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难解心中千百结(1 / 1)
琅华听到明正的话,心下一动,可很快就摇摇头:“你不知道陆晏怀的为人,他既然费尽心思将我带出来,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跑掉。”
明正站了起来,来回踱步,琅华看着她一趟又一趟地走着,不禁出声道:“你能坐下来吗?我的头都有点儿晕了……”
可随即琅华有些吃惊道:“你的样子很焦虑?为什么?”
明正顿步,看着她道:“反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和尤罗睺呆下去的。”
“这又是为什么?”琅华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略带些不可置信道:“原来你竟是已对他有情?!”
明正道:“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他这一路对我嘘寒问暖、关心备至,我自然是感激他的。可他是个杀手,我只要一想到他手上沾满鲜血,甚至还有无辜人的,我就忍不住一阵恶心厌恶。琅华,我们都是从魔窟里逃出来的,更该惜福,就如你选择了花公子那样的人。而我,只想过一段平平淡淡的生活,绝不想和尤罗睺那样的杀手扯在一起!”
“所以你担心自己弥足深陷,才会躲他躲得远远的?”
“这对他对我都好。”
琅华又问:“也许他愿意因为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明正摇摇头:“他不会的。他和一般的杀手不太一样,其他的杀手恨不得能彻底摆脱掉这样朝不保夕满手鲜血的身份,可他不是。他把杀人当做是一样磨练自己技艺的途经,他的志向,就是要成为一个杀手界永垂不朽的神话!”
“而且……”明正顿了顿,脸色有些苍白地续道:“他骨子里有种霸道,他现在喜欢我,其实对他来说,更是享受一种征服的快感,他渴望着我因他而做出改变……”
琅华默然。其实她早就该料到的,尤罗睺和陆晏怀这两个人,他们骨子里都有一种霸道,这种霸道让他们彰显魅力的同时,又让他们与大多数人产生隔阂。远的时候被他们吸引,近的时候被他们排斥,这样的人是最不好接触的。
正沉默间,琅华突然听到隔壁的开门声,随即就听一声:“主上,您先请。”
听那声音应该是个男子,而且甚是耳熟,可琅华仔细想了一遍实在不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抬头看向明正,只见她也是一脸迷茫。
武林人的客栈,大多不怎么讲究,房与房之间隔音效果很差。琅华拉着明正一起,贴着墙壁听隔壁的动静,就听一声轻笑声从那边传来:“琅华,带你的朋友一起过来吧。”
原来是陆晏怀。
琅华和明正相视一眼,还没等做贼就被主人家发现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不过心中无奈,还是按陆晏怀所说,走到隔壁的房间。
门未落锁,进屋一瞧,除了陆晏怀和尤罗睺以外,还有一人,唇红齿白,竟是在大漠地宫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霍乱四害中的采花手白有容。
琅华看见他微有诧异,却未说话,和明正找了个地方也围坐在桌边。
白有容看到琅华微微点头示意,琅华却没回应——她对这个采花手无甚好感。
而陆晏怀则戏谑道:“今儿是怎么了?归西阁阁主成了梁上君子,我们的琅华姑娘也学会贴墙偷听了?”
琅华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反道:“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陆晏怀闻言一时哑然,琅华这么一说,倒好像是他陆晏怀打扰到她们,而不是她们偷听在先了。
微一摇头,陆晏怀就对白有容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无需避讳。”
“是,主上。”白有容闻言开始细细说起来。
原来自离开大漠地宫起,陆晏怀就暗中找到了白有容,并将其收服,在武肆空身边为他做内应,平日里只需监视武肆空的一举一动,待到需要之时两人再行联络。而方才陆晏怀坐在客栈大堂中央,就是为了将自己的行踪透漏给白有容。
据白有容所言,武肆空修习孽造经上的武功,功力大增,却性情大变,跋扈专断,内部已经颇有微词。而之前传出伪八派分裂的消息则是假的,实际上这些人只不过分而化之,方便掩藏行踪,暗中壮大。
自大漠地宫一役,伪八派掌门八去其三,余下的除了武肆空,桑正榆因孤嬛夫人去世打击太大竟然疯了,而唐专、柳梢斜则被陆晏怀暗中收买,只剩下一人乔小彦,让人摸不清根底。
琅华听到唐专被陆晏怀收买,不禁心思一动,阿云茶假扮唐绾虞,和此事有没有联系?
