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无风也起浪(1 / 1)
湘妹子来了没几天,这天早上,土匪突然找到了我,灰头土脸地冲着我说,“不好了,电俞,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土匪习惯上危言耸听,我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吓倒,反而是持着一副看热闹的好心情,咧着嘴笑。心里说,看你这家伙,又生出什么花花肠子来,想逗我的肾上腺素往上飙。
“刚才,李经理把我喊去了,把我臭骂了一顿,”土匪苦哈哈地说。凡是提到李经理,他总是显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嘴巴不说变得比蜜还甜,至少像用八四消毒水,消过毒一样,半个脏字不带吐的。很让人疑心,狗嘴里也长象牙了。
“这不喜事吗?你难过什么啊?”我就像美国人的F-35掉到地上一样,幸灾乐祸。
“为什么啊?”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诧异地问。
在别人眼里,可以说,土匪就是颗不折不扣发了霉的土豆,垃圾,可是在李经理眼里,可是块打了鸡血似的鸡血石,是块宝。所谓的,癞痢儿子,娘叫好,李经理就是那样一副含辛茹苦的溺爱着癞痢头儿子的母亲形像。土匪再不好,他都会向着土匪。
土匪好抓架(湖南话,把打架,叫做抓架),是出了名的。
一个月要跟人家打三四次架。这还是最低限度。简直就成了他每月必须完成的生产任务似的,否则,奶粉钱就拿不到,儿女们就会喝西北风。所以,他必须得象角斗士那样,不停地与人战斗。超产是经常的事。所以,看见他与别人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跟老母鸡下蛋,一点也不让人感到稀奇。
事实上,三天不打架,皮就作胀,欠抽的那种人。
因为宝着他,我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李经理从金属公司里跳出来,帮土匪干架的场面。以前,只听说,下人为主人两肋插刀的,这样,主人为仆人拔刀相助的,却从来未曾听说过。从这方面来说,土匪是无比令人羡慕的。
“不晓得,哪个狗日的造谣,讲老子昨天晚上在癞利妹子(长沙话,喜欢说话的女子)那里,一直玩到今天早上三四点钟。”土匪嘴里面下着雨说,好像早上没有刷牙就过来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馊味。
“我觉得李经理骂得好!谁让你老正经,都是少林寺,土鲁番,海南岛们的队长了(语出黄宏宋丹丹之小品《超生游击队》中),你得有个队长的样子。还动不动往人家小姑娘的房里钻,不骂你骂谁!”我再次鼓掌道。
“骂的好!”土匪绷大了眼睛,“你以为只是我一个啊!李经理还讲到你、讲到‘金鱼’。说的是我们三个。知道哇,小子!”
“还有我?说我跟你,跟‘金鱼’,”我感觉受到了侮辱,同时也非常地冤枉,“我们三个昨天晚上,在你老乡房间里过了一夜?”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是啊!”土匪点了点头,换作他兴灾乐祸了——咧着破皮鞋头似的嘴巴呵呵连声。
“放屁!”我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这样的人,一点城府也没得,一点就着。
“不信啊?不信,我可以带你去问李经理!看他怎么说,”扯着我的衣襟,拉着我就要去找李经理。我恼火地把他的手一打,好离他远些,他嘴里的气味真的很够呛,“不去!”
“你不是不信我么?”他狡黠地笑了起来。
“你狗日的骗老子!”从他的笑脸上,我看到了阴谋的成份,追问道。
“骗你是猪,就不是人!好吧!老子要是骗你,老子全家都是畜牲好不好!”见我生疑,他的脸马上恢复到严峻的状态,诅咒发誓道。
“李经理怎么会知道?”我问,“是不是听哪个说的?”李经理家住市里,晚上又不住在码头上,这样的消息,只会是晚上住在码头上的人才能说出来。我猜李经理一定是听谁传话了。
“是刘经理跟他讲的。”
“刘经理?”没想到是刘经理,所以,我有点儿哭笑不得。在我的心目当中,刘经理尽管喜欢夸大其词,可是还远没到捕风捉影,草菅人命的水平。如果这一次的造谣生事,确实源自于他,那么,显然是超水平发挥了。
“这不是胡扯八道吗!老子昨天晚上老早就躺床上挺尸了。昨天白天装热水器,又是打洞又是挖墙,上窜下跳,把老子都快累成二百五了,杨贵妃在跟前,我都没劲搭理,哪里还有心思泡你们长沙妞。不要说三四点,天一断黑,八点不到,我就在游西湖了。这个死刘经理,真他妈的吃藤条——拉箩筐,编得没谱了!”
