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1 / 1)
‘轰隆隆’天空开始响雷下雨。
一个宫人关了窗子,走近慕容清,轻声问:“皇上,天色已晚,明儿在批吧。当心龙体。”
慕容清摇摇头,只道:“朕饿了,去备些宵夜来。”
“是。”那宫人领命退下。
被一记响雷惊醒,芜菁揉揉耳朵,心想:这大半夜的,雷神还这么敬业啊。
雷声一记接着一记。芜菁没了睡意。突然忆起那还未修补完的花瓶还放在厨房一侧的小道上。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连外衣都没穿就跑出去了。
皇宫很大,宫殿也很多,除了慕容清的紫宵殿,其余的都一个模样。芜菁淋着大雨转了几圈,就是寻不到去厨房的路。幸而有当差的宫人路过,芜菁随手抓住一个,道:“带我去厨房。”
那宫人着实被芜菁吓了一跳,怯怯的瞄了她许久在确定她不是鬼魅后呼了口气,心想:大概是从西苑跑出来的疯子,饿了想找东西吃吧。他指着前方对她道:“那儿就是御膳房,自己去吧。”
芜菁刚想说声‘谢谢’,又听他说:“吃饱一点儿,下次别再半夜偷跑出来吓人了。”接着又跟同伴道:“西苑当差的真是越来越清闲了。”
他们走了,独留芜菁愣在原地,她知道自己又被当做西苑偷跑出来的疯子了。
下过雨后,青石板路有些湿滑,这是一条小道,平时走的人就极少,这大雨天的,就更少了。
芜菁走的有些心急,脚下一滑,顿时面朝大地和青石板来了一个热情拥抱。本是白色的衣衫,此刻像是一幅水墨画。她爬起来,胡乱的抹去脸上沾着的污泥,顾不了太多,继续前行。
御膳房当差的御厨送方才来传令备宵夜的宫人出门,道:“雨天路滑,您慢走。”
那宫人撑起伞,叹气说:“这春雨着实令人厌烦,还不知下到什么时辰呢。”
说着,他选了条小道,想抄近路回去。
忽然,路中央有个类似‘死尸’的东西趴着。他‘啊’的惊呼出声。
‘死尸’动了一下,抬头看他,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听声音,是个女的。
那宫人拍着小心肝儿,对那女人的恶人先告状很是生气,恶狠狠道:“大晚上的,你没事趴在路中央干什么?装死吓唬人呢?”
那女人依旧趴着:“我没有装死,我只是在保护它们。”
宫人朝着她身下看去,伴着朦胧的灯光,他可以看出那是一堆碎片。宫人眼尖,认出了那是皇上主间摆设过,却被幻月国公主打碎的花瓶。公主?宫人惊呼:“你是公主?”
芜菁摇摇头,道:“我不是公主。”
宫人心中明了,确定眼前的‘死尸’正是幻月国公主没错。因为在宫里,还有一个传言,那就是:幻月国的公主有个癖好,喜欢说自己不是公主。他靠近芜菁,为她挡雨道:“公主,这大雨天的,您趴这儿做什么?快回去吧,当心病着。”
芜菁抹抹脸上的雨水,扭头望他,满脸谢意道:“谢谢,我没关系,它们没事就好。”
几番劝说,公主像是铁了心非得等雨停了才肯回去。宫人没法儿,只好留下她回去了。
回到紫宵殿,宫人还一直想着在外头淋雨的公主,犹豫着要不要禀告皇上。
而慕容清像是看穿了他,说:“有话直说。”
“是。”宫人如实道来:“奴才方才瞧见了幻月国的公主,她淋着雨,趴在路上。说要保护那个碎花瓶,奴才劝了几次都没能劝得动她。”
慕容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呐呐道:“保护碎花瓶?”
“是的皇上。奴才见她浑身湿透,脏兮兮的,那模样怪可怜的。”
慕容清继续追问:“就她一个人?”
宫人回答道:“是,就一个人,连个打伞的都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慕容清放下手中的奏折,出了紫宵殿。
在宫人的引路下,一个看起来很是狼狈的姑娘出现在他眼前。一如宫人说的那般,她在雨里趴着。
接过宫人手中的伞,撑开。走近她,替她挡住雨,说:“可以站起来了。”
半晌,不见趴着的人儿有何反应。慕容清用脚尖去碰碰她,仍不见回应。
慕容清惊觉不妙,蹲下身一看,芜菁已然处于昏迷状态。立刻抱起她,回了紫宵殿。
紫宵殿的西隔间内,慕容清命丫头替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传来了御医,诊断过后,说是高烧了。服了药,宫人送走了御医,房内现下只留着慕容清一人。
他伸手在她额间试了试温度,烫的惊人。他皱眉看她,心底思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来我鹤麟?你究竟是不是幻月国的奸细?
