鬟,自然更与她亲近一些,便低声问道:“主子,今儿在凤鸾宫,您为什么不接着话头儿说下去?”
“我若说下去,难免皇后不会说我刻意诽谤,毕竟爹爹尚未找到确凿证据,点到为止便好。”晚寒钗拨弄着花枝步摇上长长的银流苏,纤指拈来拈去。
绯月蹲下,轻轻替晚寒钗捶着腿,“只是这样一来,主子岂不是教皇后得知王爷盯着檀家不放?”
晚寒钗冷笑一声,“檀、晚两家不睦早已非秘辛,教她知道我晚家时刻盯着她们,也好消消她嚣张的气焰!”
一缕清冽的笛音从竹澜苑青墨阁中传出,琴音捧了青瓷翠竹插瓶挑帘入阁,笑道:“主上好雅兴。”
青墨搁下笛子,接过翠竹插瓶置于青玉案上,提起碧琉璃壶徐徐往插瓶中添着水,“闲来无事不从容,且休去罢——”
琴音反掌一削,阁楼的木格窗便紧闭起来,待室内紧闭,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字条,双手奉上;青墨看过,微微扬唇,便随手丢入鎏金青铜炉中烧掉,“父皇释了齐涵的兵权,并且要我全力追查风家后人。”
琴音听罢,郑重道:“主上,此事便交与属下,属下定能办妥!”
“不。”青墨轻轻擦拭着竹叶上的浮灰,“风家后人隐蔽多年而不被人发现,必是费劲机心,绝非平庸之人;此事要我要亲自追查。”
琴音应道:“那属下助主上一臂之力!”想了想,终有一事不明,“属下冒昧多问一句,为何主上不将檀贝子涉嫌参与谋贡一事直接报与皇上?”
青墨拢了拢额前碎发,笑道:“母后虽非生母,但她待我不薄,我必要帮着檀家才是;况且,我们查到的事情,晚家未必查不到,浅妃定要以此大作文章,父皇也未必听不到一点儿风声,只是无证据便不成罪罢了。如此一来,檀、晚两家互相倾轧,朝中势必会起波澜,朝外也定不安生,那些想要金国内乱的人才会浮出水面,推波助澜,我们在暗处也好追查。”
“只是如此一来,皇上必要费心力,檀贝子也将有麻烦了。”琴音急道。
“家族倾轧早非一朝一夕,借此来个了断也好。”青墨执起笛子,“至于檀翊钟,他自寻麻烦,我也是无法。由他去吧——”说罢吹出泠泠笛音,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琴语颔首,退了出去,带上青墨阁的门,方要步下楼梯,忽而一笑,“你们出来吧,许久不见,怎的如此自矜了?”
话音才落,盈盈笑声便起,阁楼下青幔后转出三位妙龄女子,皆是身着青衣,一人手中拿着一样乐器,为首一人笑道:“琴语,你当真是越发风趣了,还以为主上带你入宫,净学得打官腔来。”
“箜呓,你还是老样子!”琴语笑了笑,望向后面两人,“箫岚,笙婔,你们也由得她!”
“由不由得,咱们斗一斗便知!”箜呓笑道,四人便飞身交起手来,青幔翻飞,四姝轻步往来,似九天玄女,依依飞下瑶池,于红尘浮华中,皎然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