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欲语泪先流（1 / 1）
三日后。清晨。
雾霭重重。一个阴冷的天。
苏荷穿起一身黑色正装，去见进楷。从前程进楷喜欢苏荷穿白色，苏荷也喜欢看程进楷喜欢的样子。今天，却希望穿一身黑色去见他。长大了吧，苏荷叹息，不再似从前小女生的样子，可惜他再也看不见这样的自己了。
盯着镜子中的珍珠耳坠，轻晃。拉了下衣领，转身出门。
先经过花店，要拿上昨天预定的一束玫瑰。想起爱情，唯有玫瑰这样的花才最配。昨天不知道该怎么挑，在花店里盯着那一片花来回踱着步子。身边响起花店小姐轻柔的声音：“是送给重要的人吗？”
苏荷沉思片刻：“爱人。”
花店小姐挂起灿烂的笑：“那就玫瑰吧。虽然收玫瑰基本是女人的专利，不过偶尔女人送男人花，寓意也是很不错的。玫瑰代表爱情，男也需要爱情的信物。”
“就玫瑰吧，十一朵。”苏荷给出答案，“明天六点，我来取。”
听见苏荷这样说，花店小姐面露难色，六点还没开门，而且十一朵花不是大单。
“就当帮我一个忙，这束花很重要。我加钱。”苏荷恳求。
花店小姐犹豫了半会，开口：“您可以今天先买了，拿回家。”
苏荷不想拿花回家过夜，没缘由的。
花店小姐见苏荷一脸茫然，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一样。
苏荷笑笑：“那算了，麻烦你了。”转身往外走。
花店小姐咬了咬牙喊住苏荷：“小姐，你订吧，我们早些开门就是。”
苏荷高兴，不至于两手空空去见进楷了。
谢过花店小姐，捧着玫瑰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上，直驱公墓。现在过去公墓刚好已经开门，冬天的早晨天亮的格外迟。
双手捧花，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天真的冷。
前面越来越近的黑色墓碑，陌生又熟悉。再次相见为何会以这种方式？轻轻触上碑文，泪如雨下。原本上面该有她的名字，为何只有他的，如此清冷。指尖描摹碑文，一字字嵌进心底。在他面前苏荷总是会哭，从前，一点点小委屈都会使她流不少的泪。这次来之前苏荷努力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可是现在又控制不住在他面前流大把大把无用的泪。抹干净脸，深吸一口气，看看远方那一片白茫茫，眨了眨眼，视线回移。
“楷，我错了。”苏荷低语，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在最爱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犯的错。仅此一句，哀伤无止境。人有时候为什么需要别人的点拨，才肯承认自己不愿承认的错呢？结婚、离婚四年多，何时反省过自己有什么错？只记住那提出离婚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现在，真的晚了。什么都没留给她。
“谁叫你一直让着我，宠坏我。”苏荷抱怨，仿佛自己又是从前那个冲他撒娇的小女人，“宠坏我后，自己却受不了，居然跟我提离婚。你先说离婚，我当然不干！”吸了吸鼻子，“赌气这种事我做的比你有骨气，离就离呗。”
“离婚两年，你为什么一次没来找我？”转瞬间，苏荷又无助的瘫坐在了地下，“你不是都哄我的吗？这次为什么不？只要你来哄我，我一定会乖乖的跟你回去，你知道的。为什么？我知道不是因为徐茜，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良久。
没有听到回声，苏荷终于抬起头，死盯着墓碑上程进楷的名字。
哦，对了。我给你带玫瑰了，最新鲜的。玫瑰代表爱情，以前总是你送我，现在应该轮到我送你，才够显诚意。你看，上面还有露珠呢，多像以前你送我的那些，苏荷在心里默念。把花摆好，用自己的手袖擦掉墓碑上的灰尘，多久没人来了？家里人应该是不愿意来吧，世上有一种悲伤，叫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爱你的爸妈怎么能承受这样的悲伤呢？那，以后我一定经常来看你，聊聊天。以前我都不懂得转身看看你，现在我学会了，现在应该不算太迟吧？
不迟。苏荷替程进楷回答。因为从前的程进楷就是这样，会原谅她。
擦完，不让墓碑上留下一丝尘土。静坐在前面，拨弄着玫瑰花瓣。想起那年那个白衣少年嬉闹着扯下整朵的玫瑰花瓣撒在她头上，又从她发间一片一片捻走，带着那满手芬芳抚上她的脸，看着她的眼，是他的眼，笑眼里温柔宁静……
苏荷不再那么悲伤。
天亮透，雾气散去。公墓里走动的人也渐多，苏荷把围巾重新围好，起身。
“苏荷！”有人在喊她。
苏荷心一惊，这么早居然有人在这里认出她，于是回过头来看看那人，是程进楷以前的秘书——陈玲珑。改变了不少，只是那张脸自己没有忘记，看到她就会想起程进楷的脸，曾经在商场上他们也是成双入对的，怎能忘记。
陈玲珑早早就看见了那束玫瑰，艳丽的红在墓碑前格外耀眼。她怎么会来？看她样子似乎已经来了很久，起身的背影透着不舍。到底谁是谁的不幸，陈玲珑辨不清。程进楷生命中她的分量应该占了一大半。前段时间苏荷与萧凊哲之间的满城风雨自己不得不关注，可现在她却出现在这，令人匪夷所思，她以前也来过吗？心中涌动，难道这个女人比自己还活的辛苦？不想她这么走掉，于是叫住苏荷。
两人对视了好久。陈玲珑过去把自己带来的那束白色勿忘我放在了红玫瑰旁边，苏荷看见勿忘我周围零星的点缀着些满天星。
陈玲珑直视墓碑：“我来看看他。”转而看看苏荷，“没想到你也会来。”话里没有带任何感情，平淡的好像只是在叙述着一件事情。
苏荷声音很低：“我应该早点来。”这是对陈玲珑说也是对自己说。
沉默。远处走动的人似乎又增加了不少。
沉思良久，陈玲珑劝苏荷，“不要过多留恋过去，毕竟他已不在。”
苏荷没想到陈玲珑会这样看透她，留恋过去，自己是打算开始留恋过去吧。她呢？何尝不是，在这个普通的早晨都会来看他，于是轻问：“那你呢？”
“我？”陈玲珑一笑，“我和你不一样。”
苏荷不语。
“年末了，我来看看他，算是一年的事情完成了。”陈玲珑说，“我只不过是换了一位上司，一面对新的上司，比你更容易能忘掉他。”
苏荷心抽的难受。所有的话都在刺激着敏感的她。
“生活还要继续，我想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苏荷拧眉：“我只是和你一样，想来看看他。”难道陈玲珑知道自己过的不好？
陈玲珑目光飘向远方：“你们到底谁负了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希望你过的好的。有些事你可以骗我，骗他，但是骗不了你自己。”然后又幽幽的改口，“现在你连他也骗不了了。”
苏荷没见过这样的陈玲珑，从前总是礼貌小心翼翼的喊她苏小姐，现在反过来自己要小心翼翼的听着她漫不经心的教诲，岁月真是无情，可以把陈玲珑打磨的越来越睿智，而自己越来越消沉。
对于程进楷，苏荷自觉有愧，为什么连着他的秘书，自己也觉得有愧？
“我想我该走了。”苏荷说。
“嗯。”陈玲珑头也没回，“我再待一会。”
苏荷转身离开。
陈玲珑侧头看了一眼苏荷的背影，回过头缓缓的开口：“进楷，告诉我该怎么做？那封信什么时候该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