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思源（1 / 1）
林叶恢复之后，发觉自己算是因祸得福。失忆那段时间，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也许是把该忘的都忘了，所以觉着周围的人都很和气。总之她对林家堡里的人都很好。那些曾经讨厌她的人、怕她的人，如今都很喜欢她，时不时还会给她送来点吃的玩的，叮嘱她好好调养。
林叶突然得了人心，让林思源十分烦躁。论武功他不如大哥林思鸿，论才智他不及林叶。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否则林肖不可能让他继承林家堡。
林思源虽有沈文璘帮衬，但沈文璘排位第四。第三长老冯珍臻对前任堡主林之乔十分忠心，待林肖也很和善，显然和林肖是一伙的。而第二长老肖允是林肖的堂弟，武功极高但个性软弱，是个没多大主意的人。平日里一些琐事，他们可以反对可以沉默，可关键时刻必是向着林肖说话的。所以一旦林肖说出想要传位给林叶的决定，想要改变就很难了。
林思源的苦恼让林叶心情格外舒畅，她闲来无事就去花园里种种花晒晒太阳，显得十分自在。
这日，林叶在花园里照料新种的花草，阿七站在一旁守着。
林肖在远处看了半晌才缓步走来，淡淡道：“这花园荒废了这么久，总算有人打理了。”
这是林叶回到林家堡后，父女二人第一次见面。
“爹，你看我种的兰花好看么？”林叶抬起头，笑得十分灿烂，“我刚学着种，还不清楚这些兰花各自叫什么名字，晚些我去二哥的书房找些书来查一查。”
“别记恨他好么？”林肖语气中略带些恳求。
“果然，爹最爱的是二哥。”林叶收起笑脸，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这次先放过他了，反正我还活得好好的。可若是还有下一次，那可就说不准了。”
“思源心性不坏，只是一时想不开。”林肖有些尴尬，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了。”林叶轻叹一声，“爹你还真是偏心。我会找他说清楚的，不过不是给爹面子，是阿七仁厚。”
“叶子……”林肖一时语塞。
“好啦好啦，我没有责怪爹的意思。大哥二哥在爹身边长大，二哥又比较机灵，本来就讨人喜欢的嘛。”林叶张开双臂，甜甜笑了起来，“抱一下啦，爹都没有欢迎我回家。”
“我知道你都懂。”林肖松了口气，上前几步将林叶抱住，“宝贝女儿，欢迎回家。”
“嗯，爹年纪大了，我回来帮帮忙是应该的。”林叶嘻嘻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是她回林家堡的头一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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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叶抱着一大摞书进了林思源的书房。林思源显然有些意外，起身接过书。林叶盯着他看了半天也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我们……是来还书的。”阿七忍不住打破沉默。他知道林叶是来讲和的，可想起那晚林叶被沈文璘欺负，又被自己误解，忍着剧痛躺了一夜，便脊背发凉。这件事虽然他也有错，但林叶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责怪他的话，他很怕林叶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到林思源身上。
“进来坐啊。”林思源被林叶盯得十分不安，却也不好意思直接要他们离开。
林叶也没客气，直接走进屋，挑了把最大最精致的椅子坐下，阿七很习惯地站在她身后。
“沈文璘闯进我屋里，图谋不轨。二哥以为应该怎样处置？”林叶终于开口，只是这话说得十分刺耳，林思源和阿七都是一惊。
“第四长老一向循规蹈矩，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小叶子你是不是看错了？”林思源心下忐忑，勉强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沈文璘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普通人真是望尘莫及，我怎么会看错？”林叶的笑容里满是不屑。
“可……”
林思源尽力想撇清，却被阿七打断了。
“二少爷，你和沈文璘私交甚密，这次若不是你授意，他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叶子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忍心如此待她？”阿七虽是用了质问的语气，却是在帮林思源的。他怕林思源多说多错，说出什么让林叶恼火的话。
“小叶子……这……”林思源一时语塞，不知是应该继续撇清，还是索性承认。
“阿七说的没错，我就是认定这件事是你做的。你如果不承认，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林叶本是玩心大起，想看看林思源要怎么掩饰。可既然阿七都已经把事情挑明了，她也只好谈些正经的。
“我……”此刻林思源脑中闪过很多念头，他甚至想要直接在这里杀掉林叶，但很明显他打不过阿七。
“吞吞吐吐的真没意思。”林叶白了他一眼，“这样还想继承林家堡？你是想林家堡早点分家么？”
“小叶子，你这话说得未免难听了些。”林思源握紧拳头，似乎有些被激怒了。
