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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生活平静而充实。
胖子家的老母鸡刚孵出一窝小鸡,嫩黄嫩黄的小鸡叽叽喳喳,在院子里四处乱窜,活泼可爱。
吴邪秀秀一来,家里人手足够,张起灵在家务上帮不了很多忙,人又喜欢坐在院子里的小矮凳上发呆,所以胖子就把喂鸡的任务就交给他。
一群小鸡崽“啾啾啾”地围着张起灵,他面无表情地蹲下身,一小撮一小撮喂着鸡食,画面诡异得和谐,被霍秀秀拍下来发在朋友圈,引来一大群熟人围观。
胖子立志要做新型农民,近些年在村子里出资成立了一个合作社,还在某宝开了个名叫“胖爷家的味道”的网店,专门寄卖一些城里人很喜欢的野味土特产,偶尔打几个广告发些美图忽悠别人来这儿旅游,顺便搞搞农家乐,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目前正愁着如何扩大影响力,正巧霍秀秀身为霍家当家人,又是微博达人一枚,有小几万粉丝,本人品味独特,摄影修片技术高超,吴邪、胖子、张起灵成为了她的御用模特。
他们穿上瑶族传统服装任由她摆布,然后围绕巴乃美食特产摆出各种表情、各种姿势,这些照片发在网上,并在文字框里附上网店链接,网店营业额一下子增长了好几倍。
让霍秀秀始料不及的是,她的粉丝中女性占绝大多数,po出的照片里胖子搞怪、吴邪温润、张起灵无口,这三种不同款型的男人比美食的诱惑力大太多了,越来越多的迷妹每天微博底下哭着喊着要给他们“生猴子”……
午后,阳光正好。
吃饱喝足,霍秀秀与云彩带着王贝贝到湖边洗衣服去了。吴邪、胖子躺在藤椅里昏昏欲睡,张起灵独自靠在大树底下发呆,几只小黄鸡睡眼惺忪地蜷缩在他的脚边。
天蓝得令人心旷神怡,很有几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味道。
一辆红色的mini风驰电掣冲进了村庄,继而一个歪扭的漂移,在轮胎“刺啦——”的惨叫声中停在了大院门口,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弥漫。
动静太大,小黄鸡受到惊吓,纷纷拍着小翅膀避难,其中一只小鸡崽摔了个仰倒,一下子没爬起来。
张起灵伸长手臂,用两根颀长手指轻轻勾起落单的小鸡崽,看它终于追上了兄弟姐妹,才将目光转向大院门口,微微皱了皱眉。
“呕——”车门“碰”的一声打开,郝银建从副驾驶滚下来,身体还没站稳就跌跌撞撞跑到墙角,吐得天昏地暗。
车子里半天没动静。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走过去,只见驾驶座上,连霜嘴唇紧抿,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她的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因过度用力,手背上浮起青筋。
那么窄的路竟然还超速?胖子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几道深刻歪曲的车轱辘痕迹一直延伸到村外,只要稍不留神,车子就会翻进深沟里去。
“……连霜?”吴邪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句,用力敲了几下车窗玻璃。
听到声响,连霜的目光慢慢聚焦起来,她打开门下车,对他们露出疲惫的笑容:“吴叔叔、胖叔。”
连霜的嗓音暗哑,神情憔悴,以往水润亮泽的大眼里布满血丝,眼底有浓重的一团黑眼圈,嘴唇干裂缺水,原本精致的盘发散落了几缕垂在肩上,稍显凌乱。
整个人灰头土脸。
哪里还有半分连云集团副总的样子?
