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一朝上路难回首(1 / 1)
一连几日,琅华断断续续地认清了花满楼的六个哥哥和六个嫂子,不过由于现在她和花满楼还有“唐绾虞”情况不明,所以都是点头之交,并没有深谈。毕竟现在,她琅华只占了个情感上的优势,而名头却在“唐绾虞”那里,所以若是现在就亲如一家人,将来难免会出现尴尬。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花满楼和琅华,甚至“唐绾虞”,却都过得悠哉悠哉,似乎这件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花满楼和琅华每日里自在房中对弈品茗,写字弹琴,即使没有成亲,却已经和一对甜蜜的小新人别无二致了。而“唐绾虞”也会偶尔来坐坐,仅仅坐坐而已。
她来,花满楼和琅华会对她点点头,示意一个招呼,接着又各自做回各自的。而阿云茶就唇角带笑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二人,也不说话。坐上一两个时辰,等到阳光洒进来的余晖渐渐从东挪到西,她就轻飘飘地离去,有时候琅华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日子就这样在江南的小焙火里慢慢熬着,却别有一番慢火细温出来的细腻与精致。
桃花堡里的人,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三人若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平平淡淡,又相安无事,倒也是一件好事。可任谁都知道,这样的局面,终究会被打破。
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会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过桃花堡里的人,谁都没有看见那颗石子,只看到了那一圈圈的涟漪——琅华失踪了。
之所以说她是失踪,是因为四方大门出入之处,谁都没有看见这个女子的离开,而琅华,是不会武功的。
与桃花堡里其他人疑惑有之诧异有之担心有之相比,花满楼,以及“唐绾虞”都是平静异常的。
依旧是那个“唐绾虞”常来一坐的轩室之中,而今日,“唐绾虞”却开口了:“你就这样任她离去?不担心吗?”
花满楼轻抿一口茶,放下茶盏,而后才淡淡道:“担心。”
“担心你还让她走?”
花满楼道:“即使我能留下她这一次,下一次她还是会走。”
琅华以为他不知道那一日她在梅林中落泪,可她的声音都在微微颤着,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自己眼盲一事已经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结,若是没有希望还好,但若哪怕只有一点儿希望,她也会去求索。
而琅华不知道的是,她这一走,她的心结,就已经演变成花满楼心中的结——难道无论怎样的努力,他都做不到和常人一般无二吗?都会让身边的人替他忧心挂念?
“唐绾虞”也是沉默片刻,又开口道:“可下一次她未必会和那个人走。”
花满楼闻言回过神,淡笑道:“阿云茶,你幕后的人就是他吧?”
“你怎么会知道?”“唐绾虞”微惊。
花满楼没有回答,反道:“若是他带走琅华,我相信他一定会照顾好琅华。”
良久,“唐绾虞”缓缓开口道:“你这么说,是因为你看不见他现在的模样。”
花满楼摩挲着细瓷茶盏的手指一顿,眉头微挑,侧首看向“唐绾虞”。
与此同时,琅华看着身边的人,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他竟会是陆晏怀!
昔日一身山水般的青袍,浑身上下带着一种魏晋风流的俊雅名士,如今一身张扬的大红色广袖长袍,墨黑的长发也不再整齐地高束,而是松松散散地在发尾处随意一系,而那双眼,更是凄艳绝伦至极,令人难以直视。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端木府硝烟弥漫的一日,那场爆炸,那场大火,似乎依旧未歇!她似乎看见那种生命最深处的恨与痛,有如一根根藤蔓,紧紧地勒住陆晏怀,那一身红装,就像是他生生流下的血……
陆晏怀注意到她的瞩目,回头看向她轻笑着道:“还没看够吗?”
那一笑,艳色逼人,琅华微微一怔才道:“你就这样将我带出来,我还没有给花满楼留下字条,他会担心的……”
“放心,”陆晏怀转身继续向前而行,他一身大红色的长袍明目张胆地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人侧目,可陆晏怀一个满含煞气的眼神扫过去,周围就又是一阵朗朗清风,他边走边道:“我们说话的时候,他就在门外,若他要留下你,早就进来了。”
“什么?”琅华微惊,随即就道:“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会放我走?”
陆晏怀停下来,回身看着琅华道:“他放你走,是因为他拦不住你,也因为他选择尊重你的选择。而你呢?琅华?你一心要为他寻良方治好他的眼睛,可有尊重过他的意愿?”
他不由又想起母亲临死前在他耳边的话:从今而后,任他海阔天空!陆晏怀又嗤笑起来,怎么可能?!真是自以为是至极,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海阔天空?!而琅华,竟和母亲一样愚蠢起来!
