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纵使他呵斥拉明“学学你哥哥的样!”
但话一说完的下一秒钟,说不定她就会因某事而打康达,只不过没从前那么频繁就是。
嫔塔也告诉拉明,假如他没有乖乖的,就不能和康达出去,这一招使得拉明变得很听话。
康达和拉明现在会手牵手,很规矩有礼地离开家。
可是一踏出大门口,康达就会像冲锋陷阵般“咻”一声跑掉——留下拉明在后面猛追——去加人卡福第二代和第一代的其他男孩。
在一整个下午的嬉闹蹦跳中,当看到牧羊伙伴又踢拉明一脚时,康达会立刻冲过去粗暴地将那男孩推开,气冲冲地说:“他是我弟弟!”
那男孩出言相抗,眼见两人摩拳擦掌准备大打出手时,其他的男孩急忙过来劝架,把他们拉开。
康达拉起啜泣的拉明,把他拖离那些睁眼盯视的玩伴。
康达不但觉得尴尬,而且也诧异自己对同伴的态度——特别只是为了一个抽搭哭泣的小弟。
可是那天过后,拉明开始公开地试着模仿康达的一切,即使嫔塔或欧玛若在旁也不例外。
虽然康达假装不喜欢这样,但他还是暗自高兴,颇觉骄傲。
有天下午当拉明试着爬小树却从树上掉下来时,康达就示范给他看。
有时他会教弟弟如何摔角(那样拉明才能在卡福同伴前赢得曾欺负过他的那些人的尊敬);如何用指间吹口哨(虽然拉明的口哨声一点也不及康达锐利);他指给拉明看母亲最喜欢用来沏茶的莓果叶。
他嘱咐拉明把在满屋乱爬的臭虫温顺地抓到外面去,因伤了它们会带来不幸。
他告诉拉明若碰到公鸡的肉趾则会更惨。
可是无论他费多大的精力教导,他还是无法使拉明就太阳的位置来辨别时间。
“你太小了,但将来你会知道的。”
假如拉明连简单的事也学得太慢时,康达有时仍会对拉明吼叫,假如拉明太依赖,他也会一巴掌打过去。
可是事后也会很后悔,所以会把衣服借给光着身子的拉明穿一会儿,以弥补罪恶感。
康达与弟弟越接近,以前的疑虑和不安也越小,他的年龄目前与较大的男孩以及嘉福村男人之间正存在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事实上,在他的生命中,每天都会有某件事提醒他。
他仍是处于卡福第二代——一个仍睡在母亲屋内的人。
那些现在在外地接受成人训练的大男孩以前经常对康达同代的人冷嘲热讽;而像欧玛若和其他父亲级的大人把他们看成只会让人受罪的小家伙。
至于母亲级的人——每当康达在外放牧时,就会忿忿地想道,将来等他长大成人,一定要让嫔塔安分地做个女人,但他会仁慈地待她,亦会原谅她。
毕竟,她是他母亲。
最令康达和他同伴愤懑的是,那些与他们一起成长的卡福第二代女孩竟如此快就在提醒他们:她们已经可以为人妻了。
很让康达痛心的是女孩们不到十四岁就结婚了,然而男孩子必须等到至少三十岁才能成家。
总而言之,对身为卡福第二代的康达和他的同伴而言,这一直是件窘困尴尬的事——除了下午可独自在草原外,还有他与拉明的新关系。
每次当康达和弟弟独自走路时,他会想象他正带着拉明步上某个旅程,如同男人有时带着儿子一般。
康达现在觉得有责任要表现成熟些,因拉明把他敬为知识的泉源。
当他们并肩走在一起时,拉明会打破沙锅地问一连串的问题。
“这世界是什么样子?”
“嗯,”康达说,“没有人或独木船曾到过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没人知道。”
康达用阿拉伯文背诵可兰经的第一段,然后说:“你现在试试看。”
可是当拉明试时,他搞得糊里糊涂。
康达知道他一定会如此的,于是老气横秋地说:“这需要时间。”
“为何没人伤害猫头鹰呢?”
“因为所有去世祖先的灵魂都附在猫头鹰上。”
然后他告诉拉明有关爱莎祖母的事。
“你那时还是个婴儿,记不得她的。”
“树上那只是什么鸟?”
“老鹰。
“它吃什么?”
“老鼠,其他的鸟类和东西。”
“哦?”
康达从不知道自己究竟懂多少,有时拉明也会问一些他全然不知的问题,像“太阳着火了吗?”
或是“为何父亲不和我们睡?”
