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魏王试探(1 / 1)
三月间春暖回归的燕子在梁间重新安了家;魏王宫中退去了层层枯萎换上了一片五彩斑斓的新装,一切似乎很平静,却暗藏着最后的汹涌。
自从上次宇儿宴会与子桓的见面,足足相隔了一年多,当她以为他们以后再也互不相见的时候,除夕的家宴上他终于露面。
她虽有气但看到子桓比从前更瘦的身影低头认错,憔悴的脸满是愧疚,她所有的气便烟消云散了,剩下的便是满满的相思。
“夫人,方才魏王身边的太监来说魏王一会儿来此同夫人用午膳。”小翎道,语调有些上扬。
环儿怔了怔,看了她几眼随口搭道:“魏王来你好像很高兴?”说的小翎一阵脸红:“夫人莫要说笑!奴婢只是觉得好奇魏王怎么突然想起到这里用午膳。”
环儿低笑了几声,道:“知道了!还不下去备膳。”
“是!”说罢走出了房门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夫人太坏了!竟拿奴婢开玩笑。”过了半晌,到了午膳时间。
坐在饭桌等魏王的环夫人,老远便听见了曹操风尘仆仆的脚步声。
“臣妾给魏王请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学会了圆滑处世。
“起来吧!”曹操看着桌案上的几道青菜心里甚是满意,就像她的人一样总给人一种淡淡的感觉,不故意讨好也不是特别冷淡疏离,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他的心里占有不小的分量。
曹操搓了搓双手,满脸迫不及待的坐到环儿旁边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起来,还不忘称赞:“好吃!好吃!”
环儿看着曹操的吃相跟老小孩似的,捂着嘴咯咯笑起来,笑完了道:“魏王是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竟吃的这般急。”
曹操看了她一会,眼睛越来越弯,最后竟弯的像那天上的弯月随后哈哈大笑。环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没有什么脏东西呀,不解问:“魏王笑什么?”
“没什么孤只是想到,那些大臣们和孤的儿子们都要与你此般单纯,孤便不用如此头痛了!”曹操唉声叹气道。
环儿咕哝着:“魏王突然来此,想来是过来发老骚了!”随口搭上句:“又有什么事烦魏王您了?”
曹操一口气喝光了碗中的清粥,眼幕低垂似是在算计什么,随后委屈道:“这些大臣们都嫌孤老了,天天吵着让孤立世子,还嫌孤不够乱。”
环儿一面为曹操重新盛粥一面回:“魏王是该立世子了,此事早来晚来都是来”说完将盛好的粥放到曹操面前。
曹操细看了她的表情变化,道:“连夫人都说要立世子,看来此事不能拖了。”沉吟了一刻,又道:“孤的几个儿子不知夫人看好哪几个?”
她明白有些事不该她插手的她便不管,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于是道:“要立谁为世子,魏王心里清楚的很何必听臣妾这妇道人家的意见。”
曹操满意的笑道:“哎!夫人莫多想咱们之间说的也就是夫妻之间的悄悄话,孤也是想听听在外人的眼里孤的几个儿子谁最出众。”
环儿暗忖怎么样回答能助到子桓又不被多疑的曹操有所怀疑,眼神一亮轻声道:“是您要臣妾说的!”
曹操点头。
环儿笑道:“毫无疑问臣妾喜欢曹植的满腹经纶,不为世俗!行事不羁的性子。”
曹操听后拂着胡须笑道:“孤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你以为在选秀才呢!这是一国之,主且能儿戏。”
环儿撅嘴不满道:“臣妾本来不想说的,是魏王非让臣妾说的。”
曹操看了她会,道:“好了!不谈这个了赶紧吃吧。”
不到一会儿,曹操用完膳便回书房忙政务也没多留。
小翎进来准备收拾碗筷,看到夫人一动不动的楞在那里,脸上戾气很重小翎道:“夫人怎么了?”
环儿回过神儿来,坚定道:“在这选王世子的关键时刻,我必须做点什么!”
小翎停下手头工作,轻声道:“夫人你多心了!现在二公子已是副丞相,王世子之位对于二公子来说绝对是囊中之物。”
环儿不赞同的摇摇头:“只差一步,现在的一阵风吹向哪里那么那个人就是最终的获得者,你认为这个时刻能坐以待毙吗?”
“夫人!咱们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
环儿笑道:“我曾听子桓说过曹植倚重俩个人一是杨修;二是崔琰,而杨修因为诬告大臣吴质偷进王宫失去了魏王的信任,现在最稳固的地方只剩下她的妻子崔氏,她的叔叔是尚书崔琰,那么这里最容易对付的就是崔氏!”
“夫人您要害人吗?”小翎惊诧的问。
环儿撇了她一眼:“难道就只能想到害人的法子吗,只是略施小计让魏王迁怒于曹植而已。我说完你赶紧办去,务必赶到后天魏王铜雀台观礼。”
环儿伏在小翎耳边嘀咕了好一会,小翎轻笑道:“夫人真有办法!”
