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风必摧之(1 / 1)
“你说什么?要我毁掉它?”
他握着华陀为曹冲写下的药方语气平静的问,他承认当拿到药方的那一刻也动过毁掉它的念头。
“没错!将军必须这么做”谋士吴质表情凝重,斩钉截铁的回道。
“可是……”子桓欲言又止,忖度着冲弟可是环儿的命,他若毁了如同要了环儿的命,顿时手里轻如鸿毛的药方变得犹如泰山般沉重。
吴质看着面色为难的子桓急道:“眼下谁也不知此药方在将军手里,正是天赐的好时机!”上前几步凑近子桓将声音压的很低却铿锵有力的道:“将军想想曹冲天赋异秉,再加上主公对他的喜爱和有意的栽培将来要是继承世子,谁会是他的第一个威胁,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主公在他继位之前扫清所有的障碍!”
吴质的话犹如当头冷水,将他仅剩的不忍瞬间浇灭,他未盘算过吗?他没有心里准备么?其实他早期待此刻了不是吗?
他能怎么办?生在帝王权贵之家,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有些情是必须隔绝的,有些手段是必须狠的,尽管那人是他的手足,接下来要手足,要命便看他的选择了。
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扯得斑驳,他凝神细思,腰间的墨玉如他的人般纹理细致,通透无暇却黑的不可琢磨。一旁的吴质并不作声,因为他知道以将军的聪明才智他自会衡量出其中得失。
回忆起半年前被冲弟误撞到他抱着环儿,如果他与环儿想有什么将来,那么冲第便是第一个阻碍;环儿和父亲生气时冲弟俨然成了他们之间和好的桥梁,一念兴起,便伸出手缓缓接近烛火,只剩一步之差时停伫,望向烛火的眸子犹疑不定。
吴质见此时突然停下的子桓,待要开口问时。
烛光下,子桓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眼神里尽是阴谋的乍现:“我想到一个不用我动手的办法!”
“什么办法?”吴质疑惑问。
“有一个人,他甚至比我还要在乎曹冲的生死”子桓看着满强热泪的绛蜡,收回靠近烛火的药方。
“将军是说……曹植?”吴质特地将曹植两字说的很轻,子桓点了点头,回身走至桌案。
吴质紧跟其后道:“臣劝将军还是不要这么做,臣要是那曹植的话臣会坐收渔翁之利,利用曹冲受宠除去劲敌将军您,最后除去曹冲岂不便捷,毕竟曹冲的年纪还小!”
子桓摇摇头,道:“你不了解他,一来他没有那么深思熟虑,本就易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全凭自己的情绪,拿到药方他肯定要毁掉;二来冲弟这个威胁也是他时时刻刻想要除掉的,若要立为世子他作为兄长恐怕日子也不好过;再来他现在越来越熬不住,因为他的心已经乱了”
此话说起要从他无意间察觉曹植瞧甄宓的眼神时,他便清楚了,那样的隐忍或许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将药方设计丢给曹植,可除去曹冲又可避免以后引起环儿的怨恨,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念此,他苦笑自己的良苦用心是否能得到结果,将药方放到原始的信封里粘好,交给吴质道:“用什么方法不用我怎么教你吧。”
吴质接过药方,颔首道:“将军放心既是,臣会做的滴水不露。”
赤壁之战,曹操大败。
元气大伤的曹军,回到都城后,便决定休整几年。
这一年似乎有太多的阴霾挥之不去,噩耗接二连三的传来,其中便包括曹冲染疾。
床塌间,平日里快乐天真全然不见的曹冲昏昏沉沉的胡言乱语,手脚还不停地抽搐。
而床塌旁是哭的伤心欲绝的环夫人,请来的御医轮流把脉,一个个神情是越来越难看,众口一词全都无力回天。
此时曹操自外赶回来,直奔进屋察觉此时的气氛,心已冷却了一半。
跑上塌前一声声唤着:“冲儿!冲儿!”
只见曹冲并未有什么反应,曹操转身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御医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支支吾吾回:“回丞相……只怕是少公子以前就有隐疾,未被发现如今发作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可还有救”曹操焦急的问。
几位御医不说话了,曹操目赤红的瞪了他们一样,御医们吓得哆嗦,然后异口同声道:“臣们实在是……无力回天!”
