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第二桩血案(第二章)(1 / 1)
有单无言和宇文子乔这两个聪明人去想事情,项恒觉得非常轻松。
他回到了屋子里,想大醉一场。
项恒没有醉,三大坛竹叶青,刚才已经喝完了。
对于一个伤情的男人而言,没有酒,比没有空气还折磨。
幸好项恒的朋友不少。
“哈哈哈哈!我们的项大少爷,也有喝不到酒的时候!”西门笑带着爽朗的笑声,走进了项恒的屋子:“幸好他有七个酒鬼朋友。”
流星七血刀,每人手上都提着一坛酒。
夏元空手上却有两坛,他将其中一坛递给项恒:“只要你想喝酒,我们兄弟七人随时有时间,随时有好酒。”
项恒心里一阵感动,轻笑道:“你们这七个朋友,还真是没有白交。”
八个人,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刀从身上卸下。
因为今夜,是一个只有朋友和烈酒,没有刀和剑的夜晚。
有酒和朋友,身上那一点点伤算什么?
项恒开怀畅饮,他的表情很随意,很洒脱,但他的七位朋友,还是从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一丝淡淡的忧伤。
马一翎醉茫茫的双眼看着项恒,凶神恶煞的说道:“你不用烦恼,只要朱梦航这*一出现,我们兄弟七个就砍上七刀,将她砍成七截!”
钱丈坤忽然瞪起眼睛,大声道:“老四,你是不是喝多了?”
马一翎怒了:“你放什么屁?马老四什么时候有喝多的时候?”
钱丈坤道:“你既然没有喝多,那怎么说错了话?”
马一翎道:“马老四我说错什么了?”
钱丈坤悠悠说道:“七刀砍下去,朱梦航会变成八截,而不是七截!”
“噔!”的一声大响,项恒狠狠的将酒坛放在桌上,怒气的说道:“算上老子的一刀,就能将这*砍成九截!”
那这*现在在哪里?
单无言和宇文子乔坐在黑羽城的书房里。
面对而坐,龙井茶一壶。
单无言道:“我们现在必须要来确认一些事情。”
宇文子乔晃着折扇,道:“第一件事,朱梦航在哪里。”
单无言道:“朱梦航的确是溜进黑羽城了,所以才能在夜里杀了雷刀头、王老枪和张三郎。”
宇文子乔道:“也就是说,朱梦航现在有可能还在黑羽城,也有可能已经不在了。”
“雷刀头一死,我就吩咐全城警戒,谁也不许出城,谁也不许进城。”单无言道:“守在城墙上的兄弟,也没有发现翻墙进出的贼人。”
宇文子乔道:“黑羽城的城墙有多高?”
单无言道:“最高的地方有五丈,最低的也有三丈。”
宇文子乔沉吟道:“凭朱梦航三脚猫的功夫,是不可能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翻墙而出的。”
单无言道:“那么第一个结论出来了,朱梦航的确还在城内。”
宇文子乔道:“第二个问题,朱梦航若躲在黑羽城里,那么她现在在哪儿?”
“如果想藏一棵树,就要藏在森林里。如果要藏一个人,就要藏在人海中。”单无言道:“黑羽城里有六千多弟兄。”
宇文子乔道:“混在六千多人的黑羽城里,的确很隐秘。”
单无言道:“加上简单的易容术,那么朱梦航就藏的更好了。”
“那么我们要来讨论一下第三个问题了。”宇文子乔晃着折扇,缓缓说道:“如何把朱梦航从六千多人里找出来。”
单无言苦笑:“这比大海捞针还难。”
“你错了,这不是大海捞针。是瓮中捉鳖。”宇文子乔晃着折扇微笑,很自信:“黑羽城现在已经禁城了,除了你和单大夫人外,任何人都不允许外出,更不能进入。所以黑羽城现在是一个很完美,很坚固的大坛子,朱梦航是坛子里的甲鱼。”
单无言叹道:“你错了,黑羽城这个大坛子,有一个很大的缺口。”
宇文子乔的眉头忽然锁起:“缺口?”
单无言道:“这个缺口是指一个人,这个人叫赵黑六。”
“赵黑六?”宇文子乔的眉头更紧:“何许人也?”
单无言道:“黑羽城里有六千多兄弟,吃饭,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宇文子乔道:“黑羽城虽然禁城了,但粮草问题还是需要解决。”
“赵黑六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单无言道:“他负责出城采购粮食,无论什么时候,赵黑六都是可以在黑羽城里出入自由,因为我们大家都要吃饭。”
宇文子乔苦笑:“赵黑六一个人,能搬动六千人的粮食?”
