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决战(1 / 1)
伍拾贰
五峰山之巅。
天很蓝,像是一块刚染好的布。空气清凉怡人,站在这里会有一种很舒畅的感觉。独孤傲然在闭目养神。独孤杨站在他的后面,时不时地看向通往山顶的路。净云大师依然在数着他的念珠,尽管他现在还是不知道念珠有多少颗。
候管家带着左寒青和秦非上来的时候独孤傲然忍不住身体一颤。
“怎么,很奇怪秦非为什么没有死?”候管家先声夺人。
独孤傲然道:“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候管家鄙夷地摇了摇头,说道:“李碧柔为什么能顺利地到达五峰山呢?因为有你独孤山庄派人暗中保护,为的不过就是让她把□□送给秦非吃。只是可惜,偏偏他没有吃到。”
独孤傲然不再说话。净云大师睁开眼睛,缓缓道:“几位施主今天齐聚于此是要以武艺决胜负,想必已经经过了慎重的考虑,老衲就不必再劝说了。今天老衲只是来做个见证,左大侠算是双方的朋友,跟老衲一起。其他四人请自己挑选对手,不能用毒,不能以二对一。今日一战,后人也不可以寻仇报复。江湖的这场浩劫终究是要结束的。”
独孤杨看了看独孤傲然,小声地说道:“爹,我来对付候管家。”
“你是怕我老了打不过他?让我去对付秦非这个病秧子。”独孤傲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听得舒服。
独孤杨不说话。独孤傲然继续说道:“秦非并不那么好对付,你要小心了。”独孤杨点了点头。
“你们商量好了吗?”净云大师问道。
独孤杨在净云大师耳边说了几句。净云大师点头道:“独孤傲然对候管家,独孤杨对秦非,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见?”
“好。”秦非答道。
候管家对左寒青使了个眼色,左寒青连忙站到净云大师一起。独孤杨和秦非也退到了一边。
风有些大了起来。独孤傲然和候管家相距不过一丈,两人都是全神贯注,盯着对方,看要怎么应付。
徒手而斗,比的是内力修为和出手的随机应变。
候管家的拳头已经挥出,他的身子像是滑过去一般,到了独孤傲然跟前,拳变掌直拍独孤傲然的左锁骨。独孤傲然后仰回旋,候管家的掌已经到了他的右侧。手掌变钩,独孤傲然要攻候管家的腰部。候管家本来身子□□,索性转了过去,两个人调了个方向,谁也没有击中谁。
虽是这普通的几招变化,看得其他四人也是心惊胆战。
独孤傲然一个螳螂腿朝候管家扫去,候管家跳了起来。独孤傲然整个身子突然倒立起来,意欲用脚去击候管家的头部。这是个冒险的招式,因为候管家只要抓住他的腿独孤傲然就很难逃脱。候管家果然伸手去勾独孤傲然的脚,身子前倾。哪知独孤傲然的脚上升到一般突然停下来,直直往后倒去。候管家没有抓住,人朝前扑去。独孤傲然看到候管家上当,直拳朝上要打候管家的腹部。候管家突然身子一弓,独孤傲然打了个空。两人各自翻身,四掌相对。
独孤杨的心悬了起来,他们是在比拼内力。
秦非突然感觉到身体有些发冷,他连忙拿去酒来喝。左寒青转头小声道:“你没事吧。”秦非摇了摇,道:“没事,还熬得住。”
独孤傲然和候管家不敢有任何松懈,都使出了十成的功力。两人的额头上也不停的冒着热汗,像是在被太阳烤晒一般。如此耗下去肯定是两败俱伤。候管家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他被逼得连连后退,一直到了左寒青的身旁。
独孤杨开始以为父亲赢了,但他很快发现到不妙,候管家是想借助左寒青之力。只要左寒青用内力直击候管家的背部,独孤傲然一定会受重伤。
“爹,小心。”独孤杨忍不住喊了一句。
候管家本来是收回了两成内力,可是左寒青却迟迟不动手,他快要坚持不住了,于是重新运功,这一次似乎更加猛烈许多。四掌重击,两人纷纷朝后倒去。独孤傲然按住了胸口,显然受的伤不轻。再看候管家,似乎也没有占便宜。
独孤傲然笑道:“你是想左寒青出手吧,他昨天就得知他的宝贝女儿在我的手里,今天怎么敢动手?”
候管家看了左寒青,左寒青低着头不说话。
独孤杨将独孤傲然扶起来,问道:“爹,你没事吧?”
