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八章 青楼名妓(1 / 1)
京师,春满楼。
大堂中央,尽是浓妆艳抹、腰如枝柳的美貌女子,她们摇着手绢,轻扭纤腰,对着来往的客人勾魂一笑,媚态尽显,很多男人都被那一双双媚眼勾引的不知身在何处,忘掉烦忧,有的甚至直接对着相中的女子上下其手,惹得人娇笑连连,到处都淫靡荒唐。
听着那些淫词艳曲,以及女子的娇喘声,我觉得非常尴尬,脸倏地红了,火辣辣的。若不是为了寻那成羌,我此刻定然甩袖出去。
春满楼不愧被称为京师最厉害的销金窟,总体格局三层,且一层比一层高贵、雅致。若说第一层是为普通的富贵子弟准备,那第二层就是专门为官家弟子准备的。至于第三层,则为那些集地位、身份、金钱为一体的上位人士准备的。这是之前我央阿才花了二两银子,从春满楼一个小姐身边的丫环那打听到的。而此刻,成羌就坐在第三层左侧最西的檀木桌边。他一身白色儒衫,手握一把折扇,若不是那一脸络腮胡子,倒是个翩翩佳公子。他不急不慢地喝着酒,这会,已然空了四五瓶花雕了。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无比愤恨,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似是有什么咸腥沁入嘴里。
脑里浮现那日兰莜告诉我翰林府的情景,她打开房门,紧紧抱住了我,泪瞬间流进我的脖子,灼痛了我的肌肤。她悲恸道:“小姐,老爷、夫人——他们去了!”
似是什么猛然砸在我脑门上,一时间,我怔住了,什么也听不到了。我退后一步,躲开兰莜的怀抱,转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阿才不知所措,他拉住我道:“小姐,别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振作,老爷、夫人也一定不愿看到你如此颓废的样子。”阿才这句话说完,我才反应过来,我愣愣地问兰莜:“你说,爹爹死了?”兰莜唯一露出的眼眸里充满担忧,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重重的。我继续道:“娘亲也没了?”她又点了点头。我停住,喉咙似是被哽住了,呼吸有些困难,我深吸一口气,道:“他们、他们是如何去的?”
兰莜泪如泉涌,道:“那日,我去查看东厢房失火原因,却看到大批御林军从正门涌进院子,各个面露肃杀。当时老爷夫人都在房内,东厢房大火冲天,烟雾缭绕,夫人扶着老爷往外逃,奈何火势太大,整个厢房已然被火吞没,不时有烧毁的重物从头顶掉落,本来他们就要出来了,一根火柱子却突然从上边掉下,老爷忽然清醒,他一把推开夫人,那火柱子就在砸在老爷脊梁上。雨御林军中走出一人,他一声令下,四个兵士将老爷和夫人从火里拖出。那人在老爷鼻上试了试,叹了口气,然后又夫人对峙半响,他们似乎说了什么,夫人一声轻笑,而后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缓缓地躺在了老爷身边。”兰莜说到娘亲拿起匕首时,眼里充满了绝望,以及伤痛。
我不能相信兰莜所说,爹爹被横梁砸死,娘亲自杀在爹爹身边。
兰莜继续道:“在老爷夫人死后,那带头的人竟让军队将翰林府的所有下人赶进了火里,所有人充满了恐惧,身边除了火就是火,有人刚逃出去,便被御林军一刀砍下头颅。”兰莜深深看我一眼,泣不成声:“翰林府除了我和阿才,所有的人都死光了。”
我好像看到成羌,那个我曾叫叔叔的人眼里的残忍。
望着兰莜脸上蒙着的面巾,我隐隐像知道了什么,颤抖地伸手过去,轻轻一拉,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兰莜……”我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难过。
我被她那张脸吓得后退了一步,继而停住脚步,再转头看向阿才,他脸上全是心疼,让我分外揪心,心里的难过如潮水般汹涌。
“疼么?”我摸上了她的脸,缓慢地摩擦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兰莜满脸泪水,可却很高兴,她说:“开始很疼,不过现在已经不疼了,一点都不。小姐,这次要不是阿才,我估计已经死在火里了。他之前并未在东厢房那,那些御林军并未发现,等御林军走后,他跑进火里将我救下,虽然已经迟了,可毕竟我捡了一条命。”兰莜看似不在意,可我知道,她一定很痛,原本花容月貌的模样被完全烧毁,只剩下一双黑亮的眼睛,走到哪里都要带上面纱,受别人的冷眼、嘲弄、讽刺、恶骂。
攥紧了拳头,我暗暗发誓:成羌,翰林府三十多口人的性命全算在你身上,这辈子,不死不休。
嘈嘈杂杂的声音突然静止,一道琴声响起,大堂正中央的红色地毯上,一个面遮黄色轻纱的女子正抚琴弹奏,黄纱透明,隐隐可以看到她的面部轮廓。她葱白柔骨的手指轻轻拨动,淡淡音色缓缓而起,似溪水东流、源远流长。那女子黛眉如烟,一双丹凤眼似会说话。琴声开始缓慢低沉,过了一会,忽地高起,再高,如横贯泰山,气势磅礴,继而散落下来,如瀑布之水,银河下九天。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那个弹琴的女子身上,目不转睛,好似其是下凡的仙子。一时之间,周遭仿佛静止一般。
成羌默默看着女子,手里的酒倾洒出来,却浑然不觉。
一曲终了,众人才似回神过来,掌声接连不断,一个看似被酒色掏空的中年男子回味无穷,学着文人雅士的说词,却又有些不伦不类,道:“幻琴姑娘果真是琴美人更美,少爷我决定即刻帮姑娘赎身,离开这声色场地,嫁入我王家为妾,不知可否?”
