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事（下）（1 / 1）
第二日，傅念暄到了方氏布行。
“我有一些新消息，方大少爷，能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么？”傅念暄将布行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暂时没有客人，该在的人都在。
“有密室。”方聿飞答道，“豆豆顾店，其他人跟我来。”
豆豆听到这句话，脸上有一瞬的失落，不过她掩饰得很好，笑着答一声“好”。
众人跟着方聿飞进了招待贵宾的小房间，方聿飞推开书架，果然有密室。
“阿七守在门口。”林叶很少用命令的语气同阿七说话，阿七老老实实站在了门口，众人进入密室。
密室内有一个方桌，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喂，你该不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不然干嘛好端端的在店里建个密室。”傅念暄仔细打量这个密室，果然很安全。
“是我那见不得人的爹，总是在这间见不得人的密室，会见一些见不得人的人。不过他和我娘出去玩了，这密室暂时归我。”方聿飞解释道。
“洛紫是不是有问题？”林叶问。
“嗯，我今日来就是要说洛紫的事，我发现她和云幽宫暗中有往来。”傅念暄说。
“果然……”林叶叹了口气，“呐，大家听好，现在这间密室里有四个人，虽然聿飞哥哥和踏雪姐姐有点无辜，但已经搅合进来也没办法。我们很有可能已经被云幽宫盯上了，所以我希望大家在这里，把自己的身世、弱点全部说出来，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人不同意，我也不会强求的。”
林叶说完，密室里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在考虑其余三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傅念暄第一个有反应，他对林叶点了点头。
“喂喂，气氛不要搞得这么僵嘛，说说而已，又不会立刻就死，我支持小叶子。”方聿飞说道。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也没有意见。”踏雪突然觉得很安心，即使真的要冒生命危险，至少现在他和傅念暄又在一起了，想着同一件事，面对着同一个敌人，这种感觉很好。
“那好，我先说。我是林家堡堡主林肖的女儿，这一点没有问题。不过我和爹娘比较生疏，和绮遥比较亲近，又因绮遥已多年不问江湖事，知道我存在的人不多。阿七虽是绮遥的护卫，但自他十三岁起便开始保护我，这一点是林家堡上下全都默认的。我的体质很特殊，是因为……”林叶说到这里突然卡住。
“叶子，还好么？”傅念暄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如果我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要求大家一起去做。”林叶深吸了一口气，“我体质异常是因为曾被云幽宫捉去试药，那时我在街上玩，弄得全身脏兮兮，和一般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绮遥去帮我买糖，所有护卫都习惯性地跟着她。我无人看护，被诱拐了。后来我爹出面，把我要回来。但那时我已经吃了云幽宫的药，爹娘想了很多办法，才让我看起来比较正常。可那些药物对我身体的伤害是治不好的，所以我体质很弱，淋雨发烧只是小事，我对冷、热、疼痛都比别人敏感，完全没办法习武，所以阿七跟我跟得很紧，你们不要太介意。还有一点很重要，我爹之所以能够把我要回来，不是因为林家堡的实力有多强，是因为云幽宫宫主，是我爹的亲叔叔。我爹原本姓肖，那云幽宫宫主，叫做肖羽白，是落月宫的余孽。”
“肖羽白……是在宫里做过太医，后来被当时的十王爷抓出来，废去武功的肖羽白？”踏雪听师父说过这事。
“对，就是他。”林叶很肯定地说。
“会不会太巧了一点啊，都姓肖就是叔侄，那方少爷姓方，难道是方世玉的儿子么？”踏雪这句本是玩笑话，可她说完之后，方聿飞立刻双手捂脸，叹了一声“天哪”。
“怎么了？”踏雪不懂。
“被你说中了，他真的是方世玉的儿子。”林叶笑着拉开方聿飞的手，“快坦白，捂脸有什么用，你逃不掉的。”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方聿飞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花花绿绿的衣服，“我刚才说那见不得人的爹就是方世玉，他本应在南少林被灭时，与五枚比武输了，死掉了。但其实是诈死的，她和我娘开始被藏在林家堡，我十岁时，他们带我来了杭州。我很有经商天赋，所以在十七岁时，他们把布行交给我，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了。”
“当年引官兵第二次围攻南少林的，是白眉和冯道德，为什么五枚会搅合进来？”傅念暄问。
“因为我爹拐走了她的小徒弟，就是我娘。”方聿飞答道，“不要再提我那不靠谱的爹了。我的弱点呢，就是钱。我很爱钱，所以如果那个什么云幽宫想要我的家产，我大概会想死。另外我功夫练得不勤，虽然每个招式的威力不会削弱太多，但不能与敌人僵持太久。”方聿飞交代完了。