独孤傲然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下面就看你的了。”
秦非还在喝酒,酒水都落到刀上去了。他猛烈的咳,然后深吸了口气。独孤杨已经站出来了,他的剑指着地面。秦非看了看候管家,也跟着走了出来。
太阳明晃晃的在头顶,可是他们并没有感到温暖。
刀剑相撞,铮铮作响。独孤杨从小就学习各门各派的武功剑法,出手早已无破绽可言,华美精湛。而秦非虽是半路出家,但刀法灵活多变,加之速度超人许多,挡住独孤杨的攻击也不在话下。两人缠斗在一起,其他四人看得眼花缭乱,直觉那刀那剑似乎将两人的身子包围了。没有人可以加入,也没有人可以逃出来。
独孤傲然和候管家都坐在地上各自疗伤。独孤傲然希望独孤杨能控制住时间,只要擒匪再次病发,他必定会露出很多破绽,刀也不可能再这么快。而候管家却希望秦非能够速战速决,持久战对他很是不利。
两人击斗有半个时辰之久,秦非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病又要发作了。他怒吼一声,刀法攻势增强,每一式都是杀招。独孤杨变得沉稳起来,更加注重防守。独孤傲然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他想这一战不久就要结束。
秦非冻得牙齿都打着冷颤了,他的刀有些慢了下来,很多招式都被临时简化,杀伤力也弱了不少。
“趁现在,杀了他。”独孤傲然在一旁喊道。
独孤杨剑走偏锋,有几次都快要刺中秦非,却还是被秦非挡开了。独孤傲然看到形势有些不对,明明可以击败秦非的几招可是独孤杨却似乎没有想到一般,秦非露出的破绽也越来越多,独孤杨也好像视而不见。
独孤傲然怒喊道:“你在犹豫什么?你难道不想洗刷你的耻辱吗?他抢了你的妻子。”
独孤杨听到这似乎有些怒了,他横竖几剑迅速变换了招式,似乎真想杀了秦非。可是反而因为独孤杨的分心,他的身体露出了空门。秦非的刀在这空门中游走,只要一招就可以砍伤独孤杨。但秦非并没有这么做。很多战胜的机会都白白浪费了。
左寒青也看出了不对,他们之间渐渐地没有了杀气。他扭头看了看候管家。候管家一皱眉头,手上早已握着一枚暗器。无声无息,独孤杨只感觉胸口一阵疼痛,含下腰去。秦非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砍到独孤杨胸前的刀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一股反震力让秦非连退几步。
“你竟然敢暗中伤人。”独孤傲然突然朝候管家扑来。两人双掌一对,独孤傲然感觉一股热流冲遍全身,胸腔里像是着了火般。他锁紧眉头,刚才的内伤一点也没有减轻,发力的时候感觉内脏都在破裂。候管家突然掌往前推,独孤傲然抵挡不住,远远地飞了出去。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刚才的伤?”
“你有没有在江湖上听说朱日向练就了一门邪派武功。其实那并不是武功,只是一种疗伤的功夫。一个时辰已经足够让我将内力恢复到六成以上了。”
独孤傲然吐了口鲜血来,说道:“可是你不是朱日向。”
“我恰巧也会这种功夫。”候管家笑了起来。
“净云大师,他刚才用暗器伤我杨儿你可看到?”
可是净云大师一动不动,手里的念珠卡在了那里。候管家道:“净云大师已经圆寂了。”
“你杀了他?”独孤傲然看到最后的希望破灭,整个脸急得通红,身子不住的发抖。
候管家摇头道:“应该是你杀了他。毒姑婆可是你的女人,她的毒净云大师可能没有尝试过,所以不知不觉就圆寂了。”
独孤傲然的头突然垂了下去。
“爹。”独孤杨动弹不了,那枚暗器上有毒。
秦非有些愤恨地看了候管家一眼,他走到独孤杨面前蹲了下来。
“你刚才为什么不杀我?”独孤杨问道。
“你不是也没杀我吗?”秦非道。
独孤杨叹口气道:“因为……因为你还要照顾碧柔,我不能杀你。”
秦非皱眉道:“你说什么?李碧柔没有去找你吗?”
独孤杨也是一头雾水,说道:“我让她来五峰山找你来了的。你刚才不杀我是以为她去找我了吗?”
“可是她已经下山去了。”秦非说到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回头看着候管家,问道,“李碧柔是你抓住了对不对?”
“没错。”候管家没有否认。
独孤杨突然握住了秦非的手,他的眼神痛苦而悲伤。秦非感觉他的手里握着一样东西。独孤杨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是真的解药,我偷偷从我爹那里拿来的,吃了它。答应我,好好照顾碧柔。”
秦非淡淡地笑了,他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我们可能会是朋友。”
伍拾叁
上山的有六个人,下山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了。候管家让左寒青替那些死人收尸。秦非跟在候管家的后面,他的刀握得很紧。
候管家道:“你不是要见你爹朱日向吗?我这就带你去。”
秦非闷声问道:“你把李碧柔怎么样了?”
“等会会一并让你见着的。”候管家抬头望了望天,叹道,“看来天要下雨了。”
秦非深吸了口气,道:“其实你一直是洛教的教主对不对?朱日向只是一个傀儡。”
候管家笑道:“你就是太心急了,一会你本来就可以看到,既然你问了两次,我就告诉你,没错。”
秦非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候管家道:“当年他被逼跳下山崖,是我在山下的沼泽地旁救了他。不过那时他的双腿已经废掉了。”
“后来你就让他教你武功?”
