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地理学家、爵士、少校、罗伯尔都上了甲板,有的为了好奇,有的准备出力。他们上床的时候,天空还万里无云,满天星斗,现在却乌云翻滚,狂风大作。
“是起飓风了吗?”爵士大声问门格尔。
“还不是,要来了。”
这时,船长命令卷起前帆的下收缩部。水手们爬上软梯,很费力地把前帆下收缩部卷起来,用帆索扎好,捆到拉低了的帆架上。门格尔要尽可能地保留一些帆面,以便平衡游船,缓和左右摇摆的程度。
这个防备工作做过了,船长又命令奥斯丁和水手长,准备应付要袭来的飓风。系艇的绳子和板桅杆的缆绳都加粗成双料的了,炮的两边滑车也系牢了,横桅索和后支索也拉紧了,孔关严了。门格尔好象一个将军在大炮旁边一样,终不离挡风的那边船面,他从楼舱顶上凝神观察着风吼云腾的天色,仿佛要把天时的秘密钻探出来。
这时,风雨表已经低到36厘米了,这种低度在以往是少见的,同时,风暴镜的色彩也指示着风暴的来临。
正是早晨一点钟,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在房内感到颠簸得厉害,也冒险跑到甲板上。这时,风速已达每秒28米,极其猛烈地敲打着缆绳,仿佛在叩击着乐器的琴弦,发出急速的颤动声;辘轳也互相撞击着;绳索在粗糙的索槽里奔突着,发现尖锐的声响;帆布轰咚轰咚地向前后两边飘荡;浪头也高得骇人,冲打着游船,而游船象只翼鸟在白浪滔天的水花上前进着。
门格尔一瞥见那两位女客,很快走到她们面前,请她们回舱。已有几个浪头打到船上来了,甲板随时都有被冲坏的可能。风浪的怒吼声太大,海伦夫人几乎听不见船长的话。“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她趁着浪涛稍微平静的当儿问道。
“没什么危险,夫人,请您们立刻回去!”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无法抗拒这个近乎恳求式的命令,都回船舱去了。这时,正好一个大浪头在尾樯下面滚过,把她们周围堑护舱玻璃震得直颤。同时,风更猛烈了。桅杆受着帆的压力都弯下去,游船仿佛要从浪头上跳过去。
“卷起主帆!”门格尔叫,“你下前帆和触帆!”
水手们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吊帆索松了,卷帆索扭紧了,触帆用纤绳拉下来,声音比风声还高。于是,邓肯号的烟卤喷着大股浓烟,蒸汽枪的叶子板轻一下重一下地拍着浪涛,有时叶子板直翘出水面。
格里那丹、少校、巴加内尔和罗伯尔看着邓肯号和波浪斗争的样子,既赞美又惊惧,他们紧紧扒住横栏杆,彼此不能交谈一句话。他们看着大群的海鸟在狂风中翱翔,这种风暴鸟,风浪越大飞得越起劲,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忽然听到一片震耳欲聋“嗤嗤”的声音,比风暴的声音还高。蒸汽猛烈地喷射出来,报警的汽笛异乎寻常地狂叫。游船猛地一歪,倾斜得吓人,威尔逊正扶着舵盘,猛不防被舵杆打倒了。邓肯号横对着浪头,失去了控制力。
“怎么了?”门格尔叫着,奔到指挥台前。
“船睡倒了!”奥斯丁总那么幽默。
“舵打掉了吗?”
“快救机器!快救机器!”机械师的声音在叫。
门格尔又向机器间奔去,连跑带滚地下了梯子。一片汽雾充满了机器间:活塞在汽缸里一动不动;连杆器也推不动横轴了。这时机械师看连杆器失去作用,又怕汽缸爆炸,索性关掉汽门,让蒸汽从排汽管泄出去。
“究竟怎么了?”门格尔问。
“蒸汽轮机扭弯或者嵌住了,”机械师回答,“它不能转动了。”
“怎么,嵌住就不能搞出来吗?”
“不可能。”
此刻不是抢修这意外损失的时候,蒸汽机不转动了,蒸汽从活门跑出,不再发生作用了。因此,船长只有利用船帆,从那成为自己危险敌人——风的方面找点帮助。
他又跑上甲板,简单向爵士汇报了情况。然后,请爵士带着其他三位回到船舱。哥利纳帆执意不肯。
“不能,阁下,”门格尔坚决地说,“我必须单独一个人带着船员在这里。进去!船有时可能埋没在波浪里,但浪头无情,它会把你们扫进去。”
“但,我们也能帮点忙啊……”
“进去!进去!爵士,非进去不可!在某种程度上讲,船上由我作主!回舱去罢,我要求你们这样做。”
门格尔说得坚决果断,情况一定十分严重,爵士懂得他应该以身作则,首先服从。于是,他带着三个同伴离开甲板。他们到了那两位女士那里,这两位女乘客正在焦急万分,等着这场和风浪斗争的结果。
“门格尔真是勇敢坚强的男子汉!”爵士进入方厅说。“是的!”地理学家附和道,”他使我想到伟大的莎士比亚所写的《暴风雨》一剧中的那位司锚官,他对乘坐军舰的国王嚷道:‘走开!不许出声!回舱去!如果你不能让这些风浪平息,就不要说话!莫挡着我的路,我告诉你!’”
