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齐聚一堂秦淮舫(1 / 1)
琅华又执起花满楼的手,一字字写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花满楼眉头微锁,道:“是云楼,她被人劫走了,我一路追到这里。”
琅华闻言,猜到十有八九是陆晏怀派人将阿云茶带走,引出花满楼的。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莫非他是想用阿云茶来牵制花满楼好借机来牵制花家?可那个时候若告诉花满楼真相,他的计划也就破产了,他应该不会这么做才是。琅华又想到那天在城西别庄外面陆晏怀对她说的话,他会不会,就是在逼她对花满楼说出真相?
这种想法若是放到他人身上,也许会有些可笑,毕竟一个人若能筹谋出吞并武林这样的大计划,也就很少会生出这种儿长女情长的算计。但若放到陆晏怀身上,却意外的适合。这种在大事上的任性一笔,源于他的自负,与多情。他本就是一个才情兼备的少年郎。
“琅华?”
听到花满楼的低唤,琅华回过神来,就听他温和悦耳的声音又道:“你又是怎么来到这秦淮画舫之上的?”
花满楼自然早就看出琅华不会武功,对于她一个弱质女子出现在这画舫上难免心生疑惑。
琅华不愿骗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对他摇了摇头。
花满楼一向待人宽和体贴,即使失忆,也绝不会做出一件让人为难的事情,说出一句让人为难的话来,所以他见她摇头,也不继续追问,反道:“你可是要到船头上去?”
琅华点点头。
花满楼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他方才初见她真容,即使过道内光线幽暗,也能看清她雪颜墨发,看起来凛冽至极,也清冷至极,该是个极不好相处的女子。此时看她点着头的模样,竟乖顺的像一只幼兽般惹人怜爱。
也不再多言,花满楼带路走在前面,琅华缀在后面,两人一路走到船头。
距离琅华二人所站的画舫前方约十丈左右之处,正是之前白依依所在的那艘巨型画舫。
除此之外,那画舫四面还有许多小船将其围在中间,有黑衣劲装的刺客纷纷跃向那巨型画舫。
白依依正和武肆空在那画舫三层甲板上打得难分难解。
他们动作很快,琅华目力难及,只隐隐看出白依依和武肆空的身影。
而陆小凤和乔小彦却不见了踪影。
两岸阁楼观望之处已是围得水泄不通,水面之上的寻常画舫里更是频频传来络绎不绝的惊呼声。
此处江面没有渡口,已经有不少画舫上的女子和客人泊船到两岸阁楼之下,纷纷借着绳索爬上去。更多人则抱着观望看戏的态度,闲情之余,还会调戏一番爬绳逃难的女子们。
以那巨型画舫为中心,四周小船小舫交错混杂,随处可见兵戈相见的众武林人士。
场面异常混乱。
与之相对应的,是琅华和花满楼所在的这处云重画舫竟然到了此时还平静异常,也只有方才那个丫鬟站在三层处观望,见到琅华看她,还微微笑着回应。
琅华收起心中异样的感觉,拽了拽花满楼的衣袖,见后者看向他,指了指前面的巨型画舫。
花满楼道:“你要我带你到那艘画舫上去?”
琅华点点头。
花满楼道:“这倒是不行。”
琅华疑惑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解释道:“那画舫虽然被一片小船堵在那里,可若它全力而开,完全可以倾轧过去。可它如今不仅没有这样做,滞留在此不说,船身还在缓缓下沉,想来船底应该是被人凿开了。”
琅华一怔,暗道,那陆小凤和乔小彦会不会在那画舫之上?
琅华想了想,指了指巨型画舫,又手背朝上做了个下沉的动作,再指指脚下的画舫。
花满楼道:“你是要我带你先过去?等前面的画舫沉了,再回来?”
