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流星花园（1 / 1）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觉得太过善良的人不是伪善就是愚笨，可是很多时候想一想，也不是刻意要去做所谓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只是不想让自己为难而已。其实这也是自私的一种表现，因为做人总有自己的衡量标准，所以想让自己舒服些。

可是梁小瑜不想解释，她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也许……这就是那种所谓“圣母”的表现吧。所以自己其实没办法反驳周焕傲。

车厢里安静很久之后，他听到梁小瑜很轻很轻的声音，仿佛说得大声了一点，就会惊扰到什么似的。她说：“可能只是因为……我宁愿被人说过分惺惺作态，也不想被你讨厌吧。”

他一怔，刚启动的车子又是猛然一顿。她抱紧小小瑜，低着头，将下巴靠在小小瑜白嫩而温暖的脸颊上，紧紧咬着下嘴唇。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有些隐忍的沙哑，“或者我该问，你知道你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

她沉默了。

这句话其实并不代表什么特殊意思。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其实已经逃避了很久，并且打算继续逃避下去的事实。梁小瑜是个胆小鬼，她从小跟着母亲走南闯北，表现得总是很豪爽很健忘很畅快……但是其实，那都是假的，是她装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伪装出最没有伤害力的傻笑，只是因为这样能够更快融入周围陌生的圈子。她从小就害怕被人讨厌和排斥，她从来都害怕站在人群外面，讪讪看着大家都笑得开心，只剩下自己孑然一人孤零零可怜兮兮地站在外面看着。

那都是别人的热闹。

她恐惧这样的场景，小孩子总是害怕被孤立。

所以渐渐学会故意去迎合别人，然后让自己不至于被讨厌和抛弃。偶尔还会哗众取宠，起码证明自己有存在感。

她从小学开始就对面恶心软的周焕傲心存感激，更不愿意让他讨厌自己，所以想要表现出自己是好人。

“我不讨厌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周焕傲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所以我一直在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扮演一个不适合你的角色。”

从小学时候就是这样，其实明明她不笨的。虽然自己常常骂她笨，说她迟钝，指责她傻不拉叽的，但是其实早就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偶尔会从她的眼神里看到那一瞬间的藐视——明明是看着身边热闹打闹的人群，明明她也跟着大家都在笑，可是总是会在一瞬间流露出藐视的感觉。

一种似乎不太应该会出现在小女孩眼睛里的神采，似乎象征着她的想法：这群家伙，真可笑。

她从转来班上开始，虽然从这个女生团体混到那个女生团体，看起来她似乎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可是他从来不觉得她有真正的朋友。比起女生们，她和男生们在一起的时候，会自然更多。换句话说，她很喜欢自己把自己给孤立起来。

刚开始只是纯粹好奇心使然，而且有时候在她发呆的时候逗她炸毛还真挺有趣的。到了后来，有些有心人开始在他面前讲述一个传奇的故事，故事主角是梁小瑜。故事里，梁小瑜因为特殊原因没有爸爸，从小也没有，于是跟着母亲辗转漂泊，到处认爸爸。她母亲没有固定工作，做过很多让人瞧不起的工作，其中被说得最多的，就是守公共厕所。

虽然真的没什么可笑的，但是那些人总可以把这种事说得眉飞色舞，好像是知道了多么大的一个惊天秘密。在小孩子们看来，守厕所这个工作多么下贱，所以守厕所的女人的女儿，是应该被无情嘲笑的。这是来自于号称最无辜最纯善的小孩子们的看法，不知道受什么社会潜规则影响，他们从小就自动把世界分为了很多部分。其中一部分，叫做下贱，叫做见不得光。

梁小瑜就是这样。虽然他们之中除了大部分人父母开公司、做普通公司职员，还有修车子的，开粉店的……但是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像梁小瑜家里这么丢脸，居然去守厕所！

这是个多么大的罪过！

不嘲笑她，还去嘲笑谁？！

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下九流的工作？！真是活该被骂！

周焕傲不傻，他比常人要聪明，他知道那些人有意无意专门跑来告诉自己这种东西是要做什么。所以他渐渐由好玩，变成了对她的同情。

他出生成长在一个非常健全的小康家庭，曾经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还是那种只有女生们喜欢看的偶像剧。毕竟那个时候，《流星花园》风靡全国。

在他尚且稚嫩的心里，渐渐萌生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自觉：身为花泽类，就应该保护杉菜。

……虽然很久之后，他觉得自己当是这个想法真的蠢到了极点。

他不是花泽类，而她，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杉菜的自觉。

不然你说，电视里杉菜不是很喜欢花泽类的么？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跟着穆清跑？

梁小瑜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早就知道？你知道什么？”

他想起往事，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她，说：“我知道了，你果然是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