琅华一怔,喃喃道:“可我是要治好他的眼睛呀……”
陆晏怀截口打断他:“也许他未必需要!”
“他怎么会不需要?”琅华不敢置信地说着。
“呵,”陆晏怀一声轻笑道:“琅华,你要知道,花满楼虽然看起来温和至极,引人怜惜,可他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已经可以骄傲地告诉别人甚至他自己,他虽然是个瞎子,但却能和常人一般无二,”
琅华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彻彻底底怔在原地,就又听陆晏怀轻飘飘道:“而你的所作所为,却将他所有的努力都打回原地……”
只这一句话,琅华的头脑霎时空白一片,毫无意识地哑着嗓子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
陆晏怀看着他面色一片惨白,心里有生起了柔意和怜惜,抚摸她的头发,又轻声道:“不过没关系,他理解你,也会原谅你……”
琅华推开他的手,抬起头凝视着他:“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因为,”陆晏怀摊摊手:“方才说了,你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和我出来?”
不等琅华发怒,陆晏怀已经伸手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好了,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琅华用力拽了拽自己的手,无奈他握得紧,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见他走进一处酒楼名叫四海,琅华不禁问道:“我们来酒楼做什么?”
陆晏怀头也不回地答道:“用膳啊。”
四海客栈很大,也很出名,出名的混乱。
因为这是一家专门供江湖人士休憩的客栈,而江湖人士总是躲不开恩怨是非。
本来还嘈嘈杂杂的酒楼,因为陆晏怀和琅华的进入,片刻间沉寂下来。
男子一身大红色长袍,女子身披纯白色小斗篷,本就是极为耀眼的颜色组合,再加上无论男女都气度非凡,自然是惹眼至极。
而陆晏怀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酒楼大厅里最中间的一张桌子前,嚣张至极道:“这个位置,我要了。”
那桌子四周坐了四个武林大汉,闻言哈哈一笑,嘴里已经乌七八糟地说起了浑话:“这是哪里来的小白脸敢这么对大爷说话?莫不是□□空虚……”
话未说完,已是变成一声惨叫!只见他双眼满含惊恐瞪地眼前形如鬼魅的男子,而双手捂住嘴,鲜血却如小溪般顺着指缝流淌而出!
而陆晏怀一只洁白如玉的手里却抓着一个满是鲜血的软物,赫然是那汉子的一截舌头!
陆晏怀看着手里的舌头,悠悠笑道:“你这舌头,只怕连狗都不会吃……”说着,手指一松,舌头落地,他轻移靴履,踩了上去,再移开,那截舌头赫然已化作一摊肉泥!
这份功力——满座尽皆骇然!
而当事人陆晏怀却依旧漫不经心地笑着,一边拿出手帕仔细地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一边道:“这位置,我要了,嗯?”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桌边的其他三个壮汉和那丢了舌头的汉子哆哆嗦嗦从座位上离开,踉踉跄跄地匆匆逃出客栈。
“坐啊。”陆晏怀率先坐下,却见琅华满脸厌恶地依旧站在那里不动,陆晏怀一笑:“真是娇贵。”随即又叫道:“小二!”
小二被他狠辣至极的手段吓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大……大爷,有什么……什么……”
陆晏怀不耐烦,起身道:“把这桌子前前后后给我打理得干干净净。”
那小二领命就要叫人来打扫,陆晏怀又叫住他道:“是干干净净,明白吗?”
小二一哆嗦,连连点头。
很快楼里仅有的八个粗使仆役都围绕在这张桌子边收拾起来。
不多时,打扫完毕,陆晏怀坐下来,琅华也跟着坐在他对面。
正欲点菜,陆晏怀突然神色一动,右手在桌上一拍,震起桌面上放着的筷子笼,随即出手如电,将一根筷子向梁上飞射而去!
“出来!”
随着陆晏怀一声低喝,自梁上有一人一个筋斗躲过筷子,翻梁而下。
陆晏怀低笑道:“我倒不知,杀手界的无冕之王什么时候改行做了梁上君子了?”
尤罗睺一身黑衣黑袍,朗笑着坐下,道:“我也不知你何时当上新郎官了?”
“哼!”陆晏怀没有答话,他和尤罗睺自幼一同长大,两人在一起插科打诨惯了。
琅华略有诧异道:“尤罗睺,你怎么会在梁上?”
尤罗睺苦着一张脸,看向琅华道:“自然是为了找老婆。”
“找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