胖子心里叹了口气。
见到胖子的表情,连霜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几天太忙,都没睡个好觉……事情刚办完我就直接过来了,所以……”
“毕竟刚接任副总,不能太任性……”吴邪理解地点点头,“再说,底下有上百号人指着你吃饭呢……”
“哎呦我的祖宗……”被忽略的郝银建吐完之后,忙不迭扑倒在车前,一脸肉疼地摸着上面乱七八糟的划痕,差点泪奔,“解老板!你看看你把我心爱的mini弄成啥样了……”
连霜没理会他,径自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递给吴邪胖子。
——遵照传统,大部分都是一些看望长辈的礼品,像人参鹿茸,虫草燕窝什么的,此外还有一个胖嘟嘟的机械娃娃……
虽然吴邪很想调侃一下,小哥目前的状态,最好来点防治老年痴呆的东东,比如脑白金什么的……不过,看到连霜这个样子,开玩笑的心思也歇了。
吴邪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看看小哥吧。”
连霜点头,拧开一瓶矿泉水,倒了一点在手心,胡乱洗了把脸,润了润嗓子,然后简单梳理了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才抬头看向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张起灵。
张起灵漆黑如墨的眸光一直紧锁在她的脸上,面色波澜不兴,眉宇间往日的温情倏而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淡然。
连霜慢慢走过去,试探性地抓住他的手,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努力想要辨认,这是不是他难得开一次的玩笑……
得益于胖子再三的洗脑,张起灵没有把她甩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半晌,他淡淡地说,“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那些真实而平淡,温暖而美好的过往,今后只能存储在一个人的记忆里……
连霜强制压下即将翻涌而上的酸楚,把眼眶里的那点湿意忍了回去。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渐渐长大,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撒娇耍痴的小女孩了。
张起灵曾经给了她这个世界最坚实的臂膀,最坚定的保护,她被他一路引领着,遇到狂风暴雨从不畏惧,因为他永远站在前方,对她张开双手和怀抱……
如今,连霜仍然无比庆幸:幸好,他还未走远。
“没关系。”
她不由挺直脊背,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目光直视着他,笑得很用力,很温暖,像冈仁波齐终年积雪的峰顶闪耀着的一抹阳光。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张起灵。”她的声音干净明澈,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我叫连霜,解连霜。”
日子一天一天平淡过去,正值傍晚,红霞似火。
张起灵低着头,很认真地在削土豆,他的手曾经受过最严苛的训练,力气极大,但他对力道的把握已经十分精准,动作很轻很快,像不需要使用任何力气一般,不一会儿,一颗颗光滑的小土豆在碗里堆成小山。
连霜从他身后,递过一个削过皮的苹果,雪白的果肉,散发出阵阵清甜的香味。
张起灵偏头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继续削土豆。
“空运过来的苹果,很甜。”连霜微笑着,一如平常,举着苹果的手却难以察觉地颤抖。
张起灵愣了下,把手里的小刀放置在一边,沾满泥土的手随意在衣服上擦拭了下,接过苹果,淡淡地说:“谢谢。”
——胖子总是说,作为男人,待人,尤其是女人,得有礼貌。
连霜愕然,随即苦笑——还真是陌生人呢……
夜里,连霜做了个漫长的梦。在梦里,她跨越千山万水,披荆斩棘,她闯入阴森古堡,砍倒血尸,终于吻醒了水晶棺里的王子,可是王子醒来却不认识她了……
梦里的张起灵神情冷漠地推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任凭她怎么呼喊……
连霜被噩梦惊醒了,刚起坐身,就听见院子里蓦地传来一声响动。
她轻轻推开门,只见张起灵提着水桶,光着上身站在水井边打水,看样子正准备冲凉。
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下来,笼罩着张起灵身体,他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内裤被水溅湿,整个人手长腿长,腰腹上八块明显的腹肌,随着身体的起伏若隐若现……
初春的气温,咋暖还寒,早晚温差大,井水也很凉。
她踟蹰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轻声道:“这样洗澡会感冒的,不如我帮你烧点热水吧?”
张起灵回头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什么,迅速转过身用浴巾把自己整个儿围了起来。
见状,连霜一时脑抽,脱口而出:“你躲什么?你全身上下哪里我没见过?!”
“……”张起灵无言地看着她。
我靠呀!前段时间霸道总裁电视剧看多了……张起灵,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我去给你烧热水!”连霜涨红着脸,丢下这句话跑远了,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张起灵盯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眼眸微眯。
等连霜终于烧好热水,用木桶装好准备拎到院子里,张起灵早已不见踪影。
她站在木梯上,怔愣了一会儿,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不由抱着膝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手肘不小心蹭到了旁边的木桶。
“咕噜”一声,木桶滚下台阶,滚烫的热水泼洒出来。
霎时,不少热水溅到连霜的裤腿,灼烧一样的剧痛,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体整个弓了起来。
伤口不敢用手捂,连霜倒抽了好几口凉气,等缓过劲后,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房间走去。
——唉唉,不知道胖叔的家里有没有烫伤药……
木梯背后,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大手将翻倒的木桶扶起,月光照不到的阴暗里,两根颀长的手指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