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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海底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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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已放晴。远处是蔚蓝色的海,背后是连绵的绿色群山。雨走了,心情自然也好了很多。

刚起来,站在磅房顶上刷牙。

边刷嘴里还哼着日本北海道民歌《拉网小调》嘴边上一嘴白沫。这时,李贝儿端着个洗脸盆噔噔噔地往上跑,我想,她一定是来找我的。故意背过身去装做没看见。

噔噔声上来了,稍停,转成了嗒嗒声,向我走过来,显得有些急促,过来了,左转,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还装。我这人有演戏的天赋,耷拉着眉毛,看着脚底下,以为刷牙跟拉小提琴是一回事,同样可以做到自我陶醉。

“俞大头,我恨你!”在我的面前停了一会儿,调匀了呼吸之后,她突然间大叫。

有关恨我的话,我已听过不止一次。话讲三遍,如屎臭,所以并不觉得稀奇。我倒是对“俞大头”这个称呼的来历很感兴趣。

“大头大头,落雨不愁,人有雨伞,我有大头,”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是在这样的歌声中长大的。“大头”可不是什么好的字眼,是带有侮辱性的字眼。最臭名昭著的“大头”就是“袁大头”了。袁世凯。

为此,我进行了大规模的武力镇压活动。所有敢于叫我为“大头”的街坊邻居,第二天一早起来,准会发现,自家的大门上涂满了大便。

要么报应就落在他们的儿女身上。打不过他们,我可以打他们的儿女。打不过大的,我还不能找小的欺负。渐渐地,就再也没有人敢这么叫我了。

今天“俞大头”之名,重现江湖,除了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外,更多的是勾起我对童年当中,极少存在的不愉快经历的回忆。

我得弄清楚,在这个码头上,是哪个该死的,吃饱了没事做,给我出了这个好号。我要给他的老脸上,抹一层狗屎不可。

我正打算要问她“俞大头”是谁给我取的外号时。却发现,不太对劲。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所面对的,那不再是一张女孩子的脸,分明就是一张写满的愤怒,以及失望的,巨大的状子。状纸上的那种愤怒,那种失望,与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再次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带回满屋子的红灯笼时的表情是极其相似的。

相同的失望,相同的怒不可遏。那种,在爱消耗殆尽之后,却看不到一丝丝成果,回报时的那种无助那种绝望。通通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这世界上的男人,都不是东西!”她没有说,是我帮她说的。不是女权主义者,但到了这时,能摆出这样一副嘴脸时,女人心里想到的,不会有另外的一句话。应不是殊途同归吧!她那眼里所饱含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眼泪,就如同千斤重担压在我的心上,让我感到罪孽深重。

可是为什么呢?我犯了什么样的罪过,让她这样来对待我?

“怎么啦?”我怯怯地问。在她的气势面前,我首先被压倒了。尽管还不知道自己的罪在哪里,却已经以罪人自居。

“哐当,”手里的脸盆突然间掉到了地上,不,是她生生地扔出去的。好像有意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她特意把道具都带上来了。不过,没有吓到我。后来,听楼下面的司磅员说,她的这一扔,致使他的耳朵嗡嗡嗡了半天,间歇性耳聋有三四个小时之久,一点声音也听不进去,全都是蜜蜂谈恋爱的声音。

面盆里的洗面奶,牙刷还有涮嘴的缸子,通通作出一副胜利大逃亡的姿势,从脸盆里蹦出来。却只有,瓷缸子嚓啷啷地滑出去二三米,在东边的屋檐边,临要掉下去的时候,悬崖勒马。

“我恨你!死鱼,我恨你!恨死你了!”她一边咬着牙诅咒着,一边象红缨束还是女子十二乐坊里的鼓手那样,双手轮番,捶击着我的胸膛,咚咚有声,气吞河山。

“到底是为什么?”我继续问道。嘴里因为有未吐尽的牙膏沫子。所以我在说话的时候,吐字并不清晰。这一点,也被认为我是有意怠慢,而惹恼了她,一把将我手里的牙刷夺过去,随手一扔,没了踪影。

我可以保证,如果本人长的有牙刷一半顺手的话,甩出去的绝对是我,而不是牙刷。我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间对我产生如此大的仇恨。

“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我受不了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再大的仇,再大的恨,就算是要我去死,你也要我死个明白,不是。讲话要讲道理,不是吗?“有话你不能好好说,我倒底做错了什么?不能说吗?啊!”。我紧皱着眉头。

“还问我为什么?”她咬紧了牙关。我真担心,再过上一秒,她就无牙可咬了。心似乎已冷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你做的好事,自己不记得,反过来问我,”眼泪已经淹没了四野,在她的视野内,我应该不是人了,应该是一片不堪入目的沼泽地。

我已经踏上了不归路,走过了奈何桥,油锅近在咫尺,而判官大人,还不肯宣布我的罪状。她这关子可卖的够久了。

“你的神经倒底如根短路了?”我生气道。同时也暗自庆幸,没有听于满舱他们的话,做她的男朋友。要么退货都来不及。

“你凭什么把我的伞给那样的女人打?”她搌了搌脸上的泪水,气急败坏道。

“什么伞不伞的?”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用手指着我,“还跟我装蒜,人家全都跟我说了。你把我的伞借给了那种女人。你侮辱我!俞大头,你混蛋!”

