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三十七、如今(1 / 1)
我站在树荫下,仰头看着天上刚爬出来的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C小 说网:/那边说话声响了下来,夹着几声女子笑声,我犹豫再三,还是面对吧,不管怎样明天不也会见吗?
我转身,嘴角挂上合体的微笑,向车那边慢慢走了过去,明灿的阳光照得人有点睁不开眼,我只觉得浑身都热腾起来,车窗后那人猛然摘下脸上的墨镜,略带沧桑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几分惊讶一闪而过。
“你好。”我笑笑再笑笑,只觉得嘴角都扯得有些疼,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有这样简单。
车门打开,车里的人跳下来,身影是那样熟悉却又似乎陌生,他的身形未变多少,中等偏上的个子,不胖也不显瘦,头发不像以前那样留的很长,理成利落的平头,带着三十几岁男人特有的成熟韵味,跟当年已有太多的不一样了,差不多十年未见了吧?
“你是洛心?”声音深沉了许多,眼睛在我身上转了一圈,突然咧嘴一笑,“好久不见。”
什么东西真的不一样了,或许是他眼角淡淡的皱纹,或许是他那一笑间的疏离,或许是他世故沧桑了许多的眼睛,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许多,看顾念虹,“走吧,天很热了。”
顾念虹似笑非笑地点头,“那朱老师,我们走了,明天一定要来。”
“这么大毒太阳的,你们这么走多热啊,朱攀,你送送他们吧。”车里又钻出个脑袋,是一个皮肤很白的女子,细眉杏眼,霎一看,很漂亮那种女子。
“不用了,好几年没回来,到处走走,新鲜。”我摇头,对那女子笑笑,“谢谢。”
顾念虹听我如此,也说:“你去忙吧,朱老师,明天再见吧。”
朱攀手搭到车门上,又戴上墨镜,看不见眼底的表情,这时才说:“中午了,那一起吃饭吧,怎么样,正好,顾念虹我还有些关于店面的事跟你说。”
他说的理所当然,顾念虹听提起店面的事,便向我看来,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但也明白顾念虹的犹豫,于是默然低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十月的天还这么热。
“那行吧。”顾念虹便答应了朱攀。
朱攀打开后车门,我与顾念虹钻了进去,车里的空调开的很低,冰冷的空气撞到火热的肌肤上,有一种怪异的刺痛感。车子发动,突然提速,我一个不防就像前栽去,一把扶住前面的座椅,看身边的顾念虹也是如此,两人不由一笑,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松缓。
“这是蔡蔡,今下午要给我做头发的,可是全县最有名的化妆师。”顾念虹手搭在朱攀身后的椅背上,伸出根手指指向我前面的女子。
蔡蔡回头,“红姐,这是你的伴娘吧,真漂亮。”说着用她那双杏眼打量着我,“下午早点去我店里,我给你们做最美的造型,保证明天你们一定是全城最美的新娘和伴娘。我本名叫蔡华,就跟油菜花似的,所以大家都叫我蔡蔡。”蔡蔡说话很爽朗,一笑之下才发觉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小,“我啊,也是老朱曾经的学生,不过比红姐低了两届。”
我对蔡蔡的自来熟有些不自然,总感觉前面有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我叫洛心,谢谢。”我实在找不出更多的话来回答她。
“啊!”蔡蔡略惊讶地张了张嘴巴,飞快地看了一眼朱攀,一笑,“我听过你的名字。”
这下我连假笑都不想笑了,高中那三年,一中不知道洛心的人很少吧?“是吗。”我机械地回着蔡蔡,她似乎也发觉有些尴尬,笑了笑,转过身去。
车子突然来了个大转弯,我的头止不住地撞到车玻璃上,顾念虹也惯性地摔到我身上,前面的蔡蔡却嚷了起来,“老朱,你今天疯了,开这么快?怕没饭吃啊?”