这时候,门格尔没有浪费一秒钟,他尽力想方设法把船从险境中解脱出来。他决定用微帆航行法以免船被吹得偏离航线。因此,船上就得升起一些帆面,并且斜拉着,让它侧面受风。人们把前帆张起来,缩小帆脚,又在次要的桅杆上张起一面三角帆,舵柄对着下风舷。
那只游船本来就有很好的行驶性能,它给急风吹送得和快马加鞭一样快,听凭风吹浪打。船帆减得那样少,能支持得住吗?这些帆是上等的敦提帆布做成的;但是风力这样猛烈,有怎么样的好也挺不住啊!
这样用最小的帆面借风力斜进的好处,就是把船身最结实的部分对着浪头,并且维持了原有航向。然而,这样行驶也并不是没有危险,因为船可能落到两浪之间广阔的深槽里爬不起来。但是,门格尔此时无选择的余地,只好用微帆斜驶的方法,只要桅杆和船帆不被风打下来。船员们都在他的面前,随时准备着,哪里要人手就到哪里去。船长把自己用绳子绑在护桅索上,注视着狂怒的海洋。
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了。人们希望天亮时风暴会减弱下去。但是希望落空。快到早晨8点钟的时候,狂风比以前更猛烈,变成飓风了。
门格尔一声不响,但是心里在为船和船上所有人的安全担忧。邓肯号倾斜得厉害,甲板的支柱咯吱咯吱地响,有时浪头打到主桅上伸出的辅杆。有一阵子,全体船员都以为船爬不起来了呢!当帆被吹出帆框,象只大白鸥要飞掉似的,已经有些水手拿着斧头要砍断那大桅杆的护桅索了。
船居然又漂起来了,但贴不住浪,又没有方向,颠簸的很,桅杆几乎要折断。象这样驶法,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船体已经受不住了,只要边板一散,接缝一裂,波浪就会冲进来。
船长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扯起一个三角帆,任风吹。这片小帆不知扯了多少次,费了几个钟头的工夫才扯好。直到下午3点钟,那三角帆才拉在主桅的辅杆上,听风摆布了。
于是,邓肯号在一块小帆布的作用下被拖带起来,它开始以无法计算的速度飞驶着。就是这样,它向风暴赶着它去的东北方驶去。它必须保持最大速度,因为只有靠速度才能获得安全。有时,它越过巨浪,以那锋利的船尖划开浪条,象鲸鱼一样钻了进去,浪头从甲板扫过,由船头扫到船尾。有时,它的速度和浪头一样,舵已失去作用,因而左闪右闪,几乎把船闪翻掉。有时,在飓风的推动下,浪比它快,于是浪头跳得比船顶还高,以迅猛不可阻挡之势,从船头到船尾,扫过甲板。
12月15日一天一夜就在这样的险境中度过的,一会算作有点希望,一会儿又失望了。船长一会儿也没离开自己的岗位,一点东西也未吃,虽然表面上保持冷静,但是内心却惊慌失措,那双眼睛老盯着北方的朦胧雾影。
可不是吗,一切危险都是有可能的。邓肯号被打出了航线,以无法驾驭的速度向大洋洲海岸奔去。船长自然而然地感觉到有一种灾祸在威胁着他。他时刻怕触礁失事,碰得个粉身碎骨。他估计大洋洲海岸在风前距离不能少于10公里,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靠岸就是遇难,就是沉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奔驰要比触礁好万倍,因为海浪虽急,总有法子自卫,至多听命它摆布罢了;若是风暴把船吹到岸边一撞,那可完蛋了。
门格尔找到爵士,和他作了一次特别谈话。他毫不掩饰,说明当前处境;他是个不怕牺牲的海员,将无比镇静地面对现实;最后,他说也许不得已而为之,让邓肯号向海岸撞去。“为了救船上的人,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爵士说。
“海伦夫人怎么办?格兰特小姐怎么办?船长又说。
“我到最后关头会告诉她们的。船果真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你通知我一声。”
“我那时自然会通知您,阁下!”
爵士又回到女客们身边。女乘客也感觉到危险就要到来,但不知道危险到什么程度。她们也表现出很大勇气,至少不在男同胞之下。这时,地理学家不合时宜地大讲大气环流理论,小罗伯尔直竖着耳朵听着。他给小罗伯尔讲述西非旋风、羊角飓风、直线台风之间的许多有趣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