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依计行事(1 / 1)
领兵已来到叶城附近的伊贝尔此时正回兵向龟兹而去。
他本就意不在西夜,见月儿飞鹰来报,便知敌人已上钩了。
原先他还犹豫不决,此番对西夜动兵,深藏其后的敌人会不会被引出来呢,但此时的突骑施已然发兵攻打安西城,他便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月儿跟他讲了很多的东西,有些东西他竟毫无觉察,要不是月儿告知,自己很有可能就像那三个被暗算而死的突厥可汗一样了。有时看似在分析别人的事,实则竟是与自己和周边人息息相关的啊,月儿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让他为之一惊。
想想出行前一日,月儿与自己在龟兹北边的赤砂山望日西斜。
两人倚树而坐。
夕阳已映红了西天,它像极了新上初状的新娘子的脸,红艳艳羞答答的,而那天边燃起的晚霞便是这新娘子的凤冠霞帔了,阳光洒在上面,远远望去是那样地金碧辉煌,绚丽耀眼。
月儿身着淡雅的素黄色秋装倚倒在山巅高大的树前,像极了东边天上刚刚升起的一弯新月,不着粉饰,不饰朱钗,只一条绿丝绦束系长发,清新丽质,飘逸脱俗,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
她抬头仰望长空对身后同样倚在树干边的伊贝尔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是的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暗地里的敌人是不好对付的,这敌人虽终会有暴露出来的时候,但暴露出来得越早,我们这一方就会有更多的胜算,敌人欲伺机而出迟迟隐身不动,但是一旦他找准时机突袭过来反而使我方防不胜防啊。”伊贝尔说道。
“敌人能等,我们已不能再等了,他们每施一计都会伤害到很多人,我们要是也跟着等下去,就会有更多的像突厥可汗、契丹国王一样被设计陷害的人,而且他们每施一计就会拉拢一些本来站在我们这边的人,一计过后,我们是少了个朋友多了个敌人,就像突骑施一样,它本来与大唐与西夜睦邻友好,互不侵犯,却因一时错念欲刀兵相见,想必敌人搅乱西域就是为了制造更多的突骑施来。”月儿也说道。
伊贝尔回头用着诧异的目光看着她,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在诧异月儿的话呢,还是在诧异月儿这个人?他觉得月儿的话看似句句浅显,实则句句掩藏深意,她始终不说出她认为的幕后真凶来,她是在等确凿的证据呢,还是在期盼着但愿那真凶不是那人?
“你是说突骑施也被利用了?”伊贝尔只得旁敲侧击着。
“对,敌人是要挑唆西域各国,欲从中渔翁得利。我们离城出兵给他们一个机会,他突骑施以为是自己会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他会迫不及待地上钩行动的,而其实却是我们在等着他们入瓮我们好从中捉鳖,这样我们在他们行动现形后便可将其一网打尽了。”月儿用手轻撩一下身后飘逸的长发,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佯装向南攻打西夜,待突骑施袭城现形时,我再率兵北去拿他?可是突骑施真就会发兵攻我城池吗?”伊贝尔又问道。
“会的,你别忘了,那黑衣如月曾几次三番催你的联姻之事。其实她意不只在此,她还有一层打算,她要激怒于你,好让你向西夜国兴师问罪,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我已经识破了她的阴谋。”月儿说道,是的,那人太狂妄了,狂妄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也就是她终归会失败的原因,她只以为她的计无懈可击,自以为没人会看穿她的计谋,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狂妄到极点必自取灭亡。
“黑衣人设了一圈的计,计计相扣,环环相连,因为其中的这些连环计现在跟你说了你也未必明白,以后我会一一告诉你的。现在关键是突骑施的事,想想即便突骑施不想轻易发兵,他背后的人也已经等不及了,要知道突骑施背后的主谋是不缺突骑施这颗棋子的,即便这颗棋子废了,他们还是有其他棋子可以用的。”
“可是突骑施攻来,我再北向回去拿他,这样我方又有多少胜算呢?”伊贝尔问道。
“这样确实没有胜算,但是你要知道下网捕鱼可是要四面拉线的啊,要不然,任缺一面,这鱼儿还是会跑掉的,但我又不想让其在网中做困兽之争,毕竟这样会鱼死网破,我们双方都受伤害,况且它突骑施也是被人利用的,我们在厮杀时,还是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所以我们只可网三面。”月儿说道,她还是点到为止,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就好像在引着伊贝尔思索,她想带他一起往前走,却又想让他能在最后时刻凭自己的能力走出这阴谋下的迷局。
“网三面,哪三面?”伊贝尔问道。
“我已飞鹰传信告知碛西节度使李玢让其命北庭都护盖嘉运将军暗中派兵从北面火速前往安西都护府,你佯装攻打叶城,待突骑施犯境,你立即从安西南面率兵北上夹击突骑施,为防突骑施绕安西城东去,李玢可再派唐军重兵把守,突骑施一旦战败必逃西去。”
“哦,原来你那日飞鹰传书是要在我出兵前先做好准备啊?”