“饿了。”朱攀只简单地甩了两个字,有些东西真的变了,听着他说话,我都觉得那么陌生。根本不是记忆中那个骑着摩托车生怕我摔下去的人。
想来他们是很熟的,蔡蔡说话都如此没有顾忌,顾念虹栽到我身上,车子渐渐稳了,她却也不动,仰着头只拿眼睛看我,我身手揉了揉后脑勺,再伸出一根手指推她的脑门,故作轻松地说:“拿猪脑袋拿开,别占我便宜。”说完我又想抽自己的嘴巴,提什么不好,提猪!
顾念虹赖皮地不肯起身,“唉,我说洛心,这么些年,你怎么还不多长几两肉啊,这身上骨头咯得我脑袋都疼。”
我知道顾念虹是故意找话打破车里诡计的僵局,便由着她压在我身上,“赶明儿我非吃成个猪,你就满意了。”说完再次咬舌头,洛心,你脑袋秀逗了?不过拿眼偷偷看前面的人,貌似也没啥反应,我又松口气,自嘲地笑笑,或许自己多心了。过去这么多年,他都结婚生子了,还能怎么样?眼珠随意转着,无意扫过后视镜,一眼看见朱攀那带着的硕大墨镜,镜子里相撞,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无谓地笑笑,慢慢移开了眼睛。
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推开顾念虹,掏出手机,一看那个熟悉的号码,就有些犹豫,走时给他打过电话,他还有什么话说?
“不接吗?”朱攀突然丢了一句,气氛又诡异起来。
我接了电话,那边就是一声巨大的吼叫,“洛心!”我不由将电话移开耳边,无奈地撇嘴,江知痕你又哪根神经错了?还找我做什么?“有事吗?”我听着那边只剩下粗粗的喘息,这才将电话放到耳边,依旧懒懒地靠在车窗上,眼睛穿过对面的车窗看着外面几乎都不认识的建筑。
“你被吊销证书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个啊,有必要吗?”顾念虹不知为何踢了我一脚,我便收回目光瞪了她一眼,“谢谢关心啊,我无所谓的。倒是你,考试总会过的,不要老在家生气。”
“洛心,你不能这样……”
“行了,我自己的事会处理的。”车子嘎然一声停下,原来已到了一座物流层高装修的极为豪华的酒店前,“这事以后不要说了,我这里还有些事,以后联系吧。”我知道他又会怎么,一大篇的教训立马就会跟着来,实在没有心情听别人批评,我只有辜负他的“关心”。“挂了。”
“洛心你别挂……”我只听见那几个又大了起来的字,挂了电话扔进包里,跟着顾念虹出车门。
朱攀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让着我们进酒店,“顾念虹,走吧,今天也算是给你庆祝下单身最后一天。还有洛心,多年不见,值得庆祝下。”
“谢谢。”我依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顾念虹固执地叫他老师,我总不能喊他朱攀吧?电话又固执地响起,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掐了,干脆关机。
我们向酒店走去,朱攀走在我身边,似无意问:“洛心,还没结婚吗?是男朋友吧?”
“嗯。”我不想回答真话,便只嗯了一声。
“洛姐年纪也不小了啊,该结婚了吧?”蔡蔡也插话进来,“你看红姐都结婚了,下一个我是不是该替洛姐结婚设计化妆了啊?”说完自己又乐了,“看我这脑子,洛姐现在哪里工作啊?怎么着,也不会回这小破县城的,哪里轮得到我这半吊子来设计婚纱化妆什么的啊!”