琅华展颜。
花满楼本意是希望琅华能留在这里,他自己前去探查一番的,毕竟云楼很可能在前面画舫之中,不过见琅华坚持,再加上局势混乱,他将她带在身边也好随时照拂,于是也不再多说。身形一动,花满楼揽起琅华,足尖点过江面上的小船几起几落,他二人就落在那巨型画舫的船尾甲板之上。
正这时,那白依依却凌空而下,看到花满楼二人,一怔后方道:“是你们?”
琅华却注意到白依依手持双刃,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用到武器,想来那武肆空是厉害极了,才会逼得她不得不用武器。
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武肆空也乘风而来,嘴里还嚷道:“陆晏怀呢?快叫他出来见我!”
白依依冷哼一声:“你这老不死的东西,还没有资格见我家主上!”说着,再顾不上琅华二人,又和武肆空斗在一起。
一瞥之下,琅华不禁诧异,只见武肆空一头乱发未束,两眼通红,状若癫狂,看起来就如同疯了一般!这是怎么了?这和她哥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花满楼注意的却是那句白依依的“你们”,想来她该是同时认识他和琅华两人的。在云楼被抓之时,花满楼就猜到这可能是他的旧怨,所以白依依认识他倒也不足为奇,可白依依这个江湖人又怎么会认识琅华那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江湖人的弱质女子的?琅华又为什么一定要参合进这一团乱局中来?花满楼不禁又对琅华加深了几分好奇。
除了武肆空和白依依打得难解难分以外,船上白依依的手下和那些从小船上来的黑衣刺客也斗在一起,却是各有所伤,一时间还不会拼杀出个接过来。想着时间紧迫,琅华拽了拽花满楼的袖子,又指了指里面。花满楼一颔首,两人向着画舫里走去。
这画舫从外面看上去就已经巨大无比,内里也宽敞得很。
找人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画舫二层之中,并未分出一个个舱房来,而是一整个大厅。花满楼二人还未走近,就听见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除了陆小凤和乔小彦,还有许多人。
琅华认识的,就有少林念禅方丈、武当掌教费初、长安金鼎世家家主万山开、陇中严家家主严持等。
其他人虽然缘吝一面,不过通过他们的特征打扮,也大致能猜出个所以然来。这些人或者是一派之主,或者是一家之主,总之无一例外,在武林中身份显赫地位尊贵。
陆小凤见花满楼和琅华虽然人站在一起,行止间却不见亲密,就知道花满楼并没有恢复记忆。担心被这些武林同道看出端倪来,引得花满楼潜藏的记忆上涌就不妙了。是以,陆小凤抢在那些武林前辈开口之前,将两人拉了过去,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似乎是对花满楼二人的出现也不以为意,那边那些武林前辈又开始争论不休起来,这边陆小凤将花满楼二人引到一处角落里。
陆小凤斟酌着开口道:“这位公子……”
“我们认识。”花满楼截口道。
陆小凤笑了:“你不是失去记忆了吗?”
花满楼道:“我是从你的表情推测出来的。”
陆小凤道:“花满楼果然不愧是花满楼,失明时就……”未等说完,顿觉膝上一痛,是被琅华踹了一脚。
花满楼看着琅华微笑道:“我早就猜到我之前是个瞎子了。”
琅华一震,诧异地看着他。
陆小凤也叫道:“原来你不知道?可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感觉。”
陆小凤不解地重复道:“感觉?”
花满楼点头,淡声道:“从我刚醒来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似乎和我想象中完全一样,又似乎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陆小凤道:“可你也不能只从这些猜测出你之前是个瞎子……”
花满楼道:“当然不止是这些,还有许多,这些感觉加在一起,已经足够我猜测出一些真相了。”
陆小凤摸着胡子道:“你花满楼是个瞎子的时候,就已经无人敢小觑半分,此番双目复明,又不知该如何厉害了得喽!”