“我的娘唉!我侮辱你?怎么可能,太小题大作了。就为这点破事。为这点小事,你就跟我发这么大的火,唉!我看你是吃错药了,大清早的。不就是借把伞给人家么?怎么啦,我是做好人好事,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我的事。”怪不有人说,女人是种奇怪的动物,她们总是没来由地生气。

“借给别人可以,借给那样的女人就是不行,就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复读机进入复读环节。

“我已经借给她了,借已经借过了,后悔想不借也来不及了。你看怎么办?”我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我要你把我的伞马上拿回来。我的东西一刻一秒也不能呆在那样的女人手里。不能,坚决不能,”她跺起了脚,摇起了头。吃了摇头丸才有的动作。

“那我现在就去拿好了,我马上就把伞给你拿回来,”并不只她一个人会咬牙切齿。心里真他妈的火锭锭的,心想,我的妹妹要是象她这样,我会一脚把她踹得死死的。

“拿去拿去,现在就去拿,”她完全就成了一个泼妇,冲着我又推又搡。如果我稍稍脆弱些,肯定会被她推一跟头。看上去她真的离疯不远了。

“好!我去拿,”我已经跟她无话可说。转身就要往楼下去。

看我真的要去,她却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手捂脸,呜呜地哭了开来,“你去拿好了,拿来了,我也不要。那种女人碰过的东西,我是不可能要的!”

“你是什么意思?”我直犯糊涂,“你这样七吵八吵的,不就是想要回你的伞吗?”她不吭声,只顾着哭。好像哭已经成为她的事业,一心一意地经营着,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好,那把你不要了,那我赔你一把新的好了。我这就到市里去给你买把新的来还你?”我差不多是恶狠狠地说。

她还是不吭声,一味地哭。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当中的第二招了。虚活了一十九载,很荣幸的,终于有人肯在我身上动用她们的绝招了。

既然她不答话,在我看来,就是默认了,掉头就往楼下走。

看我已经下楼,应该是怕我听不到她的哭声,我一下楼,她的哭声就高了起来,越哭越带劲。也许她就是传说中,越扶越醉的那种人:“死俞,臭俞,你是世界上最坏的俞。你死去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管她怎么骂,我是充耳不闻。

我到码头已经四个月了。与贝儿间的关系一直处在若即若离的状态。

那是我所需要的状态,却不是她所想要的。对我,她好像正在失去耐心。有传言说,她已经是答应了一个男孩子的追求。那个男孩子是个小老板,有自己的工厂,私家车,象她家一样,也有很多的海外关系,他们有可能一起出国。对此,我只是一笑置之,“关我什么事!”事实上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现在看来,我完全没有必要不是滋味,这样的女孩子,还是让别人去享受的好,在下消失不起。心里恨恨地想。

门口,土匪呲着一口黄中带黑的牙花子,冲着我笑。“是不是你狗日的,跟她讲的。”我疑心道。

“你干的好事,我当然要讲了。”他居然摆出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架式,居然还就承认了。

“你狗日的,生儿子没屁眼!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我诅咒道。

“对不起,电俞,你骂晚了。我两个儿子个个有屁眼,老子检查过了,都有,”我是气急而笑。摇摇头,“你就是他妈的畜牲,活畜牲。老子真的拿你没办法。你怎么像老女人似的,到处搬弄是非呢!不就是借把伞给人打打,犯法啦!又关你什么事了,”

“你小子,想跟那个婊子套近乎,想操她,这,老子还看不出来。别以为你小子平时候装的一本正经的,肚子一肚子坏水,直到昨天晚上,老子才看出来。你其实比老子还坏。”

“坏你妈B,老子**!”我边开院门,边骂道。

“我妈在地底下,死了好多年了,你有本事,你操去。关老子D事!”他大度地说。

没办法,这种人真他妈不是人养的,石头里面蹦出来的。这种话也能说的出口。真的是服了他了。

“我不要你买新的,我只要我的伞!”她追了下来,一字一句道。眼泪已经看不到了,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往办公楼上走去。

“你倒底想怎么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想要你操她,这还看不出来。”土匪用低低的声音对我说道,“他们说你小子聪明,老子看,没有比你小子更蠢的人了,老子要是象你这个年纪,老子就天天扛着大炮,到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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