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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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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洗菜时得去公用水管。母亲在那里经常碰得到白礼泉。白礼泉在武钢上班。三班倒的工作让人觉得他总在家里。母亲跟男人说话老使出一股子风骚劲。她扭腰肢的时候屁股也一摆一摆的像只想下蛋的母鸡。母亲的眼光很独特。从那里面射出来的光能让全世界的男人神魂颠倒。母亲在白礼泉面前从无顾忌。白礼泉的老婆漂亮苗条是他手掌上的明珠。但明珠生不出一个孩子而母亲却一气生了九个。这使得母亲常常嘲笑白礼泉而且一直要笑到他无地自容为止。无地自容的结果便是抬起头来同母亲调情。那天母亲洗完菜同白礼泉一起嘻嘻哈哈地走回屋里。白礼泉调侃着跟在母亲身后也嘻嘻地笑。白礼泉的手指细长细长跟父亲短粗短粗的手指感觉完全不一样。母亲弯下腰切菜时,她的乳房便像两只布袋一样垂了下来。白礼泉站在母亲背后将双手绕着母亲,然后细长的手指便捏揉起那两只布袋。母亲不理会他的动作,只是嘴里假骂道馋猫馋狗馋猪之类。白礼泉挨着骂手指却依然熟练而快速地运动。他的手越来越灵活,活动的地域也越来越广,母亲不由得兴奋地咯咯大笑。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大哥醒了。大哥没吭气只是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

母亲说:"贱货!这时间了还不起?"大哥说:"贱货也是你生的。全都一块儿贱也不错。"白礼泉说:"哎呀,老大白天就这么睡?下午小五小六小七几个不闹翻天?"大哥说:"摊上这样的爹娘,只给了这一点地方,有什么法子。"白礼泉忙说:"你要不嫌弃,白天可以睡我屋里。我两口子都上班,你去睡觉还可以看个门。我那个收音机是五灯的,不放心得很哪。"大哥说:"这主意倒不坏。"母亲说:"那太谢谢你白叔叔了。"

白礼泉倒是言行一致。果然,大哥在白天住到他家里去了。先一段时间日子也过得相安无事。后来那天三八妇女节放假半天,白礼泉的老婆枝姐在家休息,于是日子便有异峰突兀而起了。枝姐在半天的休息时间里要把房间重新摆布一下,大哥便上前帮了忙。一阵折腾,大哥汗流浃背顺手脱下外衣。他露出黧黑的臂膀,凸起的肌肉在黑皮肤下鼓胀。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落在大哥熠熠发光的肩膀上。大哥有几次都不小心碰着了枝姐,让枝姐心里颤抖了好几回。在架床的时候,枝姐的手指叫床板夹了一下,疼得她尖声叫起,眼睛里一下子涌出泪花。大哥便一步上前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放进嘴里。大哥用他厚软的舌在枝姐手指上舔来舔去。大哥说这是止痛的祖传秘方。枝姐全信了。这之后她就老是夹着手,每次都要大哥动用祖传秘方。

枝姐比大哥大九岁,早过三十了。可是枝姐因为没有生小孩便依旧一副粉脸含春的少女模样。枝姐珠黑睛亮,眉若新月,随意瞟人一眼,便见得柔情如水似的娇羞。这对于青春勃发的大哥自然如铁遇磁。

从那天起,枝姐老是上半天班。不是病假就是调休什么的。最先察觉的是母亲。母亲一字不识但直感却像所有杰出的女人那样灵敏。母亲对大哥说:"你小心那骚狐狸。她要勾引你哩。"大哥说:"就不会说我在勾引她?"母亲说:"你这王八蛋小子简直和你父亲一个样。"大哥说:"那女人简直跟你一样。"母亲说:"怎么跟我一样?"大哥说:"见男人就化了。巴不得上钩。"母亲说:"你小心点,她男人别看骨瘦如柴,倒也不是个好惹的货。"大哥说:"未必比我父亲还厉害一些?"母亲说:"你那天看见了什么?"大哥说:"什么都看见了。女人不值钱。"母亲便身体后倾着朗声大笑起来:"好小子,有出息。你老娘可没让他占多少便宜。你得比白礼泉高明点才行。"大哥也笑了,说:"那当然。我儿子大概已经在她肚子里了。"母亲惊喜地问:"真的?"

大哥和白礼泉的女人不干不净弄得邻近的人家都晓得了。那都是母亲在外面说的。母亲逢人就夸口,说是别看白礼泉的女人一扭三摆的妖精样,可在我大小子怀里比猫还乖哩。父亲好晚才知道,只是说想不到儿子也到了偷鱼吃的年岁了。