话音刚落,曹操便一脚朝边上的御医踹过去,面色铁青的吼道:“养了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我儿要死了你们统统都得陪葬”
御医们连连叩首,求道:“饶命呀,丞相!少公子的病实在稀奇,臣等实在无能为力呀”
一时之间,寝室内哀求声,磕头声混乱不堪。
“曹相不要这样,他们会吓到冲儿的”环儿蹙眉道。
曹操这才注意到环儿,只见她目光呆泄,颤巍巍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渍,心酸道:“夫人你怎么了?”扣住环夫人的双肩用力摇晃,脸颊上未干的泪珠随着动作滚落下来,落到了曹操的手臂上。
环儿挣开束缚将手放到唇边:“嘘……嘘……别大声说话,会吵到冲儿的,他在睡觉!”
见此,曹操深深的叹了口气,命众人撤出门外后自己也出了房门。
“荀彧,我记得当初华陀留下过药方为何不见了?”
荀彧细想了一会儿,回:“臣只知道药方突然不见了,至于原因当时未细查,只觉得那是个普通药方就不了了知了。”
曹操恍然记起,惊道:“华陀还在狱中,赶紧派人把他请过来……快去!”
“是!”荀彧便立即着手去办。
不一会儿,传来华陀喝毒酒死在狱中的消息,曹操立时悔恨不已,这时又传来曹冲已不行了,曹操跌跌撞撞的来到曹冲塌前,冲儿已经咽气了。
而曹丕,曹植,曹彰闻讯赶来便听到满屋子的抽泣声。
“夫人,冲儿只是小憩一下,你暂且把他放下。”曹操耐心的哄着。
“不要!晚上打雷他会怕的,没有我仓舒睡不着”说着将冲儿抱的更紧,生怕被人夺了去。
当着众人的面,环夫人的举动令曹操有些失颜,于是仅有的耐心也全无,吼道:“听话!把冲儿放下!”
曹植按捺不住汹涌而来的愧疚之感,脱口道:“父亲,此番境况就不要吼庶母了!”
曹操面目阴沉的看了眼曹植,质问道:“为父要说什么做什么还要看你的脸色吗?”
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正感到后悔的曹植诺诺道:“孩儿不敢!”
曹丕瞧着此刻的曹植一阵疑惑,他到底还有什么心思是他不知道的?
寝室内忽然传来曲调温暖的童谣,却无端令人感到凄荒之感。曹丕垂着头不去看已神情痴呆的环儿,只有脸颊上的两行清泪能证明此刻她还是活着的。
众人看着环夫人抱着曹冲嘴里哼唱着小曲,一时都鸦雀无声。
于此同时,卞夫人连同府里的其他几位夫人也急匆匆赶来。
卞夫人料想到发生的情况,此事逃避哄骗是无用的是早是晚都得面对,行至环夫人面前,一字一句道:“冲儿已死妹妹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吧!”
环儿怔了怔,为什么?为什么?自她懂事以来身边的亲人一一离她而去,她没做错什么,老天不会如此对她,于是笃定道:“不可能,他只是睡着了”
曹操的看着她,心疼道:“环儿……”
“曹相且容妾身对妹妹说几句”卞夫人打断道,抬手附上环儿的肩膀,语气平缓道:“你这样冲儿也醒不来,反而让他黄泉路上走不安宁,作为母亲你应该好好想想最后能为他做点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冲儿现在需要的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环儿听了这番话,干眨巴了几下苦涩的眼睛,缓缓看向卞夫人问:“为什么?”
“不要问,放手是最好的选择,你已无路可走!”卞夫人换了副威慑力的口吻道。
想到再也见不到冲儿的笑,冲儿的顽皮,冲儿的一切一切,令她感到无所适从,那种蚀骨割肉的感觉,一点点侵蚀着她,那种无可挽回的现实令她后悔不迭。
冲儿一直喜欢吃甜食她为什么没有满足他,冲儿有时顽劣她为什么就不能容着他,她的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她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咿呀呀的叫着母亲,跌跌撞撞的学走路,这一切的一切教她措手不及!
她的痛苦一瞬间瓦解,痛哭道:“冲儿……你怎么会舍得离开母亲?是母亲做的不好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告诉我,母亲会改的,只要你回来……只要你”眼前一黑,环儿栽倒在卞夫人怀里。
卞夫人抱着环夫人不禁泪下,丧子之痛或许女人更了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