单无言道:“当然搬不动,可是在有几十匹马和几十个手下的情况下,六千人的粮食很轻松的就被搬进城了。”
宇文子乔沉思道:“看来朱梦航可以混在这几十匹马和几十个人中,溜出黑羽城。”
单无言道:“这就是我说的缺口,一个很大很大的缺口。”
宇文子乔道:“你错了,黑羽城还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大坛子。”
单无言奇道:“赵黑六不是缺口?”
“赵黑六不过是这个大坛子的坛口。”宇文子乔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晃着折扇,君子莞尔:“甲鱼如果从坛口往外爬,岂不是刚好被渔翁捉住?”
单无言无言。
天色已黑。
赵黑六更黑。
白天的时候,他就好像一块放在雪堆里的炭,到了夜晚,这块黑炭就好像掉进了墨汁里,看也看不见了。
赵黑六是黑羽城里,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所以他身边,永远跟着一个块头很大的护卫。
赵黑六也不识字,所以他身边,永远跟着一个记账的先生。
万余人的黑羽盟,赵黑六是唯一一个,既不会武功,也不会写字,却地位很高的人。
原因很简单,只有赵黑六,才能在黑羽城附近的市集上,买到又便宜又好的粮食,只有赵黑六,才能酿出最香的酒。
更重要的,是他对黑羽盟的态度,绝对忠诚。
他身边的护卫,带着一个破旧不堪的毡帽,面部隐藏在帽沿下,赵黑六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账房先生的肩膀上,挂着一个粗布麻袋,白冠下清秀的眉目,和山羊胡子一样随和。
赵黑六的架子真不小,他走路的时候,双手永远是背负的,头和胸膛总是抬的很高,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很有大老板架势的人。
从账房先生对他哈腰说话的语气,就更能体现他的架子了:“赵爷,我们这是去哪里?”
赵黑六道:“赴约。”
账房先生道:“谁约的您?”
赵黑六道:“不知道,我只收到一张纸条,叫我在今夜子时,去城中心的亭子里一叙,说是有大事商量。”
账房先生又道:“这种莫名其妙的约会,赵爷你也去?不怕是鸿门宴?”
“当然去,因为赵爷很有空闲。若是鸿门宴,我也不怕。”赵黑六抬眼看了看他身旁的护卫,满意的笑道:“因为我身边有个武功不错的保镖。”
亥时三刻,离子时还有一刻钟。
梳妆台前,铜镜里的朱梦航,看着自己的脸庞发笑,笑的很得意,很满足。
她用一块上好的斯帕,轻轻拭擦着脸上的胭脂水粉。
卸妆后,朱梦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的更开心了。
——就算卸了妆,姑奶奶我也很漂亮!
精美的胭脂水粉旁,花容月貌的朱梦航边,金光闪闪的铜镜下,放着一块奇丑无比的人皮面具。
朱梦航将这块人皮面具拿在手上,叹道:“为什么我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却偏偏要装成丑八怪呢?”
当人皮面具带在朱梦航脸上时,她就从一个仙女,变成了罗刹。
“但我若不装成丑八怪,又如何骗得过黑羽城里的六千人?更骗不过赵黑六。”朱梦航叹了口气,吹熄了灯。
朱梦航来到亭子的时候,赵黑六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身边的保镖一看见朱梦航出现,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档在了赵黑六的身前。
赵黑六在叹息,他原本以为约他出来的是一个绝色美女,想不到却是个丑八怪。
朱梦航在笑,心里在想——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让赵黑六看一看人皮面具下面的我,他一定会神魂颠倒。
“是你约我们出来的?”问话的是保镖,赵黑六面沉如水。
朱梦航微笑,只不过那狰狞而丑陋的人皮面具,在这深夜笑起来,不但难看,简直就是可怕:“是我。”
“深更半夜,约赵爷出来所为何事?”这次开口的是赵黑六本人,他哼着鼻子说道:“我好像不认识你,似乎见都没见过你。”
他望了一眼朱梦航,又在心里确认了一遍——我一定没见过这个女人,因为这么丑的女人,我若见过,就一定会记住。
朱梦航笑道:“黑羽盟里一万多兄弟,赵爷没见过我,也是很正常的。”
赵黑六挥了挥手,显得很不耐烦:“有话你就快说,听完了我要去睡觉。”
朱梦航道:“我很快就说完,绝对不会打扰赵爷的睡觉时间,因为我知道,赵爷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城。”
赵黑六叹道:“是呀,明儿一大清早,赵爷我还要带着二十五个手下和十五辆大车,去附近的城镇里采购粮食。”
朱梦航道:“最近黑羽城禁城了,除了赵爷外,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
赵黑六苦笑:“我知道了,你要什么吃的玩儿的,跟赵爷说一句,我给你带。”
朱梦航道:“赵爷说笑了,我并不是要赵爷带东西给我。”
赵黑六道:“难道是带信?”