花满楼失笑不语。
琅华拽过陆小凤的手,在他手中写道:“怎么回事?”又指了指大厅中的那些人。
陆小凤先是诧异她怎么不说话,随即想到她之前提多她见花满楼时是伪装成失语的女子,才开口道:“这些人都是陆晏怀请来的。”
看着琅华继续看着自己的眼神,陆小凤耸肩道:“我目前也只知道这么多。”
花满楼突然开口对陆小凤道:“你既认识我,可也认识我的未婚妻?”
陆小凤迅速瞄了一眼琅华,才道:“认识。”
花满楼闻言面露喜色,道:“那你可有在这船上发现她?”
陆小凤本来还对在这里见到花满楼感到诧异,如今听他一问,自然就明白他是来找阿云茶才找到这里来的,当即道:“没有。这船上每一处我都走过,绝对没有你的……”顿了顿,陆小凤才续道:“未婚妻……”
正在此时,大厅内的局面突然剑拔弩张起来。
方才一众掌门家主名侠只做口舌之争而已,却不知怎么突然动起手来。
只见金陵永昌园园主夫人连华颜和中原斩字快剑司徒睿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连华颜徒掌而上,司徒睿长剑光寒。永昌园园主郑秋见自家老婆不支,立马飞身前去帮忙,却被与司徒睿交好的武当掌教费初拦住。而与永昌园夫妻交好的其他众武林高手又出手助拳,而与其素有仇怨的其他门派掌门家主也忍不住心中恶气纷纷出手……如此,整个大厅内都是一片刀光剑影,打到后来,就连一直劝架的少林念禅方丈都被搅和进去,一番混战,却是已经分不清敌友,谁碰上谁都得打上两下子。
陆小凤和花满楼分别扶住两位被体力不支被战圈中心扫出来的两位武林前辈,见他二人一副气喘吁吁还要再去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好笑之余,连忙将人拉住。
其中一人是江湖名叟火神叟,素来火爆脾气,见陆小凤拉住自己,正要吹胡子瞪眼睛,就听陆小凤运力大喊道:“都别打了!我知道陆晏怀在哪里!”
打斗在一起的都是江湖前辈,内力都差不到哪里去,自然不会陆小凤暗含的内力所伤到,也都打出了火头来,不过一听陆晏怀的去向却是纷纷停手看向陆小凤。
原来,这些名门世家虽不甚清楚陆晏怀的野心,也不知其计划,却都隐隐对其势力迅猛扩张感觉到威胁,这次受陆晏怀之邀前来,又彼此暗中联系,企图乘此机会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陆晏怀。
不料陆晏怀却给他们唱了个空城计,自己没有来,只派个丫鬟白依依来招待他们。而方才武肆空出现引走了白依依,他们这些人则开始探讨陆晏怀的下落。这些人虽然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也已经不怎么涉足江湖,可历来势力纷争宿怨却是不少。没谈几句就开始争吵起来,直至演变到后来的大打出手。
陆小凤见这么多双眼睛都聚在他一人身上,笑着道:“陆晏怀的下落,有一个人知道。”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正是自方才混乱起就靠坐在窗舷边看热闹的乔小彦。
乔小彦依旧笑嘻嘻道:“你可不要胡说,我怎么会知道陆晏怀在哪里。”
陆小凤道:“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也许我就可以猜出来了。”
琅华看着乔小彦的方向,心中也是诸多疑问。要说乔小彦身为原八派丐帮八袋长老,后来叛出成了光明八派的掌门,身份尴尬,怎么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若说其他人都不认识他,琅华自是不信的,毕竟这里还有一位原丐帮帮主金口袋金帮主,可算是乔小彦的授业恩师,一定是能认出乔小彦的。
连华颜道:“你这小子,要你说你就说……”随即她瞪了一眼方才也和交过手的丐帮帮主金口袋,哼道:“你师傅说你不是八派的叛徒,我看可未必。谁知道你们师徒俩是不是串通好了一起背叛了八派?”
