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1 / 1）
老班说，过了高二基本上就开始高中生涯的倒计时。真正让桑梓体会到个中的含义的是小宴的退学。
高二下学期，天热的让人有种骂街的冲动。桑梓对着风扇猛吹那张被汗水浸湿的脸，空气被吸进风扇然后源源不断以热风的形式给送出来，直吹得桑梓大脑昏昏沉沉的，小宴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桑梓的面前。
“桑梓，我们去拍大头贴吧！”小宴站在门口，没打算进来。
“现在？”桑梓说完之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睡衣的自己，有点吃惊的问道。
“嗯，我退学了，过两天就走了！”小宴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你赶快换衣服！”
“为什么啊？你怎么说走就要走啊？你成绩那么好？”小宴话音刚落，桑梓就提出了反对。
小宴站在门口还是不说话，外面的毒太阳不一会就晒得她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她是那种特别耐热的人，处于同一种情况的桑梓汗流浃背，她也只会象征性的出那么一点点汗。桑梓一把把小宴扯进了屋里按在床上，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宴。小宴把脸扭向外面，不去直视桑梓。
等了半天也没见小宴除了发呆以外的表情。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桑梓就庞若无人的换掉睡衣。
大头贴在那个分手的季节成了很多学生留念的方式。几台机子前挤满了人，进入耳朵的是唧唧喳喳欢声笑语，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鬼脸。
桑梓是一个不爱照相的人，那种细小的闪光灯能够在一瞬间把人的喜怒哀乐捕捉个正着，就像是一张光碟，一但被刻上东西就没有再改的可能。桑梓面对镜头就会发僵，不会笑，不会摆姿势。米粒说桑梓在照相机前就失去自主性，像一个木偶似的的需要你用绳子去教她左手该怎么放，该怎么去笑。
大头贴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对照片美化，可以去除脸上的斑，增白人的肤色。但是这些对桑梓都不管用，因为大头贴是不可能将闭着的眼睛给打开的。照片上的小宴一脸波澜不惊像是看淡了世事的老人，桑梓则是各种各样的拿不出手的表情。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两人都没有笑。
在小宴走后的那段日子，那张代表着了离别的大头贴像是沉重的石头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压得桑梓透不过气来。
桑梓记得自己说了句，你能留下来吗？可是声音如石沉大海，继续等待的只是没有回复的回复。
桑梓知道小宴是怎么样的人，她可以逼着自己去干自己不愿意去干的事而且还能那件事做的很好，就好比学习。她可以周日一整天把自己反锁在房里只为熟练运用那几个物理公式或背熟那几十个单词。
就像是好天气突然之间也会下雨一样，这种方式有时候根本就帮不了她，只会扰的她更加的烦。然后她就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像是个被卸去了四肢的玩偶，以无声的方式来反抗着这个世界。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苦着自己的！桑梓看不下去了会对她说。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爸妈对我的希望有多大。小宴垂头丧气的说。
每当这时，桑梓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有时候就像是白色的蜡笔，任凭你怎么用力去书写，只会让白纸显得更苍白。
在桑梓期末考试的时候，小宴潇洒的走了。而且就再也没有重新成为这个学校一员的可能。
没有留下手机号，没有任何可以联系的方式，甚至连去送她的机会都没有。桑梓知道小宴就像是驶到大海中央的船只，高扬的风帆是她最骄傲的姿态，对她来说惟一的一条路就是义无反顾的向前，绝没有降帆回航的理由。桑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像是陷入了沼泽地，越想救她就只会加快她陷落的速度，于是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混沌的水盖过她的鼻子、眼睛、以及头顶。
她说她实在受不了了，如果在呆下去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疯掉。桑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石小磊低着头盯着水泥地，半天冒出一句话，这就是她的命！