“方少爷的想法我完全理解，因为我爹就是这么死的。”踏雪低着头说。
“你爹是做生意的？”方聿飞问。
“嗯，后来亏本，不知怎么搞的，所有家产都不见了，然后他自尽了。”踏雪缓缓说道，“我本命叫莫雪雁，小时候勉勉强强也算是个富家小姐，我爹很疼我。我和叶子一样被诱拐过，只是后来我爹及时找到了我，还把和我关在一起的一群孩子都放了。”
“踏雪姐姐，你有怀疑过你爹的死因么？聿飞哥哥没了家产虽然会很伤心，但我相信他不会死的，总有什么人，什么感情，比钱更重要吧。你爹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呢？”林叶很冷静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爹的死和我被诱拐有关，而我被诱拐很可能……是云幽宫做的？”踏雪发现，也许她不是无辜被搅合进来的，也许很多年前，他就与云幽宫有过接触了。“很有可能。”傅念暄也赞同这样的推测。
“我的弱点……”踏雪继续说了下去，她其实很想说“我的弱点就是傅念暄”，仔细想想又觉得很可笑，“我的弱点就是送信门的弱点。本门内功很特殊，是要把真气集中在双腿上，所以上身的防御很弱，运用轻功时，剩余的真气只够勉强护住心脉。”踏雪也交代完了。
“看来就只剩下我没说了。”傅念暄笑了笑，“我本名叫爱新觉罗永荣。”
“什么！”方聿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个太离谱了吧！喂，小雪小叶子，你们怎么都没反应？”
“我本来就知道啊。”踏雪其实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猜到了。”林叶悠悠地说。
“方兄，你冷静一下，我请你吃饭。”傅念暄轻咳一声，继续说，“刚才说到肖羽白，当年他扮成太医混进宫，毒死了十王爷的额娘，十王爷为了剿灭落月宫，跟他要名册，他写了名册，十王爷便没有杀他。很不巧……我就是这个放虎归山斩草不除根的十王爷的嫡孙。所以那天袭击我和方兄的人应该就是云幽宫的人，而猜出我身份的人是洛紫，因为那日我说自己知道瞬身的口诀。那个口诀我阿玛也会，不过他走得比较早，我知道的口诀，是我那放虎归山斩草不除根的玛法教的。大致就是这样。我的弱点……额……我不喜欢打架，不喜欢杀人……如果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肯定不会……”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额……叶子，你是怎么知道洛紫有问题的？”他突然转移话题。
“你想想看，肖羽白现在应该多大年纪？”林叶很乐意为傅念暄解围。
“少说也有九十岁了吧。”傅念暄说道。
“九十多岁的人了，还有精力做云幽宫宫主么？我之前说他抓我去试药，试的就是能让他不会变老的药。那个时候他已经吃了自己做的药，而且很有效。抓小孩子来试药，只是想要那药更完善。洛紫说她自己已经三十几岁，却还保持一副小女孩的摸样，所以我怀疑，她是很早之前被肖羽白捉去试药的，比我们都要早。肖羽白有了成功的试验品，才敢自己服药。洛紫活了下来，却没办法回家，因为她长不大，如果不帮肖羽白做事，就只能被关起来等死。所以我判断洛紫是云幽宫的人。”林叶解释道，“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也可以看我，我今年十六岁，但看起来确实比实际小一些，那些药在我身体里多少还是会起一些作用的。”
“天哪，你们说得我头都大了，怎么这么复杂啊！”方聿飞打了个哈欠，“总之最后的结论就是，少爷我最无辜了。我真是命苦，要赚钱让你们白吃白喝白住，还要被搅进你们这种恩恩怨怨你死我活的故事里，我真是少爷的身子打杂的命啊。”
“是是是，方大少爷你最无辜。那无辜的方少爷可以带着比较无辜的踏雪姑娘先出去休息么？我还有事情要和叶子说。”傅念暄说道。
“求之不得，小雪我们走，豆豆一个人顾店太辛苦了。”方聿飞说完便拉着踏雪走出密室。
踏雪其实是很不情愿的，傅念暄刚才说的关于自己的事，都是她知道的。她很想知道这三年他人在那里，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京城。但这些傅念暄都没有提到，又或者是原本会提到，可他故意避开不说。
踏雪相信林叶对傅念暄没什么非分之想，但傅念暄对林叶呢？今日她完全见识到了林叶的厉害，其实她只比自己小三岁，并不算多，只是因为看起来年纪小，常常被人轻视。傅念暄会不会喜欢上这样聪明的林叶呢？
密室内，傅念暄对林叶说：“我想起在哪里见过豆豆了。”
“我一直都觉得她很可疑。”林叶从来都没相信过豆豆是个无辜的小乞丐。
“她很可能是青帮的人。”傅念暄小声说道，“我接近左泓，是因为他与青帮一直有往来，我好像在左泓那里见过豆豆。不过穿着打扮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也不能确定。如果她真是青帮的人，那她在店里帮忙，大概是想利用布行打探消息。可方聿飞喜欢她，事情就变得很棘手。”
“这件事交给我吧，你顾好你自己。”林叶清楚，如今傅念暄的处境是越来越危险了。
“好，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