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玉镯（1 / 1）
绮遥和之乔坐马车回京城，一路上绮遥高烧好几次，林之乔一直悉心照料。他怕绮遥胡思乱想，每日都让车夫载他们到不同的地方，给绮遥讲当地特色，分散她的注意力。他没去过的地方，便要车夫来讲。折腾了两个月，终于回到京城。
林之乔抱着绮遥进院时，梓欣正准备出去送信。她看到绮遥窝在林之乔怀里，两只手紧紧握着他的辫梢，脸色惨白，整个身子单薄得好像一碰就会碎。
“绮遥怎么了？”梓欣蹙眉问道。
“受了伤。”林之乔在梓欣眼中看到了担心和失望，似乎还夹杂着些愤恨。
梓欣想起了自己的师姐。绮遥的轻功虽比师姐略差些，但只要她肯躲，便没人伤得了她。若不是为了林之乔，绮遥怎么可能伤成这个样子？
梓欣看着林之乔，抬手便要打下去，却听到林之乔轻轻说了一声“等一下”。
“我不会听你解释的。”梓欣心里清楚，无论当时的状况如何，一定都是林之乔的错。
“绮遥好不容易睡着，我们不要吵醒她。”林之乔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算你识相。”梓欣伸手缓缓抽出林之乔的剑，“她不能自己走，一直要你抱着？”
“嗯。”林之乔看着绮遥的脸，“她最近很任性，一直粘着我，就好像七八岁的孩子，我无论去哪里都抱着她。”
“她七八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梓欣原本只是想吓唬林之乔，让他知道绮遥的师门不会放任他这样欺负绮遥。可听到他的话，心口突然很堵。她反手握剑，直直刺向林之乔的大腿。林之乔没有躲，任她刺下去再拔出来，仍稳稳抱着绮遥。
梓欣看着林之乔的样子，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梓欣有些慌。
“这是我应得的。”林之乔打断她的话。
“剑……我擦干净再还你。你腿上的伤……”
“我自己处理。梓欣师叔应该是正要出去吧，不要因为之乔误事。”林之乔抱着绮遥，推门进屋，将绮遥放在床上。他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伤，刺得不深，胡乱包扎一下，便陪绮遥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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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乔，我想喝水。”绮遥醒来时，不知道林之乔有没有睡着，试探着叫了一声。
“好，你等一下。”林之乔其实一直都没睡。
他在想梓欣说的话，绮遥七八岁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不会哭闹，不会粘人。她从来就不是这样的，即使是在最慌乱的时候，也比其他人安静得多。绮遥现在这样，是因为已经放弃自己了么？她是不是封闭了自己，不愿意去面对周围的一切？
“之乔，我们到京城了么？”绮遥看着熟悉的房间，才意识到已经不用再住客栈了。
“是啊，我们到家了。”之乔扶起绮遥，喂她喝水。
“之乔，我的伤势，可以不告诉别人么？”
“可以，都听你的。”
“之乔，你抱我睡。”
“好。”
“之乔……”绮遥惊恐地看着林之乔的腿，“你流了好多血。”
“是我自己不小心……”林之乔想要给绮遥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骗我。”绮遥的目光由惊恐转为心疼，最后渐渐冷了下来，“是师叔吧。”
林之乔看着绮遥，这样的绮遥是不是才算“正常”？如果一定要自己出事，才能让绮遥不再逃避，那自己流点血还是值得的。
“绮遥，你要快些好起来。你的师叔，你的朋友如果觉得你不好，说不定隔几天就会来插我几刀。我要是倒下就没人照顾你了。”林之乔笑着说。
“你胡说些什么啊。”绮遥将头埋在林之乔怀里，小声说着“对不起”。
“没关系。你想躲起来，我就守在你身边等你出来。你若是恨我，也可以打我骂我。你要是心疼我，怕我自责，就多笑一笑，多和我说几句话。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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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遥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