“对。我入了江湖一直没有学到真本事,当我得知他是朱日向的时候心想自己的机会来了。我让他毕生的心血都传给我。包括他后来自创的新武功。”
秦非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不可以选择,一个双腿都没有了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听我的话,这样他还能活下去。而且我还答应他替他报仇。”
秦非沉思了一会,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候管家叹了口气道:“习武的人不就是想让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吗?可是我的天赋并没有别人好,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总有些人比我强。所以我要杀了那些人。”
“你是说独孤傲然还有独孤杨?”
“你错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利用独孤山庄的力量已经杀了很多有练武天赋的人。”候管家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你其实是一个例外,当年我会把你留下来是因为你说你不想踏入江湖。可是后来你还是因为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所以你后来才想要杀了我?”
“现在我也想杀了你。”候管家笑道,“不过你已经是将死之人,我就没必要动手了。”
秦非仰头道:“有时候我会想你已经疯了。”
还是那一座院落,候管家领着秦非绕到后院的围墙旁。他取出两块砖来,地下突然移开一块大石板。下面是楼梯,秦非跟着候管家走进了地下。墙外的草地里隐藏一个小窗户,是地下和外面的接口。秦非看到那些光线漏下来,在地上像是绽开了花。
这地下的陈设和普通房间并无两样。候管家用手指了指,说道:“如果你想见你爹,就去左边的门。如果你想见李碧柔就去右边的门。”
秦非冷笑道:“你不怕我把他们救走?”
候管家摇头道:“我想你不会拿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做赌注。”
秦非没有说话,他走进了左边的门。朱日向躺在床上,屋内有一股很大的药味。秦非走到朱日向面前,他看到他满脸的皱纹,头发也全都花白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只是他在这里躺了太久,终日不见阳光。
朱日向听到有脚步声微微地摆头,说道:“你是谁?”
“秦非。”
“情非?情已非人却还在。”朱日向叹口气道,“你是候管家的部下吧。你们有没有杀了独孤傲然为我的袖儿报仇啊?”
“你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袖儿已经离开我这么多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我挂念的。”
秦非冷冷道:“当年你杀了这么多人,现在江湖上多少人想杀了你为他们先辈报仇。”
“我死一千次都不可惜。只是当年苦了袖儿,她跟着我没有过过安宁的日子。”朱日向疲惫的声音中透着无奈,“几个月前我已经自废武功,也许这样我会死得更快些,你说是吗?”
秦非静静地看着他,他并没有别人传说的那么可恶,也许是老了吧。秦非转身走了出去,他说:“我也不知道。”
候管家已经上去了。秦非又走进了右边的门。李碧柔坐在那里,她被别人点了穴道。看到秦非过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喜悦,随后又黯淡了下去。秦非解开了她的穴道。
“你怎么来了?”李碧柔问道。
秦非淡淡道:“我来告诉你,独孤杨死了。”
李碧柔只感觉胸口像是被重重的打了一拳般有一种破裂的痛。死了?李碧柔眼前一黑,双手抓紧了坐着的椅子。
良久,她问道:“谁杀了他?”
“候管家。”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碧柔感觉自己太累了。
秦非将手中的刀放到地上,说道:“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不想解释什么。这里有一把刀,你的杀父仇人朱日向就躺在你的隔壁,他没有了武功,双腿残废。如果你现在要替你爹报仇就拿着这把刀过去杀了他。我在上面等你。”
李碧柔的手在颤抖,秦非走了出去。他沿着楼梯回到了后院,候管家在那里喝酒,他招手道:“你要不要来喝一杯。”
秦非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经不喜欢喝酒了。”
候管家愣神地看着秦非,说道:“等你的病发作的时候你也许就会想起酒来,酒是一件好东西。”
秦非淡淡道:“可是我的病再也不会发作了。”
“你说什么?”候管家惊讶道,“你找到解药了?”
秦非点头道:“你是不是现在要杀了我?”
候管家脸皮抖了抖,站起来道:“你应该也想杀了我吧。”
“以前不想,现在却有点想了。”秦非道,“老早的时候我把你当恩人,现在我们是仇人。”
没有刀,他以空拳去对付候管家,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他现在确实这样做了,招招攻势。候管家以掌还击,可是都被秦非灵活的避开了。秦非不会和他去比内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年轻。候管家慢慢地看不清秦非出拳的套路了,他有些慌张地躲避。然后秦非的拳头就生生地落在他的身上。一拳又一拳。可是候管家的却打不到秦非,他的掌似乎被空气吞噬了一般,他发现秦非越来越会保护自己。恐惧,凶猛地袭来。
候管家突然停了手,他倒了下去。
“我输了。”
“你输了。”
“我输在不该让你去见朱日向和李碧柔。他们一个给了你仇恨的力量,一个给了你活下去的信念。可是我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人是很可悲的。
伍拾肆
秦非坐在石桌旁。桌子上有酒,可是他不想喝酒。
他看着围墙边的那个出口。他在等李碧柔出来。
不管她选择了什么,他都会对她微笑。
此刻,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