有时候不懂,只是不想懂;有时是装傻,只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平淡的生活并不代表就真的傻,就是真的无知,一旦出手就是最关键的一步棋。
几天后的早上,小翎面色匆匆一路小跑来到了环夫人面前,急道:“不好了夫人!”
环儿心下一沉,忙道:“怎么了?”
“魏王因崔氏‘衣绣违制’,被勒令回家并赐死了!”
“怎么会这样?”环儿大惊。
她只是在曹植府中散播谣言传说在三月三这一天,女子若簪瑇瑁,垂珠玑;身着金丝琉璃纱游园,祭祀花神赢得花神的眷顾,再寻七七四十九朵自然凋零且不破败的桃花,杏花,海棠以甘露沏泡,除渣利水,夫妻双方在行房前喝下便能很快孕育新生。
她了解崔氏入府这么多年无所出,听到这个法子肯定会试一试,毕竟没有什么坏处,万一成功岂不更好。而这时曹操正在铜雀台观礼,到时候肯定会看到曹植的后花园,曹操一向提倡节俭肯定会对曹植烙下不好的影响,也不至于到赐死这么严重。
“奴婢也是听别人说起魏王勃然大怒,事情的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环儿像是抽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喃呢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成了杀人凶手?”她举起自己的双手来回看着,那样一个神彩明朗的人竟死在她手中,命运为何如此安排,她为了子桓难道成了一个感情麻木的杀人凶手?
“夫人,您先听我说,此次魏王之所以这么生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崔氏她叔叔崔琰因说出“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表达对魏王的不满,魏王一怒之下将崔琰割掉官职收监下狱才钳制到崔氏的事,所以不是夫人的错,前朝的层层关系不是我们能明白的!”小翎急忙劝解。
自古以来王侯将相为了争权,手段无所不用,一旦暴露牵连甚广,冤死惨死的不计其数,她自己不就是其中的一名吗?环儿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的死都和我有关,趁夜黑时我们给她烧些纸钱吧!”
曹丕做事一直有分有寸,为人谦虚内敛,深得刘氏宗族与朝中肱骨之臣贾诩,,司马懿的信任与支持关于立太子之事谁胜谁负已各见分晓。
一日曹操与贾诩商议秘事,宫人来报曹植大醉硬闯司马门曹操便将立曹植为王世子的想法抹去,此后,因妻赐死之事每日在宫中喝的酩酊大醉,曹操从此不在同往常那样偏爱曹植。
这年冬天,曹操采纳群臣的建议立曹丕为王世子,长达二十几年的承位之争是否就此落下帷幕呢?
(2)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沉寂在封世子的喜悦中,却不知正真考验她们的远远不止于此。
行走间,她已听说前日魏王夜宿朱雀楼,遭遇埋伏之事,而今日忽然传她前去,到底是什意思?心底疑惑间耳边响起“环夫人请进去吧!魏王在里面等你。”环儿看了两眼面前的许褚,有些迟疑但还是掸了掸肩上的雪,提步而进,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热气与连连的惨叫声,顿时令她毛骨悚然,欲转身逃走,背后传来吱呀的关门声。
此时响起曹操低沉的声音:“夫人,过来!”
环儿望向桌案前端坐的曹操,他面色阴沉不辩悲喜,此刻殿内的惨叫声忽然停下来,死寂的殿内响起了她极轻的步伐,她行至曹操面前,躬身道:“臣妾参见魏王!”
曹操未语,一瞬不瞬的的盯着她道:“你知道孤今日传你前来所为何事吗?”
环儿垂着头,藏在袖子内的手握成拳:“回魏王臣妾不知!”
突然嘭的一声拍案,吓的环儿身形一顿立刻屈膝跪地。
“环儿!孤劝你还是自己招了吧,否则丕儿会有苦头吃的。”
此话一出,她身形一僵,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隔壁又响起了惨叫声,忽的一个机灵,震惊的难以置信,难道此叫声是子桓?
思绪纷乱间,耳边想起特有的威摄声调“抬起头来!”曹操道。
她猛的抬头对上近在咫尺的曹操探寻的目光,一时之间竟不知移开,道:“此声音是曹丕的!”语调异常的冰冷。
曹操一挑眉,直起身子笑道:“环儿真聪明一点就通!”
她一听拽过曹操的衣服:“他可是你的儿子?”
曹操嗤笑回:“他可曾念过我这个父亲!”
环儿深吸一口气,厉色道:“魏王如此究竟为何?”
“夫人不知道吗?”说着指尖挑起环儿的下巴道:“你比孤更清楚!”语毕,一甩手她整个人随着曹操的力道趴在地上。
此刻,那惨叫声更加凛冽,每一声都是一把刀子直直的捅向她的心窝,泪越是控制越是汹涌,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思绪,叮嘱自己一定要抗住,良久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臣妾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突然如此对你的夫人和你的儿子?”