未及多想,就听白有容已经谈到武肆空野心日益膨胀,见伪八派大势已去,然当此之际峨眉派却因独孤一鹤的去世而混乱不堪,新上任的掌门严人英辈分尚浅,根基不稳,故而武肆空就将心思又打到了峨眉派上去。
江南是武林重心,除却大门派大世家之外,还有许多零星的小门小派,所以武肆空在赶往峨眉金顶之前,已经暗中来到江南,打算联络各种小门小牌,好共商大事。
而白有容说完这些这些之后,又特别提到那本经书被武肆空视若珍宝,有一次他无意中发现他是随身携带一本,藏在密室一本,不过他也判断不出哪本是真的。
陆晏怀听完,讽刺一笑:“他还玩儿起欲盖弥彰的把戏。以他的为人,只有随身带着才会放心,他身上那本定是真经。”
随即他又喃喃道:“不过随身带着,要拿到倒是一个问题,毕竟若我所猜没错,他所修的武功应该是经书上的降神功决,进展最快,却最容易走火入魔。”他当年偷练经书上的武功,只选了一门习练,而其他的篇章只匆匆一扫而过。若当时全都默记下来,也犯不着今日如此大费周章了。
尤罗睺听罢,道:“你的意思是指他已经可以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要动武夺书怕是不太容易?”
陆晏怀点头:“不错,我若亲自出手,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候就是八派渔翁得利了。”
琅华听着他们的讨论,眉心一锁,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就不开口多言。
陆晏怀看到白有容欲语还休的模样,沉声一喝:“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白有容闻声一颤,立马屈膝跪在地上恭敬道:“属下不敢隐瞒主上,是这样的,武肆空练功之后,不仅性情大变,而且对女色需求极为旺盛,更喜欢观看歌舞表演,所以,可以试试□□……”
琅华闻言攒眉,随即又神色一亮,道:“也许我可以带着端木府的微雨天湖去试试!”
“不行!”
陆晏怀和明正同时开口阻拦道。
陆晏怀抬眸看了眼明正,随即又转向琅华:“微雨天湖对所有练过经书上武功的人都没用。”
明正也道:“琅华,你不会武功,前去盗取经书实在太危险了!”
琅华闻言,没再说话,看那神情就知道主意还没放下。
陆晏怀对白有容一挥手,后者就恭恭敬敬地退下。
明正正欲再劝,却被尤罗睺突如其来地打横抱起。
一阵天晕地转,明正怒道:“你要做什么?!”
尤罗睺一边笑着将人抱出门去,一边道:“自然是要和我家明儿好好谈谈情说说爱啊!”
“混蛋!”
……
随着他们的嬉闹声渐渐远去,屋子里就只剩下琅华和陆晏怀两人。
陆晏怀直接开口道:“不许去!”
三个字,掷地有声!
琅华没有正面答话,反而道:“陆晏怀,没有人会比我更合适!我对我的舞艺有信心,而且正因为我没有武功,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晏怀不理她的话,又斩钉截铁地重复一遍道:“不许去!”
“我要去!”琅华坚定道,随即她又缓和了颜色,半晌,开口轻轻唤道:“哥……”
陆晏怀浑身一震,刷一下站起身来,有些不可置信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琅华朱唇缓缓轻启,唤他:“哥,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出事的对吗?”
再次听到她那一声哥,陆晏怀心里当真是五味交杂,又是惊喜又是激动又是遗憾又是苦涩——他这辈子,仅剩下的妹妹,终是认了他,而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从今而后只能是他的妹妹……
陆晏怀缓缓伸手,摸她的头发,而后者是第一次不避不拒。
“琅华,琅华……”隔了良久,陆晏怀缓和下心绪,才缓缓道:“你去吧,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是,绝没有人……”
琅华闻言轻轻点点头,又道:“哥,你和我,还有白依依,我们是这世上彼此间仅有的亲人了,所以,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再受伤了,好吗?”
陆晏怀闻言,眼神转厉,字字咬着牙道:“这就是你叫我哥的目的?”
琅华不畏不惧,迎着他的眼神:“你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计将我带出来?”
只这一问,所有的幻想和喜悦瞬时碎裂一地!
“哈!”陆晏怀自嘲地一笑,语气说不出的惊心和凄厉:“枉我陆晏怀自认看遍人心,竟然屡屡栽在你的手里……”
琅华摇着头打断道:“不是这样的,我叫你哥,是因为我心里是真心认可了你……”
“算了!不必多言!”陆晏怀闻言,袖袍一拂,背对着她:“你回房休息吧,你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的。”
琅华看着他有如血色一般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她没有说谎,自相遇以来,他虽然为他们制造许多麻烦困境,可却从未有一丝一毫真正伤害她,对于这世上她唯一的兄长,她心底深处已经在渐渐接受他。可她方才喊他哥,也的确是存了利用感情来套话的心思。他愤怒也是应该的。
静默而立半晌,琅华终是转身而去。
而屋里陆晏怀背负的双手,渐渐缩紧成一个拳头,青筋毕露。
为什么要带她出来?若是他告诉她,他其实只是想和她多相处几日,她会信吗?即使信了,也会觉得难受吧。
她也真是倒霉,母亲不爱她,而爱她的父亲却只有一面之缘便天人永隔,就连他这唯一的哥哥也对她抱着别样心思。陆晏怀带着些许嘲讽地想着。
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和她多呆一呆,有了一刻尚且不足,还要再来片刻……她是他舍不得戒掉的毒和瘾。
不过,他的时间,真是不多了呢……
日头西斜,他一身红衣独立于屋内,盛装,悲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