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1 / 1)
李段一举家连夜押解回京,打入天牢,其子李玉临因有事在外逃过一劫。
李玉临回武馆时瞧见的就是大门口那两联刺目的白色封条,了解了梗概,便只身启程回衡都为父洗冤。人还未出得裴中城门,但见凌千絮一人一骑早早等在了城门外,大有‘我跟定了’的气势。本是自家事他不想劳烦旁人,更何况此行凶险难测他也未必能保护的了她,他一口回绝,挥鞭而去。出得几里路,凌千絮竟又追了上来,见她心意已决他便允了。某日夜里,李玉临突发怪病,疼得煞白了脸。凌千絮知晓《轮回》一曲可叫他缓解缓解,却奈何自己不懂弹琴,心急之下,她哼了首小调,那旋律却恰恰是李玉临于浣花节上追寻过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此曲竟同《轮回》有着一样的功效。
铲草要除根,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更何况是那生性多疑的帝王呢?
这一路走来,凶险不断。白日里遭官府追捕,入了夜还得应付那些暗地里刺杀的黑衣武者。想来,定是那从中作梗之人又暗中使坏了罢。
历经多番波折,二人终于抵达衡都。满城的官兵,满城的画像,他们再无跻身之地。如此躲着、耗着,总归不是办法,也有违他的来意了。于是他将凌千絮安顿罢,便孤身闯了王宫,面见皇上。皇帝不由分说的将他一并抓获,同押天牢之内。
李段一本还庆幸有李玉临在外可替他洗脱罪名,如今,却像是当头一棒。彻夜未眠的他决定求见皇上,一搏生机!
我在心里为那小子捏了把冷汗,年纪轻轻的莫不是就这样冤死了罢?
正想着,参禅殿外的那口神钟响了三声。我将簿子一合,一塞,满心欢喜的将灵宝天尊望着,等着他道一句‘今日参禅到此为止,众仙家散了罢’。
半路上,我遇着南海水君,我同他打打招呼却惹来他一路跟随。
前脚跨进司命府,后脚见他还跟着,我思量思量一准是讨人情来了。于是正了正嗓音道:“水君找我有事?”
只见他踌躇了许久,支吾道:“呃,这个,想来司命星君也听说了我那三子的事情,我实在是没了对策这才想请你替我三子那求个情,宽恕宽恕。”
“哦,原是令郎的事。”脑中粗粗一掠,定是头几日闯了天家禁地的那孩子了,“我倒是有耳闻的,只是这人情我如何做得来?天帝一向不大待见我的。”
他话语接的极快,想是早就设想好了的。他道:“本君知晓你同那天刑官有些交情,不知可否请司命关照几句?”
我愣了愣,原是来找我放水的?只是,我同他南海水君一向没甚来往,往后怕也没甚牵扯,平白无故的送他这么个大人情我心中倒有些不舍了。我轻咳一声,脸面上陪着笑道:“这天有天规,只怕我小小一个司命……”
他打断道:“司命星君若肯买个人情给本君,有来有往,本君自然懂的,定不叫你吃亏白给了。”
我‘哦?’了一声。本是平常不过的语气词,不想倒是叫他误会了。他掠掠龙须,嘴角微擒一丝笑:“我儿误闯禁地时发现那飘着一股邪佞之气,本君猜测定是魔道中人隐在那里了。”他顿了顿,复又道:“司命星君若是将这等消息禀告天帝,也不失为功绩一桩么。”
我又‘哦?’了一声,这回是惊讶的。邪佞之气?我莫名一抖,倘若真有邪佞隐在南海之滨的禁林,那这许久天庭竟无人发现?但凭水君三子的那点修为怎可能看得出来?直觉那禁林之中必有古怪,于是我姑且应下做了这个人情。
只是回头一思量,既是功绩一桩他那三子大可自己禀告天帝减轻天刑,又如何这般绕七绕八的告诉我?
咳,放水也没见过放成这般的,尽是些不痛不痒的做做样子。我望天一会儿,难怪要绕的这般麻烦了,只祈求这事万万别叫天帝知道了去,否则……
我还处在望天状,水君领着儿子过来向我道谢。我稍稍打量他一眼,毫发未损。随意应付了两句,便直直跟着他们去了南海水宫。到了水宫我才方便说明来意,也直到这会儿他俩才卸下那一脸的讶异跟我赔笑。
那孩子在天牢待了几日,直嫌身子不干净,我也不好强留着,便允他先沐浴一番在同我好好说说事情经过。南海的珊瑚艳的出奇,我伸手轻触,手感煞好。沿着这条珊瑚道一路踱进水柱凉亭,水宫的温度比九重天稍稍低一些,偶然来一次有些不适。我伸手拢拢衣襟,胸前有件异物,掏出一瞧却是那本供我解闷的命格簿。我乐呵乐呵的翻开它,又抬头望望珊瑚路那头的水晶宫,琢磨着那孩子定不会来的这般早罢?
