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碛西节度使(1 / 1)
众人寒暄间,李玢竟翩翩而至。
当他看见月儿竟也列席在座时,他先是一惊,但当他看到月儿的服饰,他便全都明白了,这月儿竟不止瞒他一件事啊。
李玢边走边回顾月儿,月儿一抬头正好与他对视了。
李玢正在冲她微笑呢,月儿也不失大体,冲他一笑。
李玢来到唐明皇面前一番行礼。
唐明皇见李玢来了,便对各国使节说道:“此朕之爱子李玢,从小习读诗书礼节兵法战术,朕欲让其统管西域两府,任碛西节度使一职。”
“吾皇圣明!”
“唐皇圣明!”
“天可汗万岁!”
……
又是呼声一片,月儿撇撇嘴,心想,天下尽成你一家之天下了,但她突然又想到,李玢任碛西节度使统管西域安西、北庭两都护府的话,岂不是李暮得听他的,伊贝尔王子也得听他的了啊。
月儿颇为心虚,她偷眼望了望李玢。
只见李玢他坦然受命,正在面谢圣意,不过他脸上少了平日里那阳光似的微笑。
他当初不是慨叹自己报国无路吗,今日难得收受皇恩,自此便可一展宏图了啊,可是他摆那副表情干什么?
月儿心里嘀咕着。
“好,既然大家都赞同这碛西节度使之事,改日便下诏布告全国。”唐明皇决定着。
“皇上圣明!”
“唐皇英明!”
“天可汗万岁!”
……
又是一堆的奉承声。
众人奉承过后,唐明皇又开话了。
“今日,朕要宴饮群臣众使,各位来尝尝这宁远国不远千里送来的特色葡萄酒。”说罢举杯起座。
“众位皆可自便。”唐皇又说道。
他一饮而尽,大叫道:“好,这酒真好,真是天赐琼浆啊,好,好!”
群臣尝罢也道:“好啊,好啊,真好……”
月儿见此就想笑唐明皇他不会喝葡萄酒,这葡萄酒是要小口慢品才最好,他竟一饮而下,与其说尝不到多少的滋味,倒不如说有点浪费这酒了。
“以前每逢此时咸宜就会在这紫云楼跳一支鱼龙舞,但今日咸宜却不在此地了。”唐明皇触景生情起来。
月儿见他也颇觉可怜,于是便自告奋勇道:“月儿不才,愿献一舞帮唐皇释忧。”
唐明皇一听大喜,竟有如此贴心的人儿啊。
“好,好,朕准许了!”他说道,“正好,我的宫廷乐师李龟年也在此,就让他来引喉歌唱伴舞吧。”
梨园是在皇宫里设的教坊,紫云楼则是宫外的乐舞教坊,想来那优秀的乐舞歌伎都云集在此两处,这紫云楼中的歌舞排场也是大了去了。
月儿寻一缕闪亮的长舞丝带,腰缠一遭,先绕肩后搭袖,整装完毕,便携着众多的伴舞女子在席宴中央踏着舞曲节拍跳了起来了。
那腰肢扭动,巾带缥缈,如微风抚杨柳。裙裾旋转,彩袖浮荡,如云霓遮秀峰。纤指绕柔,钗簪光泛,如萤虫拥花丛。那舞姿,既妖娆柔美又精绝至极。
李龟年在一旁手捧檀板,边唱歌边打板,那歌声美妙到了极致,如同天籁之音。
他圆润的歌喉,唱出了所有身处盛世大唐的人的欢欣,月儿因他的歌声更来了兴致,她跳得更起劲了,竟完全陶醉在歌与舞之间。
唐明皇也来了兴致,他竟亲吹起玉笛为李龟年和月儿伴奏起来。
一曲歌舞过后,众座皆惊叹。
“好,好啊,真好……”
“真是天仙之舞啊。”
“唐明皇的曲好,宁远公主的舞好,李乐师的歌好,真是好上加好啊。”
……
人们啧啧称赞着。
月儿舞罢回座。
在绵绵不绝于耳的丝竹声,众使节开始赏歌观舞饮宴起来了。
月儿几杯下肚,脸色潮红,她觉这饮宴的场合憋闷,就独自一人上了楼顶来了。
这是坐北朝南的一座楼,楼顶上竟栽着各色的鲜花和各种珍贵的乔木。
走过环绕楼顶周边的花木种植带,中央便是一大块的场地。原来这里竟是大型的舞场啊。
舞场周围一圈的灯笼,色彩竟各个迥异,每个灯笼旁装着一扇遮板,这原来是制造曲舞演出时灯光效果的啊。
楼的一角安置着座观瞻台,在这里可以仰望长空。
夏日的星空分外清晰,那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似在窥探着世间万物呢,还是在俏皮地戏耍着世人呢?
