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医院(1 / 1)
“鼻子断了!”胖而高大的女医生看着拍出来的片子,指着其间的一丝白线,斩钉截铁地说。她的形像让我想到了鲁智深拳打郑关西中的那个郑屠户。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断了?”我吃惊地问,没有想到自己的鼻子会比自己的心灵还要脆弱。
“是的!因为里面都是软骨,”医生那不容置疑的口吻。
“软骨不是不容易断吗?”我还是不相信她说的。
“谁说的?”医生诧异地望着我。
“那些练软骨功的。象印度的瑜珈。要是那么容易断,谁还练?”
“身体的柔韧性与真的软骨头,你觉得是一回事吗?”女医生没好气说。
“能治好吗?”她在一旁小心求证。因为女医生差不多已经被我的傻话给激怒了。生怕,声音一大,医生原本要说,能治好的话,也改成说,治不好了。就好象,医生医术的高明与否,不在于他们自身,完全取决于,患者以及患者亲友家属与他们说话时的语气。
这也正是我要问的。我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医生的回答。在我的记忆里,印像中,医生一般只会说两个字。而那两个字甫一出口,无论是医生本人还是病人还是病人家属,都可以洗洗睡了!
“当然!”医生轻松地说。
我那一颗提着的心也一下子落了地。谢天谢地,不是那两个字,也不是“红包”两个字。
接着,耳畔就传来“喀啦”一声响,再看女医生的手里,已然,多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筷子,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的筷子。充满了岁月的痕迹。筷头,已经发毛了,由原先的综红,开始发白。那应当是长年,跟牙齿相碰的结果。
而再回过头来看,办公桌上,原先躺在墙边的瓷缸子里面,原先成双的筷子,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很明显,那只在她的手上。好一个为医院着想的医生,连医疗器械都只从家里带。
”什么意思?”看着她舞动筷子,我就紧张。还没上锅呢,怎么就要上桌啦?我心里说。
很为鼻子的下场担心!
“当然是拨过来了。”怎么看怎么象是屠夫,跟白衣天使一点也不沾边的女医生,跃跃欲试着。
大概是整天与那些半死不活的病人打交道,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阳光些的美男,自打见到我起,她就显得神神叨叨,异乎寻常的兴奋。手里拿着根筷子,舞动着,就象要去指挥一个大型的打击乐队,信心满满,而又自得其乐。
“就用它?”她指着女医生手里的筷子,不悦地皱着眉头。一副嫌弃的样子。很是为医生不把我当一回事而不高兴。
我也觉得挺寒伧。一根用过的黑漆漆的筷子。可能都没有认真洗过,也许上面还沾有她的口水,这不是间接接吻吗?我忒亏了。她应该有三十多了吧?
这样实在有失公允!不公平!
同样是做手术,凭什么有的人又是手术刀又是手术枪的;可一到我这里,怎么就只剩下了筷子。而且是一只筷子,哪怕是一双筷子,我心里也好过些。就算是一只,哪怕是一根新的,不是这种看上去还沾有牙祟的旧筷子要好。我的心里也平衡一些。仅此一只,也太扣门了,太不拿我当回事了!
“我们都用筷子,”医生把筷子在手心里敲来敲去。那意思,我明白:爱治不治!不治,那就象比萨斜塔那样,一辈子歪歪着好了。或许,过不两天,就成国家四A级景区了呢。
我与她(贝儿)对视了一眼。我看出来了,她心有不甘。我何尝不是!
“算了,我们不在这家治了,我们换一下。”她过来拉着我的胳膊。
“到下一家,到下一家,也许用煤钎子呢?”女医生调侃道,然后,正了正脸色道,“你们到医院来看医生,就要相信我们,校正鼻梁用筷子是最好的工具,这是我们前辈医生,多年行医的经验。”这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话又说回来了。这也就算我幸运,遇到的是国产医生,这要是遇到外国产的洋医生,那就不只是用筷子捣的问题,可能就是用刀用叉的事了。那样,岂不更为可怕。想到这里。我咬咬牙,一跺脚“好吧!动手吧!”豁出去了!
“痛吗?”医生在我的鼻子里,掏煤灰似的,拨来拨去的时候,她在一旁问。
“不痛,痒!”我嘟嚷着。
“痒!你还说话,”女医生不悦地说。
“不说话,就更痒了!”我说。可能是认为我不该和她顶嘴,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到了嘴里。医生则捂着嘴巴暗笑。我想是她有意加害于我,可是,我没法证明,也只好忍了。
回家的路上,过两分钟我就摸一下鼻子。看看还在不在原位。她忍不住地笑。
“花了多少钱?”我想起来了。把那张唯一的老人头给掏了出来。
“算了。以后请我吃饭吧!”她象个男人似的挥挥手道。
“那怎么行!到底多少,我不习惯欠人家的人情,尤其是女孩子的。”
“什么意思?大男子主义。”
“说实话,我就这一百块钱了,不够,只有等我发工资了再还你。”我试着把钱塞到她的裤兜里,而她一直扭怩着,结果,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那不该碰的地方。我一下子僵住了。她也显得很不自在。可是我能看出来,她并没有不高兴。脸色绯红。我不敢再去看她的脸,甚至于她的身体。我突然发觉自己的脸包括身体都已经很烫了。
“昨天晚上,那个男的,你认识?”人家是慌不择路,我是慌不择言,把心里早有的疑问一下子全给暴露了出来。
“你说的是哪个?”她轻声地说,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震荡中回过神来。
“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跟刘经理坐在一起的。”
“噢!你说老**噢!”她笑了起来。
老天作证,她说的就确实是“老**”,我一点也没有冤枉她。“你怎么能那样叫人家呢?”我神色严俊地望着她,觉得她这样实在有点过份。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有再大的意见,哪怕是有仇,也不应该这样,侮辱人。何况还是笑着去骂。那就太不应该了。
“我怎么叫人家了,不就是叫老**么?我没有喊错啊?”看着我一脸严肃的样子,她笑不出来了,心中坠坠的样子,又感觉特无辜特委屈。
“那是骂人,你不知道吗?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什么是骂人的话,什么不是,难道还要我给你解释,”我有些急了。
“我哪里骂人啊?你搞错了吧?我一直是非常尊敬老**的。从来没有对他不敬过,更不要说骂他了。我从来就不晓得骂人,更不要说对老**了。他姓张,我叫他老**,一点也没有错啊!”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在他们的方言当中,“张伯”与普通话的“**”两个字的发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在他们当地人听来,没有丝毫的异常,而在我这个外人听来,就完全不正常起来。
我是误会她了。可是,我又不便向她解释。她可真够倒霉的,白白地又被我冤枉了一回。只是闷着头笑。
“笑什么笑?我真的没有骂他。我保证。”她一本正经说。
我已经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怎么又对不起了?我一点也明白,你把我弄糊涂了。告诉我,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除非!”我卖了个关子。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之间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时候,我才有可能告诉你。要不,这就是我一个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