之类的问题。
此时,康达通常会咕哝几句,然后不说话——如同欧玛若厌烦康达问那么多问题时的作法一样。
拉明便会三缄其口,因为曼丁喀族的家规教导他们不可对不想谈话的人说话。
有时康达会表现得好像他正认真在沉思,拉明此时就会乖乖地坐在旁边,但康达起身时,他会跟进。
有时候当康达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时,他会很快地找别的事情做以岔开话题。
等下次一有机会,康达会等拉明到屋外后,赶紧去问嫔塔或欧玛若有关拉明所需要的答案。
他从没告诉他们为何要问这么多问题,但他们似乎知道。
事实上,他们连说带指地似乎已表现出把康达看成一个大孩子。
不久前,康达在嫔塔面前数落拉明做错事:“你要解释清楚。”
他会因拉明手脚不够灵活而揍他,嫔塔则装做不闻不问。
因此,拉明现在即使没有妈妈或哥哥在旁瞪眼也能稍稍有所进展。
康达现在只需问父母有关拉明提出的问题,而他们也都会立刻给他想要的答案。
“为何父亲的问牛皮垫是红色?阉牛根本不是红色的啊!”
“我用碱水和捣过的粟稷染过色。”
嫔塔答道。
“阿拉神住那儿?”
“阿拉神住在太阳出来的地方。”
欧玛若说道。
第十六章
“什么是奴隶?”
有天下午拉明问康达,康达咕哝了几句后就沉寂不说话。
他思绪渺渺地继续往前走,内心纳闷拉明究竟听到什么才会问起这问题。
康达知道那些被“土霸”捉走的人都变成奴隶,而他也偶尔听到大人谈论嘉福村内的奴隶。
但实际上他真的不知道奴隶是什么。
拉明问了他那么多次,使他难堪得想要找出更多的答案。
翌日,当欧玛若正准备要外出去砍伐棕榈木,好为嫔塔盖一个新的粮食储存室时,康达要求同行,他很喜欢随欧玛若到各处去。
一路上他们不发一言地走着,直到进入又暗又冷的棕榈木林。
这时康达很唐突地问:“爸,奴隶是什么?”
欧玛若起先咕哝了几句,随即沉默下来,径自在树林里转了几分钟,检查不同的棕榈木树干。
“奴隶很难区分。”
他终于开口说话。
在他挥斧砍伐之际,他告诉康达奴隶家的屋顶是用劣等草铺成的,而一般人家的屋顶则是用最上等的草盖成的。
“可是决不可以在奴隶的面前提及‘奴隶’二字。”
欧玛若很严肃地说道。
康达不知原因,只是点头,好像知晓一样。
当棕榈木倒下时,欧玛若把那些浓密粗糙的叶子剁掉。
当康达替自己摘下一些成熟的果实时,他意识到父亲今天有谈话的情绪。
他暗自庆喜现在能向拉明解释有关奴隶的事了。
“为何有些人是奴隶,有些不是?”
他问道。
欧玛若说他们之所以会变成奴隶有许多不同的原因。
有些人是因为当奴隶的母亲所生——他举了几位村内康达相当熟悉的人,其中有些是与自己同代小孩的父母。
欧玛若说有些人在自己家乡荒季面临饥荒时,来到嘉福村,请求愿意供他们食宿的人收为奴隶。
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举了几位村内年长一辈的人——以前是敌人,后被禁为阶下囚。
“他们会变成奴隶,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死却苟且偷生,宁愿成为俘虏。”
欧玛若说道。
他已开始把棕榈树干劈成强壮男人可以扛的尺寸。
他说,虽然他所列举的人都是奴隶,但这些都是德高望众的人。
“他们的权利由我们祖先的法律所保障。”
欧玛若说道。
他又解释所有的主人必须供给奴隶食物、衣服、房子和可分享一半利润的农田以供耕种,此外还要为他们物色妻子或丈夫。
“只有那些任自己为所欲为而成为奴隶的人才会被鄙视。”
他告诉康达——他们会变成奴隶是因为犯了谋杀罪,偷窃或其他的罪行。
只有这些奴隶,主人才会鞭打或责罚他们,因他认为他们是罪有应得。
“奴隶永远都不得翻身吗?”
康达问道。
“不是的,有些奴隶用他们耕作所存下来的钱买得了自由。”
欧玛若举了几位这样的人。
他也举了一些人以嫁到主人家而赎身重获自由。
欧玛若用绿藤做了一条强固的绳索,好把木块捆绑起来。
他边做此工作边继续说道:“事实上,有些奴隶后来还比自己的主人更飞黄腾达。其中有些甚至自己养奴隶,而有些成为知名人士。”
“桑迪塔就是其中一位厂康达大叫。有好几次,他听祖母们谈到这位伟大的奴隶将军,他的军队征服了无数的敌人。欧玛若咕哝几句后点点头,对康达知道此事显出很满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