“对,李玢的回信我已经收到了,没想到他这个碛西节度使倒是胸有城府啊,他虽是遥领却对西域之事了如指掌啊,就像是他亲自到过一样,他说他早已在观察突骑施的动向了,他安插在突骑施的密探也探到了突骑施欲反的迹象,只是不清楚他们会何时****,在我发信给他后,他当即立断暗派军队往西域而来,我们只可佯装出城静观其变就行了。”月儿说道。
“好不容易抓他个现形,可为何要放他走呢?”伊贝尔依旧不解着,他在努力思索着,月儿总是边答着上一个问题却又在领着他思索下一个问题,她这样犹如醍醐灌顶,使他理解的倒是深了,但他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不过他向来虚心好学,又有月儿在他身边时刻提点着他,那可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了啊。
“他突骑施兵败后第一件事要做的会是什么?”月儿问道。
“寻找救兵?你是说幕后主使,你要揪出这幕后的主使来才放他走的?”伊贝尔恍然大悟。
“对,如果真凶不想暴露,他会向已为胜利者的我方示好替我们收拾了突骑施,如果真凶庇护突骑施也会陷入与大唐为敌的地步。”月儿晓得伊贝尔明白得差不多了,便说了出来。
“你是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这个难题推给幕后的敌人,让他们抱石头砸自己的脚以自食恶果?”
“没错。”
“但是你为何要让其往西逃呢?难道说真凶在西面?”伊贝尔心里虽稍许地明白了,但他还是想问出月儿的底话来。
“呵呵呵……,这个你就别问了,你就只等着看好戏吧。”月儿依旧对他三缄其口。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伊贝尔想想,也罢,她不想说也就不问了。
其实月儿是怕伊贝尔在知道真凶后意气用事,毕竟真凶接二连三地迫害他周边的人并且还时不时地利用着他,俗话说,人的容忍力是有限度的,她怕的就是越是一向温和受欺的人越是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作出超乎寻常的举动,她不想西域总是被硝烟弥漫,也不想伊贝尔总是被仇恨支配左右,即便她因此受屈受辱也在所不惜。
……
月儿说得有道理。我们这次故意给他制造机会,看似尽上其当,实则放长线钓大鱼,虽有故意惹战隙的嫌疑,但是突骑施已在备战,战争已在所难免,先发制人也是兵法策略所在,况且我龟兹佯打的是西夜,并未招惹他突骑施,这战争的关键便是谁掌握了主动,只有掌握主动才不致受制于人。试想谁人床榻边卧着条蛇也能安心睡大觉啊,而且这蛇还时不时地出来咬吃东西,搞得人心惶惶,安能置之不理?现在这敌人就像这蛇一样,到处胡作非为兴风作浪,到处毒害无辜肆意行凶,我们倒真不如佯装上当,出城袭击他国,以示软肋于他,他自会洋洋得意,以为我龟兹已上他的离间龟兹国与西夜国之计的当了,他便会贸然出击,敌人的行径也便在此暴露无疑了。
而今日,月儿曾预言过的这一项项已开始渐成现实。伊贝尔他骑着马在领队回去的路上思索起了月儿的这一番话。
月儿说得如此地准如此地对,她能看破事物表面现象,直达内里事实真相,见微知著,窥一斑而知全貌,这不得不让伊贝尔对她佩服地五体投地,他不禁心生敬仰。
月儿是在充分知晓了敌人的阴谋后,才放手出的这一计,她常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在这点上真的做到了,她在摸熟了各国状况后果断出击,为自己找对了时机,赢得了筹码,把握住了胜算。
她还是那曾经让观舞者神痴的妖娆仙女吗?想曾经的飞天一舞惊遍西域,想那大唐与西域联袂演绎的中西合璧之霓裳羽衣舞轰动世界,她确实了不起,而今她又再度演绎着一个神话,一个无敌智者的圣女神话,破阴谋,施计策,将敌人之计破解,将危险化为虚无,如今,她,在他心目中俨然已成神女了。
她是如此美丽又如此聪慧,她是神!只有神才能在身处逆境又被人步步陷害的时候,还能静心理气地把敌人前前后后设计的阴谋之局化解开来。她不是神的话,又待何解啊?
风吹乱了开赴战场的王子波浪般的秀发。
他抬起充满英豪之气的脸望向前方,帅气的戎装配着金戈铁马从容赴向战场,他要做个能配得上她的人,她即是舞技超群似仙,善良聪慧如圣,那他也要试着改变一下自己了,与其说改变,倒不如说找回,找回曾经的自己,这几年来频频受制于人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温文儒雅的他要重新找回数年前的自己。
且看今日之王子——英姿飒爽不提旧日容颜,醉卧沙场只顾把酒言欢,纵马飞驰仰望长空,过关斩将笑傲群雄,长啸一声震惊天地,挥戈冲杀俯卧苍穹的神奇伟男子是如何创造奇迹恢复这西域和平的吧。
风从耳边呼呼地吹过,夜幕降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