月儿望望北天,那北斗七星正将勺柄直直地指向南方,它似在为世人指示着四季轮回,又似在诉说着它观之千万年的人世沧桑。
而刚来紫云楼时看到的那片紫云已经飘走了。
那霓灯之光上冲苍穹,下达云楼之巅。就像是天与地之间的阶梯一样,只是这阶梯太虚无,太飘渺了,人是攀不上去的。
月儿抬头仰望着,她并没有觉察到一人来到了她身边。
“这通天的霓虹胜景也就只能在这紫云楼看到了。”来人说道。
月儿回头看向来人,原来是李玢啊。
“当上碛西节度使了,祝贺你啊。”月儿说道。
“这有什么?”李玢还是摆着席宴上那副不悦的表情,他依旧是让人猜不到底啊。
“难道你不想当这个节度使?”月儿问道。
“想,我抱着誓为国效力的决心发奋读书,苦练武艺,就为能有一日用武之地。”
“那你现在不是如愿了吗?”月儿说道。
李玢冷哼一声,接着叹道:“那节度使是不出阁遥领的啊。”
原来李玢不高兴是因为自己不能亲自去西域统领一方啊,他素来喜欢身体力行,他向往着遥远的大漠绿洲,他喜欢西域的天高地远辽阔无边,他想纵马疾驰看那飞鹰遨游天上,他想驼背上悠闲听那驼铃儿响叮当,他想在那儿干一番丰功伟绩,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人生,但这些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梦啊。
“或许大漠的星空也是这样美吧。”李玢叹道。
“你也喜欢看星空吗?玢!”月儿问道。
李玢一听月儿喊他“玢”,不觉吃了一惊。
“当然,我常喜欢来紫云楼就是因为我喜欢这儿的夜空。”李玢侧脸望望她。
月儿也侧脸望了望李玢。
“咸宜公主还好吗?听说她前一阵子精神恍惚。”月儿问向李玢。
“比先前好多了,但精神依旧不佳。”李玢说道。
“嗯,那个……或许不该多问这个,但是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
“什么事?但讲无妨。”李玢见月儿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道。
“是这样,咸宜妹妹前一阵子都跟王子待在一起,看他们倒像是很处得来的样子,但是……”月儿说着,瞅瞅李玢,她虽不想提这些,但又总觉得似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总觉或许还会发生什么似的。
李玢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但是咸宜妹妹怎么就这么匆忙地嫁人了呢?”月儿接着说道。
“咸宜嫁人实非迫不得已啊。”李玢略显惆怅道,“想来咸宜一直以金城公主为榜样,意欲为国为社稷出份力,说巧不巧的,当她遇见伊贝尔王子后,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伊贝尔的,但是……”
“咳,其实有些事是没有对外公开的。”李玢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实咸宜似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她周围的人也跟她情况差不多——都是眼光木木讷的,无精打采的,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而且先前一直喜欢伊贝尔王子的她突然变得对伊贝尔王子害怕起来,父皇想调查又不想再让咸宜受到伤害,所以只有这个办法了。”
“中毒?”月儿大惊道,“什么毒?皇宫禁苑里怎么还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去下毒呢?”
“皇宫禁苑?”李玢冷笑一声。
“歹人要犯案可不分什么皇宫禁苑啊,况且还有祸起萧墙的时候呢,但是父皇多日来对咸宜事件的调查显示,外部人作案的可能性大。”
“你是说!”月儿一惊,随即又接着说道,“你是说这次来唐的各国使节中有趁机图谋不轨的人。”
“这个不是很确定,或许有不轨之人想趁机挑拨离间也难说。”李玢说道,“不过这事对伊贝尔很不利啊,父皇也在重点调查他呢。”
“什么?伊贝尔王子是不会干这种事的。”月儿想为王子他澄清事实,但又迫于无证无据,也只得说到此处了。
“伊贝尔也是我的好朋友,在这事上,我是相信他的。”李玢说道。
月儿看看他,心里略觉踏实了点。
“玢!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吧?”月儿也看着他说道。
原来月儿亲切地喊他,只是基于朋友之间的友情啊。
他这时颇觉不悦,“哼”了一声。
“玢是一种玉上的花纹,美玉用玢纹来衬托才更显脱俗雅致啊。”李玢说道。
月儿知道他指的什么,她赶忙偏离话题。
“快看那弯皎月!”月儿用手指着南天。
李玢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弯新月,就像半遮面的佳人一样,羞答答地对世人侧着脸庞。
两人注视着那弯月良久,谁都没再说话。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宴席散了,人们各奔其处去了。
月儿没有去找伊贝尔王子,也没有跟李玢待一起,而是挽着她如风大哥的胳膊回使节馆驿去了。
她有点难舍这份亲情了,想想,这亲情似乎显得已很是久远了啊。
如风倒也乐得被她拉着,两人一路嘻嘻呵呵的,路上如风也没少捉弄她。
月儿感觉这久违的亲情是那么得甜美。
日子过得真快,这日凌晨。
“我得回国去了。”如风一起床便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月儿惊问。
“我在这儿的事已经处理完了,而且我还得把这些文书送回国内去,包括雪儿配制的西拉葡萄酒与大唐交易一事。”如风说道。
月儿听如风大哥已将雪儿交托的事办好了挺高兴的,还是大哥能力强啊,刚一来长安就把所有事情办妥了。
“那也一起带我回去吗?”月儿问道。
“本想一块带你回去的,但昨日大唐皇帝说起你那日舞姿奇优美,便想留你呆这儿一段时间,想让你到教坊教他们大唐子女些西域舞蹈。”
“要我教他们?”月儿大惊道。
“怎么,不喜欢?不喜欢就去辞掉算了,不过,能去教梨园子弟可是无上的荣耀啊。”如风说着,扶扶月儿的肩。
“那我去试试吧。”她不是不想去,只是怕自己能力不及,教不好他们。
“那哥哥走了,月儿你自己保重啊。”
如风说完骑上高头大马朝城门方向奔去了,一路上贵妇新媳皆追奔不舍。
月儿自顾自地低头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