小恬和小欣似乎也看得出绮遥受伤与林之乔有关，每日变着法子刁难他。光在一日三餐上，就把大江南北的名菜点了个遍。林之乔头一回觉着女孩子不能这样见多识广，绮遥的师门实在不该收女弟子，她们未来的夫君应该会非常苦闷。好在林之乔私底下有些积蓄，购买食材倒是不成问题，厨艺也是突飞猛进。过了一段时日，小恬、小欣在吃食上再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换个地方找茬。
这日，绫来看绮遥，走前将一个锦盒交给林之乔。
“多谢总会长。”林之乔打开锦盒，点头表示很满意。
“银子送到我家里。”绫扔下这句话便走了。
“什么东西？”绮遥看着之乔手上的锦盒。
林之乔走到床前，从锦盒中拿出一只玉镯。那玉镯通体洁白，仔细看略微发紫，显得有些清冷。
林之乔将玉镯套在绮遥右手上，绮遥刚想说“有些小”，却见林之乔毫不犹豫用力一推，将镯子戴在绮遥手腕上。
“之乔，疼。”绮遥疑惑地看着他，一脸委屈。
“对不起，我不懂这些，有些小了是么？不过已经带上了，就不要摘了。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礼物，喜欢么？”林之乔轻轻揉着绮遥的手。
“喜欢。你怎么这么笨，镯子当然要测好尺寸再买。”绮遥笑了笑，“只是行走江湖，戴个镯子好不方便。”
绮遥这句话原本只是随便说说，但正是这句话，让她明白了林之乔的心意。
从绫手里买的东西，应该不便宜，又是林之乔送的，绮遥肯定不忍心弄坏这镯子。可镯子有些小，实在不好摘，硬摘会留下痕迹。之乔送这只镯子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阻止绮遥偷偷练功。绮遥怕弄坏镯子，必定不敢拿刀拿剑。更要紧的是，绮遥想恢复内力，必须找机会自冲经脉，把断掉的经脉打通，这个过程中内息不稳，随时可能把镯子震碎。这不是礼物，而是“枷锁”。
“绮遥，你不要多想，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林之乔握紧绮遥的手。
“我……”绮遥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了敲门声。
林之乔过去开门，是凝。
“之乔，我有些关于小玉的事想和阿凝说，你可以先出去么？”绮遥说道。
“好。”林之乔顺从地走出去，关好了门。
“什么事？”凝走过来，坐在床边。
“没有关于小玉的事，我骗他的。”绮遥低着头说。
“可是有关于你的事，对不对？”凝平静地看着她。
绮遥点头，她伸出右手，让凝看之乔送的镯子。林之乔将这手镯硬生生推了上去，她的手背有些红肿，火辣辣疼着。
“他送我这个，就表示不许我偷偷练功。可是如果我不能恢复五六成功力，根本就不敢和他一起回林家堡，你也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绮遥叹气。
“绮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喜欢做什么？”凝仿佛没听到绮遥刚才说了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喜欢……种花吧。”绮遥想了想，有些犹豫地答道。
“那是为你师父。”这不是凝想要的答案。
“我好像，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绮遥有些恍惚。
“你跟着师父练轻功，练得很好，所以开始帮忙送信。你遇到之乔，可以用轻功帮到他。这是你擅长的事，你觉得这就是你存在的价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娘没有出事，你从小就是林家堡的大小姐，那你练的一定是林家剑法，学的是怎么统御武林，你会觉得自己的价值在其它地方。可是绮遥，自始至终，你就是你，也就是说，你擅长的事，和你喜欢的事，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所以这是一个机会，能让你好好想想，自己真正喜欢做什么。如果到了最后，你觉得只有恢复内力，才能做你喜欢的事，那摘了这镯子又如何？林之乔一定能够理解的。”凝说得很认真。
“我懂了，我会认真去想的。阿凝，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