丐帮帮主金口袋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叫花子,他虽然也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看起来更像是一位生性严谨的教书先生,闻言不动声色,却是手中棍子重重落地,一波暗劲袭向口无遮拦的连华颜。
连华颜的丈夫郑秋大步一迈,挡在妻子身前。眼见气氛紧张,又要打起来,陆小凤又道:“乔小彦,你就说说你所知道的伪八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乔小彦想了想,终是道:“据我所知,伪八派的成立,其实源于三家合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华颜道:“是哪三家?”
乔小彦道:“其一,自然是陆晏怀……”
未等他说完,快人快语的连华颜就恨声道:“好啊,这小子从这么早就开始算计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他母亲开个淫庄祸害武林中人,他陆晏怀这小贼子也没安什么好心。”
在场的武林前辈中,有不少嫡系晚辈子侄都死在三倾庄一案中,是以连华颜话毕,顿时激起不少人同仇敌忾。
乔小彦听她说完,只继续道:“还有两家,一个是四川峨眉,还有一家是蜀中唐门。”
“什么!”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少林方丈念禅道:“阿弥陀佛,乔小施主,此言当真?”
要知道,唐门和峨眉历史悠久,素来为武林同道所敬仰,任谁也想不到这两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中原斩字快剑道:“你可有什么根据?”
乔小彦道:“陆晏怀邀请这么多掌门家主,为何没有邀请唐门门主和峨眉掌门?”
陆小凤道:“可据我所知,峨眉掌门独孤一鹤是死在陆晏怀的算计之下。”
连华颜道:“那独孤一鹤不是死在剑神西门吹雪手中的吗?”
陆小凤道:“他在死之前,已经重伤在陆晏怀手下。”
“什么?”
这一句话,又引起众人一片惊诧。
独孤一鹤武功之高,江湖尽知。他死在剑神西门吹雪手中已令人惊异,却还可以接受,可若说他重伤在陆晏怀手中,大家就不得不重新估量一下陆晏怀的实力。可随即又尽皆想到,武林中竟是基本没有人见过陆晏怀出手!
连华颜道:“乔小彦,你快快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
金口袋冷哼:“我的弟子为何要听命于你?”
费初苦笑:“都什么时候了,两位还要做口舌之争。”
念禅道:“乔小施主,你又是因何成为伪八派的丐帮之主呢?”
这一问,问出大多数人的心中疑虑,都静待乔小彦的回答。
乔小彦依旧笑着开口道:“江湖都说我在丐帮备受恩宠,可鲜为人知的是,我和师傅素来性子不和,经常发生争执。这个消息被陆晏怀打探到,所以他才派人来诱我叛帮自立。我当时表面上答应了他,可后来又暗中通报师傅。我师傅当时就察觉到这是一件大事,命我潜伏其中,探出主谋。伪八派看似松散,实则内部各有派系,我也是暗中查探了许久,才知道主事之人竟是陆晏怀和唐门门主唐多令和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他们利用伪八派和大漠遗宫引起武林内乱,好坐收渔翁之利。而武肆空和唐专其实就是这两派掌门的弃子。”
陆小凤若有所思道:“所以武肆空这番前来,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个事实?”
“不错,”乔小彦道:“武肆空的势力近来被陆晏怀尽数捣毁,又知道当日叛出真相,他身练邪功,连受打击之下,已有走火入魔之兆。”
陆小凤道:“那陆晏怀设计除掉独孤一鹤是……”
乔小彦不以为意道:“内部分赃不均,不受控制的人自然要除掉。”
琅华一面听他们说着,一面偷偷打量着花满楼,后者失去记忆明显什么都听不懂,却还一副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倒好似这些武林人士就专门为他搭了个戏台一般,不禁抿唇一笑。
花满楼若有所察,侧头看她,正要说些什么,就听乔小彦言笑晏晏道:“我已说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陆大侠可想到陆晏怀到底在哪了吗?”
陆小凤苦笑:“若我所猜无错,他应该在峨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