曹操来回在殿内踱了几步,而后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和曹丕竟勾结起来害孤,以为孤不知道吗?”
她听了无力的摇着头:“此事从何说起?”
“前日孤夜宿朱雀楼,孤只告诉过你一人,为何会有埋伏,又为何曹丕恰巧解救孤!”
闻言顿时一颗石头总算落下,原是无中声有之事,于是环儿起身跪好,一字一句道:“臣妾没有做过,也没有和曹丕勾结起来害自己的夫君!”
曹操笑道:“是吗!那为何王宫内都在传你和曹丕私下勾结呢?”
环儿明白此时只有将自己与曹丕的关系摘的越干净越有易,于是道:“魏王是臣妾的丈夫,是臣妾的天,臣妾心里自始至终只有夫君一人,为何偏偏联合一些不相干的人来祸害自己的天呢?”
听了她的话,曹操笑的更冷,随后回身望着她道:“你说的是真的?”
此时隔壁的惨叫声已停止,环儿情绪稍稍稳定道:“你忘了,十几年前你在帐中对我许下的承诺,你忘了那支白玉环吗?”
曹操目光微亮,三分当年的柔情忽明忽灭,环儿又道:“我们之间还有冲儿,宇儿,难道我会害自己孩子的父亲?”
曹操忽然笑起来,环儿微怔回想方才的哪句话说错了。
“把世子带上来!”曹操扬声道。
环儿猛的回头看着从隔壁拖来的曹丕,他穿着白色的亵衣,蓬头乌发,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她捂住嘴尽自己最大的毅志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或扑上去,她看不清他的脸,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他也未抬头看她一眼,她很不愿意相信此刻狼狈不堪的人竟然会是那个如玉般的子桓,她指着子桓颤道:“魏王你……你怎会如此狠心!他可是你的儿子……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为何动如此大刑在自己儿子身上。”
曹操走进她附身问:“你心疼了!”
环儿无力的扯了扯嘴角道:“打在儿身痛在父心,臣妾是提魏王心疼!”
“环儿!看你现在这幅神情,让孤怎么相信你?”曹操失望道。
环儿顿了顿,举手向天发誓道:“臣妾心里只有你一人,其它任何人与臣妾毫无关系如有说谎愿受刨膛破腹之刑,死无葬身。”
环儿不知道从她进来到现在的一席话,要是教那个人听了去那人的心里应是何等滋味呢?
曹操深深叹了口气无力的摇摇头表示还是不信。
她见后颓然坐地,神色恍惚道:“魏王想让臣妾怎么做才会相信臣妾?”
“咣礑”一声,一把匕首滚落她面前,她吓得全身为之一颤,抬眼震惊的看向曹操,结舌道:“魏……王……这?”
“杀了他,孤便相信!”曹操笃定的说。
环儿一下子乱了,一味哭道:“他是你儿子,你即便杀了我,也不能杀了他呀!”
曹操拾起地上的匕首,郑重其事的交到环儿的手里,泪在这一刻凝固,她颤抖的手握着冰冷的匕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耳边响起曹操的声音“握起它,刺向你旁边的那个人,孤就会相信你有多爱孤!”
环儿疯狂的摇着头,看向跪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子桓,手下一松又是一声“咣礑”匕首掉地。
环儿惊恐的看向曹操,只见,曹操附身捡起匕首,且行且笑道:“孤可是很看好环儿的,环儿是不会令孤失望的!”语毕,便将匕首狠狠的刺向子桓的背后,环儿再发觉已为时已晚,她看着倒地的子桓,血溅了一地,不加思索的扑向他,将抱他在怀中剥开乱发,她惊痛的表情凝滞半晌,随后推开那人,看向曹操又哭又喜道:“他……他不是曹丕!”
此刻,曹操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扬声道:“丕儿你可以出来了!”
环儿泪眼朦胧回头看向那道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见他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突然笑起来,笑中参杂着哭声,原来一切都是曹操的圈套,目的是让曹丕看到为自保她杀了他,曹□□好狠!
曹丕望向满身是血,形似疯癫的环儿,又扫了眼地上的替死鬼,胸腔内传来的剧痛令他脸色瞬间惨白,脖颈间的血管青色突起,难道这就是她的心?
“看到环夫人有多爱孤了吧?”曹操背对着他们道。
曹丕默然回:“看到了!”
“孤相信你们没有如他们所说私下里勾结在一起,你们都下去吧!”
“是!”曹丕未看环儿一眼便退出大殿。
他步履斓跚的行走在大雪间,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倒在雪地里,冰雪透过衣料渗入肌肤直达骨髓,他却觉得及其舒服,血肉里一直贯穿他的炙烧疼痛缓解了,他从未如此什么都不想的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