“不满意？我说的有错么？你仗着自己二少爷的身份，收买爹身边的家仆，得到爹要传位给我，而我要阿七做堡主的消息。然后告诉沈文璘，得到我就能做堡主。沈文璘无论成败，对我来讲都是打击。他失败了，而我弄伤了自己，对你而言简直就是最有利的结果。随后我又倒霉地被人袭击，你是不是很开心？”林叶的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却咄咄逼人，“只是二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多幼稚多傻！你确定沈文璘是真心待你么？他在你得势时反咬你一口怎么办？你确定爹属意的对象只有我一个么？你费尽心思对付我，结果爹把堡主之位传给别人怎么办？你确定除了沈文璘以外，其他二十七位长老会认可你，而不是直接扳倒你瓜分林家堡么？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我……我只是……”林思源瞪大眼睛，显得十分焦躁。
“我知道你只是不甘心！作为堡主的亲生儿子，才智又超过大哥，你觉得自己完全有继承堡主的资格对不对？你觉得自己至少有一半的机会被选中对不对？”林叶突然站起来，一个瞬身闪到林思源身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愚蠢！虚荣！爹为了让林家堡不分家、不落入外人之手，劳心劳力，你却给他来了一出窝里斗，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伤心！他爱你护你，怕我报复你，亲自到我这里来为你求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多嫉妒！你对得起他么！对得起林家堡么！”
林思源缓缓低下头，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小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懂事。”
阿七走到林叶身后，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说清楚了。不要再生二少爷的气了。”却发现林叶浑身冰冷，轻微地抽搐着。
“小叶子！”林思源抬起头，看到林叶目光涣散，脸色惨白，“小叶子我知错了，你不要吓我！”
“二少爷，快去叫第三长老！”阿七迅速将林叶打横抱起，放在书房内的软榻上。
林思源飞奔出去。
阿七握紧林叶的手，不停喊她的名字，将真气灌入她体内，可完全没有用。阿七看着林叶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到她的体温越来越低，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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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珍臻赶到林思源书房的时候，林叶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安静地躺在软榻上。阿七跪在榻前，不停喊着“叶子叶子”。林思源关了房门。冯珍臻上前，本想让阿七退开，却看到阿七在流泪。冯珍臻轻触林叶的身体，发觉她冰冷得完全不像活人，立刻掰开阿七的手，为林叶诊脉。林叶的心脏微弱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停住。冯珍臻觉得诡异极了，她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
“四小姐！”芳华直接推门进来，完全顾不得规矩。她看到林叶的样子，突然停下来，仿佛被钉住一般，不敢再往前走。
“你是……服侍小叶子的芳华？”林思源问道。
“四小姐是不是用过内力了？”芳华完全没理会林思源的问题。
“是啊……”林思源觉得很无奈，心道怎么连林叶身边的丫头都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你们……杀了我吧。”芳华听到林思源的话，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叶子待你还不够好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阿七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
“阿七少爷……对不起……”芳华颤声说道，“毒药是在我服侍四小姐的第二日，你去检查屋顶时，下在四小姐的茶里的。四小姐用了内力就会发作。只是后来我发觉，有阿七少爷在，四小姐根本不需要出手，怕时间一久，药力会削弱，所以才决定在夜里偷袭。四小姐留下我，我是感激的。可我不敢说下药的事，怕四小姐对我失望。我心想自己在四小姐身边伺候着，等到她不得不用内力时再说出来就好……”
“是什么样的毒药？”冯珍臻插话道。她关心的并不是事情是谁做的，而是怎样救林叶。
“不伤人性命，但会让人一直沉睡下去。”芳华答道。
“解药呢？”冯珍臻并未听过如此邪门的毒药，慢慢研究太费时，能直接拿到解药自然最好。
“没有。”芳华开始抽泣，“是宫主给我的。他说，他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若有一天，他变成十恶不赦的魔头，请我把这药，放进他的茶水中。”
“肖羽白用毒一向刁钻，叶子无法抵抗，证明这药与他的大部分毒药路数不同。配出解药可能要相当长的时间。”冯珍臻叹了口气，“我先取了叶子的血，拿回去研究，你们把叶子送回去吧。尽量让她暖和些，她的体温不能再降了。”
“我杀了肖羽白，所以这是报应么？”阿七凄然一笑，“芳华，若你真的感激叶子，就好好活着吧。你很了解肖羽白，可以跟着第三长老回去，研制解药。”
“阿七，若不是因为我，叶子身上的毒便不会发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林思源知道前因后果，觉得十分内疚。
“看好沈文璘。”阿七十分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