“也不是,是带人。”朱梦航道:“黑羽城禁城后,我闷死了。只要赵爷能带我溜出去玩儿几天,那么赵爷的口袋里就会多一张万两银票了。”
朱梦航笑呵呵的挥着手里的一张银票,道:“这是财源庄的银票,任何一家分号,都能随时领出现银。”
张黑六睁大了双眼,一万两,就算他在省吃俭用五年,也存不起这么多钱:“你不怕被发现?这要是被发现,你的小命和我的职位可就难保了。”
朱梦航笑道:“赵爷一定有办法的,对么?”
“采购粮食的队伍,每个人都要接受检查,以免细作在粮食里捣鬼。”赵黑六苦笑:“检查非常的严格,我就算是有办法,也不可能在明天早上就安排好一切。”
“若是有两万两银子呢?”朱梦航的手里忽然多了一张银票,笑道:“两万两银子,是不是可以让明天二十五人的队伍,变成二十六人?”
赵黑六的眼睛瞪的更大。
账房先生忽然接口:“赵爷,要想把明天早上二十五人的队伍变成二十六人,二万两银子恐怕还有些不够。”
赵黑六点头,沉声道:“是的,恐怕你还要给些银子,来堵住这账房先生的嘴巴。”
账房先生忽然指了指他身边的保镖,道:“他的嘴巴,当然也要封住。”
朱梦航叹了口气,这时候,她手上已经有三张银票了:“二万给赵爷,账房先生和这位壮士,每人五千。如果你们还想敲竹杠,那就有些过分了。”
赵黑六的脸笑开了花:“好,既然你这么大方,那赵爷就不好推辞了。”
朱梦航笑眯眯的说:“那就多谢赵爷了,明天就麻烦赵爷把我带出黑羽城了。”
她的心里,笑的比赵黑六更加开心。
赵黑六小心翼翼的收起三张银票,道:“还有个问题。”
朱梦航道:“哦?”
赵黑六收好银票后,背负双手,悠悠说道:“赵爷带你出城并不难,可是至少,你要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来,让我看一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朱梦航的脸色变了:“你看出我带着人皮面具了?”
赵黑六道:“赵爷我既不会武功,也不会易容,自然看不出。可是有人却能看得出。”
朱梦航正发愣的时候,手臂竟然已经被人扭住。
赵黑六身旁的保镖,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上去,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法,一下子就制住了正发愣的朱梦航。
“赵爷不懂易容术,我单无言却略懂一二。”保镖右手扭着朱梦航,左手脱掉毡帽和袍子,然后一个低着头的保镖小厮,就变成了黑羽盟的少主。
单无言哈哈大笑:“朱梦航呀朱梦航,你未免太小瞧黑羽城了。”说话中,他撕掉了朱梦航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她素颜美丽的脸庞。
朱梦航咬牙:“怎么会是你,那么这账房先生。。。。。”她疑惑的注视着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微笑着,撕掉了脸上的假胡须,卸下粗布袋,脱去大褂,然后他就从一个账房先生,变成了关内第一的美貌少公子,宇文子乔。
赵黑六看着朱梦航美丽的素颜,别说神魂颠倒,就是一点吃惊的意思都没有。
那平静的脸色,在朱梦航看来却太讽刺。
宇文子乔对朱梦航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还不不记得小生曾对你说过的话?你还太年轻,太幼稚,太嫩了。。。。”
朱梦航的手臂被单无言扭的很痛,动都动不了,心里恨的要命,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单无言却很高兴,他拍着宇文子乔的肩膀,大笑道:“你说的很对,黑羽城是个大坛子,赵黑六赵爷就是坛口,朱梦航是甲鱼。甲鱼若试着从坛口爬出去,不但是浪费力气,而且还会刚好爬进渔翁的手心儿里。”
然后他又对朱梦航语重心长的说道:“你选错了办法,更选错了人,你若认为几万两银子就能收买赵爷,那你也太瞧不起黑羽盟了。”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心,都是可以用金钱收买的。”单无言拍了拍赵黒六的肩膀,笑道:“赵爷,明天记得多买些吃的喝的,统统买最好的,因为我们在地上捡到了三万两银子。”
白芯素、单无言和赵黑六,或许很多人都认为,整个黑羽盟,只有这三人,可以随时出入黑羽城。
这想法却错了,许多人都忘了一个至关紧要的人物。