我古怪地看了一眼顾念虹,似乎有某些我并不知道的东西在流淌,并不是因为我和朱攀的尴尬,而是这个跟着朱攀的蔡蔡,怎么听着她的话里都有刺似的。顾念虹对我略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她也不是故意的,便对蔡蔡说:“如果回来办婚礼,一定会找你的。到时候,一定要把我也打扮成全城最美的女人。”
“哈哈,哪里啊,洛姐不打扮都是全城最美的女人了,再一打扮,还要我们这些人活不活了?是不是,老朱?”说着她自然地垮起朱攀的手臂,极其亲昵地把脸靠在他的胳膊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朱攀。
我再次古怪地看了一眼顾念虹,不是说朱攀和杨叶结婚了吗?这么小个地方,他公然在外面与别的女人这样亲昵,难道不怕杨叶知道?顾念虹装作没看见我的目光,把头转开了。我回头再看朱攀他们时,蔡蔡的手已不在朱攀手臂上挂着了。
此时服务员已经笑着带我们去二楼的包厢了,我刚要说话,便听服务员极为熟悉地对朱攀说:“朱校长,好些天没见你来了,怎么这放假都忙起来了?”校长?我看着朱攀摘下眼镜的脸上挂了一丝礼貌的微笑,“放假了,出去玩了几天,刚回来。”原来这样,难怪总看着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原来人家是升官了。
“我去洗手间。”走到包厢门口,我拉了顾念虹的手,对朱攀和蔡蔡说,蔡蔡又把手亲昵地挂在朱攀手臂上,朱攀皱了下眉头但并动,两人倒像一对热恋的情侣。顾念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于是带了我向走廊那头而去。
“江知痕的电话?”路上顾念虹便开始问我,“他怎么还那么纠缠不清的,不是说彻底分了吗?”
“不是,是问一些工作的事。”我并没有跟顾念虹讲起工作上的失误,“别提他了,不理他就是了。倒是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走入了洗手间,我慢悠悠地洗手,“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人冷嘲热讽,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谁还记得那么多!”
“唉!”顾念虹叹了口气,“不是没来得及跟你书嘛!杨叶跟朱攀啊,其实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总之呢,一年前杨叶突然与一中的一个历史老师跑了。知道跑了的意思吧?”
“啊?”我惊讶地皱眉,杨叶应该是很爱朱攀的啊,我们那里跑了的意思就是私奔,没办任何手续那种,“他们不是还有个孩子吗?”
“可不是,今年孩子都快三岁了吧。”顾念虹靠在洗手盆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当年杨叶和朱攀结婚,杨叶还给我打过电话,幸福的跟只掉进蜂蜜罐的蚂蚁似的。也不过四五年,就成这样了。总之,这件事在这个小城引起很大的反响,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五中校长的老婆跟人跑了,朱攀啊,一时也成了全城人的笑柄。不过,现在呢,都过去一年多了,也没多少人提起了。加上朱攀的身份,更没人敢提起来了。这个蔡蔡,应该是朱攀现在的女朋友。”
“他什么时候成了五中的校长?”我自动忽略掉他的家庭情感问题,只挑这个问。
“洛心啊,你真是离家太久了。五中成立五六年了吧,怎么说呢,应该是属于私人中学那种性质的,里面有全县最好的老师,当年那些老师都是通过考试进去的呢。这些年听说更不得了,在各处挖老师,师资力量是没得说的了,所以全县最好的学生也都聚在那里了,家长每年都挤破头要把孩子送到五中。朱攀当年……你也知道他那几年在一中名声不是很好,于是便脱离了一中,你也知道他爸可是一中的老校长,还有个叔叔的调到省里管教育了。于是,便这样开始与政府联合办学,做了五中的校长,直到今天。我啊,今天跟他来吃饭,一是看在他是当年的老班份上,另一个,你不知道吧,我那小超市可是在五中门口,那可都是五中的房子,房子租给谁,咱不得看朱校长的脸色?”
我也学着顾念虹靠在脸盆上,深呼吸后笑,“原来这样啊,我们今天可不是跟X县最牛哄哄的人物之一吃饭,是不是很荣幸?”
顾念虹见我如此调侃,也笑了起来,拍了我的肩头一巴掌,“唉,你能放开最好了,我啊,就怕你那牛脾气上来,一甩脸就走了,那时我这张脸还真不知道该哪里混。”顾念虹又叹气,“说起来,可不是牛叉叉的人物?近两年听说他还在搞房产呢,钱有的是,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他跟人合伙盖的。有钱有门路又年轻长得也不丑,还没老婆,你说这样的人物,咱平时在北京哪里找去?”
我用脚踢了踢顾念虹,“小样儿的,后悔了?那明天就别结婚,吊金龟婿去。”
顾念虹回踢我,我早跳着跑开了,高跟鞋太高,细细的跟一下子绊到洗手间与外面地板相差不高的台阶上,膝盖一软,咚一声就跪到了硬邦邦的大理石地上。
真疼!好像我经常这么摔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