成羌眉毛轻轻一挑,放下了手中酒杯,望向女子。
那叫幻琴的青楼女子并未答话,浅浅一笑,剪水秋眸,那风情万丈的样子令在场众人抽吸出声,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幻琴怀抱古琴,盈盈施礼,退到台后的粉色幕帐内。
众人见幻琴突然离开,一个个叫嚣不饶,道:“快些让幻琴姑娘出来,我们可都是付了银子的!”就在众人谩骂不止之时,一个花里胡哨、狐媚惑人的中年女人扭着纤腰出来,她扬着手绢,爹声爹气道:“哎呦,各位大爷,不要着急嘛,要给幻琴姑娘一些时间,今天可是她选入幕之宾的好日子,自是要多多打扮一番了,大家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幻琴啊,她马上就会出来。”这女子一脸市侩样精于算计的模样,想必就是之前百味居里那个蔡老板口中的老鸨了。
有人狂道:“不就是钱嘛,老子我穷得就剩下钱了,快些让幻琴姑娘出来,只要入得我家门,随便她张口,金山银山我拱手相送。”
老鸨一脸媚笑,搓着双手,似是对那人口中的金山银山非常感兴趣,道:“哎呦,这位大爷真是出手阔绰,一看就是风流倜傥的英年才俊,我也就不藏掖了,今日啊,只要谁能打动我家女儿的芳心,那这洞房花烛的小登科便就是那人的了。”
语毕,众人哗哗,一个个摩拳擦掌,似是对赢得幻琴的芳心信心十足。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粉色珠帐轻起,一人走了出来,青绿色衣衫,却不是之前的幻琴,俨然是她身边的丫环,那丫环走到舞台中央,施上一礼,看向众人道:“我家小姐命我出来替她询问,刚刚她弹奏的曲子是何名字,出自何处?”这一询问,静默半响。
众人都道幻琴的琴技高超、琴声风华,却不晓曲为何名,更不知出处。一时之间,底下竟是窃窃私语。之前狂妄说自己有钱的那位公子提高了声音,道:“就是知道曲子名字,出自哪里,又有何用?能当饭吃么?还不如金银来得实在,幻琴姑娘你也甭问了,说了价钱,跟我回家便是,我让你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切!一干众人全是不屑,连连摇头,就这样一个草包,还敢妄图窥探幻琴的美色?无知小儿,无知小儿啊。
我沉浸在之前的琴声里,冥思一阵,却也毫无头绪。从小我看书很杂,加上爹爹紧逼,学了不少乐器,抚琴更是最擅长的,听过的曲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却独独不知这段曲子的名字,只是隐隐感觉到幻琴不仅仅是在弹琴,更是在诉说一段栩栩如生的故事。
底下依旧私语不断,各个冥思苦想,却半天没有答案。
这时,成羌突然从檀木桌旁站起,他有些忧伤,直直盯着粉色幕帐,杯酒入喉,喃喃道:
“白月光,戈壁荒,狼群共舞水惶惶;琴一曲,多忧伤,儿女情长岁月藏……”
大堂外突然响起另外一个声音将成羌打断:
“盔甲衣,红缨枪,一将功成万骨殇;酒一壶,断惆怅,桃花依旧,春风几度夕阳?”
一人静静站立在门外,英姿飒飒,一阵风起,外袍翻飞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