“老子也是啊,老子昨天晚上在老肖那里坐到十点多钟,十二点钟一直在上班,哪里去过癞利妹子那里一下下,”土匪也抱怨道,可是看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不抱怨了,开始笑了,“其实老子是无所谓的,可是电俞你就不一样了,这件事要是传到贝儿那里,你小子可就麻烦了!”他假装操心道,肚子里,则恨不能天翻天覆的好。
“麻烦个D!身正不怕影子歪,老子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怕个鸟啊!”我气冲冲地,可是说到这,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底气,那样很可能会让土匪以为,我是怕了她似的,于是犟了犟脖子,大声嚷嚷起来,“就算老子在磅房里玩到了三四点钟又怎么样?老子怕她?你不是说笑话吗!”
我感觉受到了轻视,身为男子汉的自尊心也受到伤害,所以,我大声而不屑地说,象是民权侯领袖要对整个世界发表宣言,我们男人是不怕女人的,更不会对女人低声下气。哪怕一辈子打光棍,我们也不会对女人低声下气!
“在我跟前面,我晓得你是嘴不怂,等一下子到她问你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象现在这样嘴硬。到那个时候,你还能象刚才那样说一遍,那老子就佩服你了,小子!那才叫够种!有火冲着老子撒,没有用,不算本事,”到这个时候,他还忘不了挑唆。那样子,世界上只要有一对恋人不打得头破血流,他就于心不忍。
尽管是自己没有做过的子虚乌有的事,我的心还是被搞乱了。
码头就这么屁大场子,也就是够踢一场足球赛的人,码头边上发动机响,码头大门口就能吻到柴油的味道,贝儿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瞒都瞒不住,何况二十二个人,有二十三个是做狗仔的料。
当她听人有根有绊地告诉她,当她回家的晚上,我就按捺不住寂寞,泡人家一晚上,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会象以前一样,昏睡百年,还是睡狮猛醒,给我来一顿河东狮子吼的大戏?不知道。反正心里坠坠的,象怀揣六甲,一朝分娩的孕妇,沉重感与焦虑感并重。
一直到九点多钟她才过来。在我未想好,怎么对付流言蜚语之前,我想把她别人的联系掐断,能隔离多少就是多长。尽量让她迟些知道的好些。
结果并不成功。在大门口,我还没有跟她说上两句话,刘经理就像装上了顺风耳,马上从二楼窗口,把脖子象长颈鹿似的伸出来,并大叫她的名字,说,要跟她商量,买些什么东西过节的事情。
她匆匆地就上楼了。我则扭过头来问开满舱,“过什么节?”据我所知,传统的中秋节,还早着呢,至少还有一个多月。最近的一个节日,就是七月半鬼节。可是鬼节跟我们有关系吗?活人难倒也要过鬼节吗?我们老家也就烧个纸钱则个,需要迁坟立碑收敛遗骨,都是选择在农历七月十五那一天。
“傻B!当然是过七月半啊!”于满舱一本正经地说,同时为能够在孤陋寡闻的我的面前,展示自己丰富的民粹知识而自得。
“七月半不是鬼节吗?有什么好过的?”
“鬼节?什么是鬼节什么是人节,都还不是人过的。骗骗鬼而已。还真有什么鬼来过鬼节。都还不是有人来过!”
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西方的万盛节,名义上是鬼节,可是外国佬到时,又是化妆又是游行,哪里是给鬼过的。分明都是打着鬼的旗号,找快乐。西风东渐,改革开放的前沿就是不一样,学起老外那一套一点也不寒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