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江山易主(上)(1 / 1)
第二日,入夜,凉风阵阵,残叶翻飞。皇帝佝偻着腰,往桃源阁走着。他眼下的乌青愈见明显,日渐消瘦的面容皱纹横生,乌发里的白发在月光下依旧清晰可见。他轻声叹气,终是不得不叹老,终是不得不承认旧的事物,必将被新崛起的一切所代替。
他忽然在月光下笑了,他骄傲,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那二十余年前的一天,他没有嫌弃那个孩子的出身,将那个眼神狠绝的男子认祖归宗。
只是如果没有那个孩子,也许自己此刻也不会落魄至此。罢了,死期将至,不过是苟活而已。
作为一代帝王,他何尝不懂这其中的一切。王者之所以为王者,他首先要强大,胜者为王,莫不过如此。如今这一代帝王再也无法指点江山,那么便有后起之秀掠夺并占据其位。
谁的王座,不是踏着鲜血一步一步攀登的?
他不怪也不怨,反而看着如此强大的男子,欣慰非常。那么便去赴局,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
他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心里想:怕是,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
煊王府。
“王爷,今夜悠王府内过于平静,怕是……今晚就要行动了。”一个长胡子老者摸着自己的胡须,皱眉说道。
“本王自是明白悠王心思,他既然决定不露狐狸尾巴,本王也只好陪他玩玩。”钟世煊坐在中堂正座上,看着自己靡下幕僚,示意他们继续说下去。
“自古忠臣追随贤君,所谓贤君必守孝道,悠王此举若是被我们找到有利的证据,那便可大获全胜。”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恭敬说道。
“依我看,悠王之所以采取行动,必是有了万全之策,我们走错一步,便很可能被悠王捉到把柄,那时候,怕是随便一个罪名,都不好听。”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皱眉深思道。
“回禀王爷,刚才属下去悠王府一探,发现悠王正着素衣准备入朝,而且……他已经备好了粗布麻衣。”一名探子回报,钟世煊挑了挑眉毛。
缄默。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暗自盘算着,想为他们的主子煊王谋划个万全之策。可是左思右想,总是无法猜透悠王的心思,这个悠王,究竟想做什么?
钟世煊抚了抚自己的下颚,叹道:“难道他真的要走‘百善孝为首’这条路?”半晌,淡漠道:“明天皇宫里传来噩耗,便称本王伤心过度大病不起,下床不能。”
“王爷,不可,悠王既已入宫,那么很可能被他抢占先机,毕竟皇上没有留下什么口谕或是诏书!”
“没错,若是皇上属意的人是您,那么……不是被他捷途先登了吗?”
钟世煊挥挥手,随意的说:“钟世悠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既然已经准备充足,那么我们便是冲破了脑袋,也挤不进去他想关住的城门,索性就安心等消息吧。”
“报!王爷,悠王差人送来的书信!”
钟世煊接过,入目八个大字:为兄登基,皇弟莫羡。
钟世悠的自信,永远建立在他强大的周密计划之上,既然如此,我便不去趟这浑水,另行其道。
钟世煊拿定主意,继而说道:“来人,拟书至南润国。”
信上简明扼要,非常简单白话的一句:“你又打不过我,不想挨揍就归降于本王!”
——
钟世悠坐在马车上向皇宫驶去,他轻轻抚摸着手中那一块刻着“悠”字的玉佩,神情悲戚,好像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
他对着玉佩轻声说:“娘亲,悠儿去帮你看着那个狗皇帝的死。”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被我用各种手段解决掉了,娘亲,这是最后一个,你且等等,悠儿用一个新王朝来覆盖你的痛苦你的绝望。”
——
冷风吹起天夏的长发,天夏在桃源阁门前撑一盏宫灯,遥遥望着天边,神情萧索落寞。
皇帝在不远处看着门前的天夏,看着她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种决绝和悲恨,他不由得轻笑。这个女子,便是他的煊儿心心念念的女子吗?这偌大的皇宫毕竟是属于他的,煊王派来的人纵是被悠王除掉,可是他却是清楚明了。
他走近,她回眸,他看向她,忽然怔了怔。这狠绝眼神,这流光溢彩的眼眸,像极了钟世悠!
他难看的一笑,咳嗽了一声说:“风大,进屋吧。”
她今夜没有向他行礼,她只是撑一盏宫灯站在风中,衣袂翻飞,好像随时可以随风而去。也许,她等的根本不是他。
可是天家后人,要如何原宥钟家后人,何况,又是未来的帝王。
他暗笑,想那么多干嘛,自己已然看不到那么远了。
天夏没有理会皇帝难看的笑容,只是淡漠道:“皇上怕是走了这许多路,口渴了,桃花醉在桌子上,臣妾陪你喝一杯。”
入座,他接鸠酒,一口饮下,熟悉的味道,这几年来这味毒下在他的饮食里,他再熟悉不过了。本是无味无色的毒,最近这几年,钟世悠却偏偏将它调出一种幽香,让他明白,你注定会死在我手上。
当年六岁的钟世悠,眼神狠绝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父皇,我是你的儿子,你且听着我这一番话:战场你不许去,有病你尽快就医并用最好的药,你要多去狩猎强身健体。我要你活着看着我一天一天长大,而后由我亲手杀了你。皇朝的皇帝,你,钟权,只能由我杀!”
一个孩童的话,勾起了他的兴趣,皇帝决定接他回宫,给他尊贵的身份,等着他强大到可以杀掉一国之王。
那个孩子就是钟世悠,大皇朝邪魅不羁的悠王,他在幼年时曾经对当朝皇帝说,你要留着你的命来给我杀!
如此可笑,又……如此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