这期间,他派人查过。幻月国国主只有一位公主,名宁洳。很显然,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宁洳。倘若说她是幻月国国主派来的奸细,那么堂堂幻月国国主又岂会笨到选这么一个傻女人来,且说是吧,那么幻月国主也定是打探过的,又岂会不知他慕容清是从不沉沦女色之人?要让他以女色误国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脸上,这个女人看起来,似乎天真的可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芜菁醒过来,看见一侧坐着慕容清,一高兴,不顾额间的帕子,坐起身,说:“你怎么来了?”
由于动作过快过猛,帕子掉在了棉被上。
慕容清过来拣起棉被上的帕子,丢到一旁水盆中,又抬手在她额间试了试,热度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他说:“这是朕的紫宵殿。”
芜菁环视一周,发现这确实不是鸣殊殿。
慕容清问道:“大雨天的,为何跑出去?”
被慕容清这么一问,芜菁这才记起碎片还在那儿呢,心中一急,就想下床,却被慕容清按住。
芜菁着急道:“我的碎片还在那儿淋雨呢。”
“先回答。”
芜菁想了一会儿,道:“今天我带着那包碎片去厨房找鸡蛋,找到了鸡蛋就就近在那儿的小道上粘碎片。我说过我会修补好还你的。”
“然后呢?”
“然后因为一点嘴角,就到了你这里。”
慕容清像在听故事一般,啜一口茶,淡淡的说:“继续。”
“从你这里回去以后,嬷嬷帮我沐浴更衣,用了晚膳,还……”
芜菁掰着手指细数着那不搭边的桩桩件件,慕容清差一点没被茶水呛到,扫她一眼不耐烦道:“够了,说重点。”
芜菁显然不赞同慕容清的话,她辩解道:“这些都很重点,万事皆有因有果,我现在说的就是‘因’。”
慕容清无奈的点头道:“好,你继续。”
芜菁也点头道:“好。后来半夜,我被雷声惊醒,忽然想起碎片还在厨房那儿放着,放心不下,怕它们被淋坏了就出去找它们。”中间停顿了一会,芜菁在想,那被人误以为疯子跑出来偷吃的糗事还是省略为妙。接着继续道:“本来,我想把它们带回鸣殊殿的,可是我忘记带布包了。”
半晌,不见慕容清接话,她又说:“我说完了。”
慕容清愣了两愣,放下茶盅,不可思议道:“所以,你,就趴在那儿保护它们?”
“嗯……”
“……”
慕容清背过身,芜菁看见他的肩膀似乎在抖动。好奇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只听他轻咳一声,转过身来,指着一旁的桌子道:“碎片在那儿。”
芜菁高兴的下床翻开那布包一看,果真是那些碎片。回头万分感激道:“谢谢。”
慕容清挑唇一笑。
“你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能还你一个崭新的花瓶。”芜菁自信道。
慕容清好奇道:“哦?”顿了顿,又说:“朕很是好奇,你找鸡蛋作何用?莫非,怕粘着粘着就饿了?”
芜菁笑出声,解释道:“才不是,我是利用鸡蛋清来将它修好。”
慕容清有些怀疑:“鸡蛋清可以修好这个碎花瓶?”
“嗯。”
他追问:“你又是如何知晓?”
她思索片刻,道:“很久以前,我听祁灏说的。”
他没有追问她口中的祁灏究竟是谁,只点点头没接话。对于这个名字,他记得她是第二回提起了。
三天之后,慕容清不可置信地捧着一个花瓶,看了又看。
他夸赞道:“公主的手,确实巧,赛过朕的御用工匠。若不细看,还当真看不出有修补的痕迹。”
被慕容清一夸奖,她心花怒放,笑着说:“如果多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可以修的更好!”
看着她的笑容,他也笑了,他说:“朕今日心情好,公主想要什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芜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如实道:“我的故事还没说给你听呢。”
“公主想要的,只是这个?”
芜菁重重地点头回答说:“嗯,我想要的,只有这个。”
慕容清眯起眼,打量她一会,片刻,答应道:“好,朕就听你说这个故事。不过,朕现在还有公务要处理,公主可愿意再等上几个时辰?”
“好!”她满口答应。
看着他在龙案后仔细批折子的模样,她恍惚觉得,那模样,跟当日祁灏君端倪她时的一样。
她在幻想,如果当他知道自己爱慕了他几百年,他大概会……
“菁儿……”
芜菁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祁灏君,那打扮,一如他在天庭时的一样。
祁灏梳理着她两鬓的碎发,温柔一笑,说:“菁儿长大了,更美了。”
芜菁蹭进祁灏怀里,呜咽道:“你终于出现了,我等了你三百年,整整三百年。”
他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我知道。”
芜菁抬起头看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不要在离开了,好不好?”
祁灏面露难色,半晌,却什么也不说。
又过了一会儿,祁灏的身影渐渐淡去,芜菁急忙去抱他,却扑了个空。她哭着,喊着,却再也唤不回祁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