于是……
这一日,天气不大爽朗,阴阴沉沉的。
李段一身带枷锁,于皇帝脚下道出了个惊天大秘。他道:“皇上总还记得,二十年前,皇后孙氏于烽火乱世诞下的婴孩罢?”
皇帝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皇后孙氏也因此一病不起香消玉殒。他顿了顿,沉吟道:“那孩子不是个死胎么?李段一,朕召见你不是同你叙旧的!”
李段一自嘲的笑笑,继续道:“我早知会有今日,功高盖主啊,皇上!你听信谗言,处心积虑要置臣于死地怕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被百姓道我李段一功高于你吗?你不仁,我不义,小皇子并未夭折。你若诛我全家那么我也定不会将小皇子的下落告知与你。”
皇帝心头一震,那孩子竟尚在人世?他年逾半百,如今膝下无子,身体却已日渐衰落,正愁无人继承皇位却意外得此消息。激动之余,他也知李段一是以此作交换,赎了性命的。思来思去,自己变得这般多疑也全因大沅皇室子嗣溃乏所致,能寻到亲儿将江山交付与他,如此旁的人纵然心有觊觎,只要兵马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谋朝篡位。罢,于是他同意下诏免其一家连诛之罪,并答应赐他一枚免死金牌,为往后作保障。
李段一同李玉临一番深谈,诉其身世,李玉临一时难以接受,但无论真假,能救下一家几十口人的性命他也认了。出得天牢,入得王宫,跃身天之骄子,一旨皇榜昭告天下。
前前后后拢共不过两日功夫,凌千絮自是对这一番波折浑然不知。待李玉临回去接她时,两人的身份已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这日,是皇帝的家宴,李玉临偕同凌千絮一并出现在皇帝面前。这一见面,恰又见出一位公主来。
皇帝凝视凌千絮良久,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心泛酸楚,忆及皇后孙氏。夜里,皇帝越想越发的觉得事有蹊跷,日次再度宣见李段一时,李段一也着实愣了愣,一瞬后,他道:“臣欺瞒了皇上,其实当日皇后孙氏诞下的是龙凤双子。”
此话一出,令两个相爱的人瞬间由情侣变成了兄妹。这,委实难以接受。
皇帝心焦太子的婚事,频频催促,终于在春暖花开的这一日,太子迎娶太子妃入宫。太子妃不是别人,就是李家亲戚,李玉临表妹,弹琴的粉衣女子——浣冰。
太子同公主的寝殿相距不甚远,一整日的敲锣打鼓,喜乐连连,令她整颗心像是被刀剐一般的疼。她没有去道喜,也没有参与喜宴。一阵爆竹声响起,她苦涩的笑笑,该行周公之礼了罢?随着声响淡去,她搁笔,一滴艳红晕开墨迹……
一日之内,一红一白,一喜一丧。
李玉临闻讯发了疯似的冲出寝殿直奔凌千絮。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他抱着她,浑身都在颤抖,整整一个昼夜,无人能将他劝开。后来,公主的遗体不得不入殓封棺,侍卫们好容易才将他拉开。在于是,他开始没日没夜的看她留下的那封绝笔书:我累了,倦了,这样的安排是老天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我们却无力争取,一点机会,都没有。罢了,罢了……
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短短一个月,太子就变得甚是憔悴,形如枯槁。体力已然透支,终于,在他步履维艰的踱进公主的寝殿后,吐血身亡……
太子葬礼办的甚是隆重。而李段一接到消息却未踏足一步。
暮色之下,一对老夫妇仰天一长叹,愁绪万千。唉,罢了,身为李家子孙为了李家数十口人的性命牺牲了亲生儿子的一生幸福更折了他一世的命,也值了。
我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这一切竟都是那李老头为求活命而编造的一个瞎话?我在心里咒上他几遍,来世我定要给他个苦不堪言的厄运!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抬头一瞧。呵,南海的仙娥模样倒是不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