白礼泉最后一个听说。他不敢在枝姐面前逞凶便找上门来同大哥对骂。大哥说:"你再骂一句,我叫枝儿跟你离婚。她现在听我的。"白礼泉说:"我离了你想要她?"大哥说:"那当然。""好吧。那房子是我的,我要收回。你娶她吧,让她住在你们那个猪窝里。跟你的父亲住一起,跟你的弟兄住一起。让你全家人把她从头发根到脚丫都看个一清二楚。还顺便看你俩是怎么过夜的。"白礼泉的话便是砸在大哥胸口上的石头。大哥突然脸色苍白,眼泪差点没落下来。这副熊样子不光被白礼泉看到了也被刚干完活下班回家的父亲以及看热闹的观众们看到了。白礼泉阴险地笑出了声。他嘴上继续说一些刻毒且下流的话。而大哥却默然不语。父亲上前"叭"地扇了大哥一个耳光,大骂大哥窝囊得不如一条虫。然后说:"白礼泉的女人看上你这种东西那成色也就跟拉客的窑姐儿没什么两样。"大哥听完父亲的话便猛虎一样扑向父亲和父亲扭打成一团。大哥咒骂父亲,说世界上像父亲这样愚蠢低贱的人数不出几个。混了一辈子,却让儿女吃没吃穿没穿的像猪狗一样挤在这个十三平米的小破屋里。这样的父亲居然还有脸面在儿女面前有滋有味地活着。

这场架打得灰尘四起,旁观者皆避之不及。父亲的脸被大哥拳头打得青肿满是,而大哥的门牙叫父亲打脱了,手臂也被父亲用刀砍了一道深口,缝了十四针。

第二日白礼泉没去上班,中午乐滋滋地到家里来对大哥说上午他陪枝姐一起去了医院,只一会儿,就把她肚子里的胎儿打掉了。白礼泉说他虽然想要个小孩,但也不能养着个野种。大哥怒目圆睁暴吼了一声:"给老子滚!"

从此大哥再也没理睬枝姐,每当两人路遇,枝姐忧戚戚地频频顾盼大哥,大哥则抱拳当胸,傲然而去。

到大哥同大嫂结婚已是十年以后的事了。十年间,他除了自己家里的女人外,对全世界的女人都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架式。母亲曾打算给他说门亲。大哥说:"你只要带她进这个家门我就杀了她。"

这十年中的第九年里,枝姐上班时被卡车压断大腿,流血而尽死去。在场的人都听见她一直叫着"大根"的名字。人们以为那是她丈夫。而实际上,"大根"是大哥的名字。

七哥最痛恨他的姐姐大香和小香。七哥从记事起就没同她们说过话。七哥记得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尿湿了裤子,姐姐大香便用指甲拼命地掐他的屁股。大香为了学有钱人家的女孩,总是把指甲留得尖尖的。而小香更毒。只要她在家里,她就不许七哥站起来走路。小香说七哥是狗投生的,必须爬行。七哥忍气吞声,从不敢违抗。晚上吃饭时,小香则多半会指着七哥的黑膝盖告诉父亲说七哥故意学狗爬不学人走。小香长得像父亲又像母亲。小香伶牙俐齿活泼爱笑却心狠手辣,父亲宠爱她,每次为了让她高兴不惜惩治七哥。小香比七哥大两岁,出生在双胞胎五哥和六哥之后,在家排行也算老八了,故而娇得鼻眼不正。七哥在父亲的拳脚下奄奄一息,而小香则捂着嘴"吃吃"笑个不停,还把七哥麻木地忍受的姿态学给大香看。小香干这样的事一直干到七哥下乡那天。

在大哥同父亲打架之后,家里能给七哥一点温暖的就是二哥了。很久很久,七哥对二哥都没什么印象。二哥总是和三哥一起进出。七哥在他眼里似乎有又似乎无。七哥不记得二哥同他说过话没有,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前。

那是一个夏天,七哥被父亲揍过之后便爬回到大床底下。他只有到这个黑洞洞的充满他熟悉的潮湿气的地方才感到几分安全。七哥那天浑身火辣辣地疼。他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伤疼和闷热闷热的天气几乎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这样趴了一天一夜。屋外每过一列火车都仿佛从他身上碾过。轰隆隆的声音使劲地撞击着他的脑袋,撞得似乎就要爆炸,他想爬出来,可一动弹大腿内侧便如刀剜割一样。七哥想干脆让我死吧,便"呵"了一声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之时,七哥感到自己被人抱着。他的腿依然如刀剜割。他睁开眼睛见到一个陌生的脸庞,恍惚之中听到滴水之声。水滴了很长时间,七哥才渐渐看清那陌生的脸庞原来是二哥。二哥用毛巾擦着他的身体。七哥温顺地倚在二哥怀中一动不动。他第一次感到生命的安全,第一次认识到人体的温暖。晚上直到父亲回来的时候二哥仍小心地抱着七哥。"怎么搞得像个小少爷?"父亲说。

二哥将七哥放在床上,撩开盖在他腿上的布,对父亲说:"他还是条命。你也不要太狠了。他的腿伤口烂了,长了蛆。你要想让他活,就不能让他再睡床底下。里面又湿又闷,什么虫都有。"父亲看了七哥,冷冷地说:"他是老子养出来的,用不着你来教训。"二哥说:"正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我才要求你好好爱护他。"父亲顺手重重地给了二哥一耳光。父亲说:"让你读点书你就邪了,在老子面前咬文嚼字。你给我滚。"

二哥愤怒地盯了父亲一眼,一跺脚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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