然后就是很长时间的沉默。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在哪里，希望在哪里。只不过，有那么一些人愿意冒着伤痕累累的风险去摸索。
桑梓这个时候已经有点不在状态，数学是越来越不行，几绕几不饶就被绕的头昏脑胀，数学分数也呈递减数列般下降。加之对小说的迷恋程度加深，桑梓同学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数学。高一那个如神童一样的石小磊的数学也岌岌可危，这让桑梓为自己的堕落找到了充分的借口。
高三在高温和猪流感的交替控制下无情的向升入高三的学生袭来。夏天的教室像是蒸笼一样让人们体会到了由生到半生到夹生再到熟透的过程。终于在几个文科女生中暑倒在班里之后，学校延迟了我们开学的日期。
猪流感还未散去，正常的高三生活就如约而至。
除了酷热的天气和刚刚冒芽的高考紧张感，最让桑梓揪心的就是爷爷的病。
在某一个平常的早上，一大家人陪着爷爷到医院办好了住院手续。
爷爷的手术被安排在几天之后，所以只剩下没有开学的哥哥和学校离医院很近的桑梓陪爷爷。那几天的爷爷大概是桑梓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慈祥的爷爷，不是动则就吹胡子瞪眼的古怪老头。没事跟桑梓开开玩笑，带着桑梓去逛街，去吃街边的小吃。
爷爷手术那天，桑梓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几乎全部在场，病房被围得水泄不通。爷爷明显是老了，被护士推走的时候，桑梓看见紧紧抓着背单的爷爷苍老的手。手术期间，所有人无一例外的在手术室外等着。男人们在护士的呵斥下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烟，女人么则或站或坐，这是桑梓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自己的亲人做手术。虽然是个很小的手术，但是所有人都在忍受漫长煎熬。
爷爷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男人们一路护着，女人们飞奔下去铺好手术之前被弄乱的床位。几乎就在床位收拾好的同时，爷爷被推了进来。戴着氧气罩我依然能看见爷爷红红的眼和顺着眼角流下的眼泪。
男人们没有说话，女人们也很快红了眼睛。因为谁也不知道，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是永别。所以，当爷爷安全被推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把那个倔强的小老头还给了这一家人。桑梓只记得妈妈哭着出去了，好大一会儿回来眼睛都还是红的。
桑梓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个信仰，这样在自己的无助的时候才会有依靠。就像是桑梓在爷爷进手术室的时候只能慌乱的祈求着各路神仙。如果有一个信念的话，那么就不会在遇着什么意外的时候束手无策吧！
桑梓觉得上天真的待自己不薄，自己祈祷着爷爷平安然后爷爷就真的被安全的推了出来。没有经历苦难的身躯是没有描述那种痛彻心扉的能力的，这次桑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然后恐惧之后就是近在眼前的幸福。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小宴没有回头，但是爷爷却安全归来，怎能不让全家兴奋起舞。
小宴，希望不久就会看见你背着书包，在学院里跟我笑呵呵的打招呼、下课我们一起去小卖铺、我还可以请你喝奶茶—就是你经常喝的那样！但是眼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个人出现。桑梓就知道一切都没法改变了！
你当初的那种表现是不是有点懦弱啊？时隔多年，桑梓问小宴。
是很懦弱，但是我没后悔过！小宴看着桑梓一脸认真的说道。
好吧，为小宴的不曾后悔我们干一杯！提议的是米粒，那个女人就像是一只有着敏锐嗅觉的狗，随时随地能闻到一种叫热闹的东西，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冲到‘案发现场’。她就像是一只孤独的动物，随时准备闯入别人的狂欢，以此来掩饰自己寂寞。
似乎扯得有点远，但终究小宴还是做了桑梓这辈子都没勇气做的事——放弃高考。即使在以后的岁月里桑梓在一所大专里混沌度日也不曾动过当年要放弃高考的念头。
有些东西不是说放就能放的，当有人敢为人先，为人所不敢为之事，那她就成了众人心中钦佩的对象。就像小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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