这个人,别说是随便进出黑羽城,就算是夷平这里,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人,就是黑羽盟的创始人,单雄。
黑色羽毛织成的大氅,并不是因为在秋风中摆动而显得威武,仅仅是因为披在单雄的肩上。
这件由九百九十九根黑色羽毛织成的大氅,陪单雄度二十多次秋天,大小血战百余回。
现在,这件大氅还是九百九十九根羽毛,没有多一根,也没少一根。
所以在项恒眼中,江湖上有五个最不好惹的人,单雄就是其中一个。
单雄的拳头比单无言的几乎大一倍,拳上尽是打在敌人铠甲和肋骨上留下的疤痕。
每一道疤痕,就有一个故事。
单雄这个人也和他的大氅一样,二十多年了,始终没有变过。
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仪。
他并不是个很随便的人,他本来打算在关外多留半个月,这次回黑羽城,是因为收到了飞鸽传书,接到了雷刀头的死讯。
创建黑羽城的时候,雷刀头档在单雄面前,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甚至救过单雄的命。
就好像当年的周泰,挡在孙权的前面一样。
单雄重义,于是他放下了关外的琐事,赶回了黑羽城。
单雄并不是一个人回黑羽城的,陪同他前来的,还有一个大家并不陌生的人。
沈苍抱着一个长布包袱,脸色凝重的跟在他身后。
“到了。”单雄面沉如水的对沈苍说道:“这里就是黑羽城。”
沈苍谨慎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长布包袱,看也没看前面,低声“嗯”了一声,仿佛眼里只有这个长布包袱。
单雄淡淡道:“我这黑羽城还不如你怀里的包袱?你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沈苍低声道:“对于我来说,就算十座黑羽城,也比不上我这包袱里的东西的一半。”
单雄道:“你我一同走了两天两夜的路,你还不让我看一看你包袱里的是什么?”
沈苍道:“不能。”
单雄道:“也不能让我知道包袱里的是什么?”
“除非看见项恒。”沈苍道:“否则任何人都别想看。”
黑色的羽毛大氅,在秋风中微微摆动,那高大而威武的人,走进了黑羽城。
单雄在黑羽盟盟众眼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接近神的人物。
他一走进这座属于自己的城堡,就听到负责传讯的弟子说:“一炷香前,朱梦航已经被擒住。”
单雄的脸上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欣慰的笑容。
黑羽城的议事厅里,现在已经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单雄,一个是沈苍,还有一个却是项恒。
白芯素、单无言、宇文子乔和流星七血刀竟然被关在门外了,甚至朱梦航,也被点了穴道,捆在外面的校场上。
夏元空似乎显得非常不满:“盟主和项恒,要和那姓沈的道士谈什么?有必要怎么神秘?竟然不然我听。”
单无言苦笑:“别说你了,连我这儿子都不让听。”
白芯素笑的比单无言还苦:“别说你做儿子的,就连我这黑羽城的压寨夫人,也不能听。”
西门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叹道:“现在既没有酒,也没有肉,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三个谈话,真他奶奶的浪费时间。”
“我倒是觉得一点都不浪费。”马一翎摸着嘴角的小胡子,看着捆在柱子上的朱梦航,猥琐的笑了:“这小娘们先是在会贤庄里把我们迷晕了,然后又偷了项恒的无羁刀,现在竟然敢溜进黑羽城,杀了雷刀头、王老枪和张三郎,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好好的伺候伺候她?”
丘谭也跟着笑:“一定要好好伺候伺候她,好让这*知道,流星七血刀除了刀以外,别的本事也不错。”
单无言忽然道:“你们最好赶紧住手,我们答应过项恒,朱梦航是交给他处置的。”
夏元空大声道:“这*心肠太毒了,让兄弟几个教训教训他,项恒也一定不会有意见的。”
他伸手便要去摸朱梦航的脸蛋。
“你们统统给老娘住手!”白芯素忽然对夏元空道:“谁要是在项恒没同意的情况下伤害朱梦航一根头发,老娘就剁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