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笼中锁燕(1 / 1)
这日,外面飘起了茂密的小雪花,只因天气还未至寒冷,所以即下即化。一排排侍兵们随着漫天飞舞的琼花碎片迈着精准的步伐,一切的一切并未因任何人的离去或归来有所改变。
帐外的身影踌躅了很久,披肩已被打湿,冻得通红的鼻尖下随着喘息吐出的热气渐渐急促,最终还是掀帘入内。
曹操一进账,便见琦玲斜托着香腮看着她面前的火盆,眼神空洞而悠远,脸庞也比初见时消瘦了许多。曹操便知道琦玲早就知道他在门外,此时,奴仆将他潮湿的裘皮取下后便自行退下。
曹操搓着双手行至琦玲身旁陪她一起烤火,他侧眼看着冷若冰霜的琦玲:“琦玲,你今年有多大了?”
“回曹公!奴婢来年便是及笈”琦玲回,语气不冷不淡。
曹操眉毛微挑,奴婢二字自她口中说出有些出乎意料,仿若无事的继续问:“平常有喜欢做的事儿吗?”
琦玲回想着从前,眼眶微红,垂下睫毛不着痕迹的掩饰掉,许久才回道:“从小身体不好,为强身健体父亲请了师傅教习剑。”
“这点与我那二儿子挺像的,在家中可有姐妹?”曹操问。
琦玲低眉黯然的摇摇头。
见她此刻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曹操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挫败之感,他向来情场与战场都战无不胜呀,此刻却在她面前束手无策。
想着,曹操长叹一口气抬手将琦玲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她柔声道:“琦玲!关于你父母的死……你是不是还恨着我?”
琦玲抬眼对上曹操温柔似水的目光,临终前父母的话萦绕于耳旁,他们一生都在为追名逐利浪掷光阴,战争四起,霍乱百姓,说来说去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父亲说每个人的结局其实在开始就已经注定,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只是有些人妄图脱离,却也落得个身败名裂,父亲叮嘱自己好好活着,记住想要在这乱世中生存只有依傍比你更强大的人。
她开始是不甘心,于是她出逃。
在流亡的路上,她开始体会到世间的险恶与残酷,当自己受着饥寒交迫曾经的养尊处优与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没有怜悯,没有意外,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地狱般的生活,看不到尽头,她便臣服了。
“胜败乃兵家所常,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是这乱世中生存的法则”曹操扯了扯嘴角浓浓的苦涩蔓延,接着道:“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被别人打败,失去现有的一切。”
“不会的!曹公智谋天下无双”琦玲道,火光下散发着淡淡妖艳的眉目,透着一抹嘲意,曹操突兀地笑道:“原来你竟是如此看我。”
此刻的曹操,整个人看上去如寒秋月下枯枝的落寞与孤寂与他在阵前时的神采相差甚远,
曹操不由得抬手为琦玲抚平眉间的为难,她身子一颤,怔怔的望着此刻满目深情的曹操,耳边响起他的细语柔情:“跟了我吧!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一时之间,一颗漂泊无依的心像是寻到归宿,然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给不了曹操想要的爱。
犹豫间唇被占有,开始有些挣扎的琦玲在曹操娴熟的吻技下慢慢的瘫软在他怀里,也不回应任由他吻着,记忆中那冰冰凉凉的甜美又回到了曹操的口中,缓解了多日的思念。
过了很长时间,曹操喘着粗气离开琦玲的唇,将她整个人揉进了怀里,在广袖中掏出一支玉环,当他看到此玉环第一眼时琦玲的眉目便出现在他脑海里,人如纯玉,柔声道:“此物是赠予你的,跟我回府……以后你就是我的环夫人。”
琦玲接过小小玉环,握在手中那薄薄的玉环还残留着曹操的余温,静静的打量着此玉环,通体无暇白玉,内外壁平滑;圆形外侧对称雕出螭纹凸起,正所谓“玉环何意两相连,环取无穷玉取坚”寓意长长久久。
这是对她许下的誓言吗?或许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她的一举一动已在曹操的掌控之中。她永远是一只笼中的鸟,即便,刚被放出笼,也只是即将走入另一个笼中,至少眼前的人能给自己一个安稳的鸟笼。
自此,史上再无吕琦玲的消息,人们只当被曹操一同与她父母处死了,史书里便多了个身世不明的环夫人。
不消几日,曹操交代下邳留守的官员后即令曹军全体整军启程返回都城许城。
坐在马车内的琦玲,一点点看着自己的故乡彭城远去,她也将以全新的身份面对世人,前方的目的地对她来说很陌生,她将与曹操的众多夫人姬妾彼此周旋,念此,她忽然不想太快到达那个禁锢她的地方。
驿馆二楼,她独倚阑干看着此刻街道上的热闹令她思念故乡春节夜晚灯火万家的情景,她满心欢喜的提着灯笼满街跑,围着人群猜灯谜的日子仿佛一去不复返,岁月如浮云过眼云烟。
经过路上几月的颠簸,曹操的大队在一片欢悦中进了许都。曹操进城后便入了皇宫,在进城之前他事先已为她打点好一切,现在他们的马车直奔一个归宿——曹府。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她的心越来越难以平静,紧握的手心也渐渐冒汗,甚至连纱帐外的车水马龙亦无暇顾及。
少顷,马车摇摇晃晃的来至曹府门前。
环儿在奴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站在府邸门前的她茫然与不安排山倒海而来,里面将要面对的是些什么人?她要和这里的人怎么相处?所有的感觉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神思间,曹府的家仆带着满脸的笑意迎接她,明明是如此亲切的笑容,可她看了一种无名的厌恶感悄然升起。
环儿知道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拜见这里的女主人曹操的正妻卞夫人。她不再多虑,挽起裙摆迈过门槛。
豁然间,曹府的整座厅堂立于眼前,简洁却不失威严,规整中带有一副严谨,给人一种肃然而立的气派,在奴仆的引领下她走过东西穿堂来到正厅,一位身着素朴,面目祥和的女人正襟危坐,在看到环儿时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
环儿回礼。
卞夫人看着眼前清秀脱俗的环夫人,年龄尚在及笄之年,可眼神内却有着与年龄不相仿的冷寂,关于她的身世一丝未闻,只了解她是彭城人,孟德攻打吕布时遇见的此女,这种事情也未必见怪。卞夫人拉回思绪走进环儿,握紧她的手道:“妹妹年纪尚青,有什么不懂的事只管找姐姐就是,以后这里就是妹妹的家。”
卞夫人的话还是让环儿感觉到一丝温暖,想必一家之主应是如此的,严而不怒,柔而不弱,娴雅淑德。
环儿宛然回笑:“谢谢姐姐!”
谈话间,一个丫鬟匆匆进屋,见了环儿微微一顿,但立刻行礼:“奴婢给卞夫人、环夫人请安。”
卞夫人警视的瞟了眼不知礼数的丫鬟,凛声道:“什么急事呀?这般火急。”
“夫人!二公子昨天夜里沾了凉,一早起来便发热,现下吵着要见您呢。”丫鬟委屈道。
卞夫人听后无奈的笑了笑,对环夫人叹道:“哎!这孩子让我惯坏了。”
环儿看着卞夫人的神情连想到自己的母亲,回笑道:“姐姐且放心去吧,妹妹这边还有小翎呢。”
谈起小翎是环儿在一进城曹操安排给她的贴身丫鬟,头发挽两个元宝髻,显得简洁干练,聪明伶俐只比环儿小两岁。
卞夫人侧头看向小翎,嘱咐道:“小翎要照顾好夫人,有什么地方不适应的要及时开口。”
“是!夫人且放心,小翎一定会照顾好环夫人的。”小翎颔首回。
卞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子桓嚷嚷着要见母亲,母亲却迟迟不来说是见什么环夫人,心想又是父亲在外面领回乱七八糟的女人,于是不顾身后奴仆的苦心劝阻一路跌跌撞撞的来找母亲。
行至门口时,由于小跑一阵头晕,子桓扶着栏杆休憩时朦朦胧胧中瞟了一眼行至拐角处的淡青色背影,便很快忽视在脑海里。
环儿要求找个府中比较辟静的地方住下,卞夫人在曹操的默许下欣然安排。
曹府中亭台楼阁层层交错,环绕曲折,绕过一圈又一圈的游廊,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枝叶,攀附在假山之上。下了台阶,眼前豁然开朗,耳边响起小翎清脆悦耳的声音:“夫人!这便是曹府的后花园。”环儿微微一笑回之,大概是年龄的相仿,便觉得与她相处之间随意些。
离他们不远处是大片大片的树林,树林下是清澈幽静的湖水,沿着湖水不远处有几所小院,庭院的风格清雅别致与曹府严谨的气质截然相反,看着上方的牌匾“雅苑”这便是卞夫人给环夫人安排的居所。
曹操毕竟是朝中重臣不可能每日抽出时间来陪自己夫人,开始的耐心也被日复一日的漠然消磨的所剩无几,偶尔抽时间陪陪环夫人办完一个男人想办的事也该走了,一个女人的心思即便曹操懂得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缠。
雁来有声,环儿望着空中一排排的飞雁,春暖回归,花雨时节,一时兴起,丢下小翎出了从未出的雅苑。
行至曹府的□□院,她身在其中,绿衣飘然而立,幻景亦人,环视这满园的馥郁花香,陶醉其中。
在转身回廊之际,隐隐约约听到了刷刷的剑声,环儿好奇的想要过去瞧瞧,刚迈出步子便意识到还是不要瞎溜达了,万一碰到不该碰到的人,惹出不该惹出的事儿,想着折身准备返回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