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还有就是那和霆十分酷似的迷人眼神。“宇!”水哗哗地响了一下,霆从厕所里出来,“我试过了,太阳能的水不热,但是也不凉,你要洗吗?”说着,他又拉开冰箱看,“嗯,还好,有吃的东西。你自己喜欢吃什么就自己来看。”他走进其中一件卧室,不一会儿,取出一条毛巾被,“快洗吧。”我答应着,进到厕所里,连衣服也不脱,只是把鞋子踢掉了,就站在花洒下,打开花洒,任水流浇在我的身上。霆听见水流这么快响起,有些好奇,便扒着头往这边看。我得意极了,故作潇洒地开始脱衣服。霆看了,嘿嘿一笑,到厨房去收拾早餐了。我尽情的让水流带走这一路的尘土和疲惫,让我的身心好尽快调整回最佳状态。因为我知道,来这里不是度假,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我洗完了,关掉花洒。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发现霆站在厕所门口,用热辣辣得有些发呆的眼神死死盯住我。我有些发悚,但也有些高兴。不过,我没有要遮挡身体的意思,只是用手理着头发。故意让我的身体暴露在霆的视线里,我终于明白,有人欣赏的感觉原来这么美好……
我穿了极宽松的一件圆领T恤,和一条盖住膝盖的大短裤。享受了霆亲手为我做的第一顿饭。虽然只有两个煎蛋,但我已经很满足。然后我开始挑选衣服。霆这时洗完澡,光着身子进到卧室里来。这间卧室就是霆少年时代一直居住着的。极简单的一组书架、写字台、一组高低柜和一架床。都是统一漆成亮黄色的,那种色彩现在早就不多见了。霆站在我身后,用梳子一边梳头一边说:“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休息?下午不和我去医院看妈妈吗?”我不放弃任何欣赏霆的机会,停下手中的事情,坐在床边,上上下下看着我心爱的男孩儿的身体,那真是完美的最好解释:“不了,我选好衣服,现在就和你去医院,看妈妈。好不好?”霆深呼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让头发自然形成一种没有任何造作的发型。然后,他用左手握住前额的头发,像是一个冲天的发辫。然后把紧闭的眼睛一睁:“好,那快点儿。给我也选一件衣服。要让妈妈觉得我过得很好,事业进展很顺利。你看吧,该穿什么衣服?”我又开始挑衣服:“那还是穿我的衬衣领带好了。那样最‘事业有成’了。”霆从后面揽住我的腰,然后用手伸到我的私处,轻轻揉搓。“呵呵,你有点儿新意好不好,事业有成就必须穿成那样吗?还是活力一点吧。”我把他的手拿开,故做严肃地说:“什么时候了?不知道我们还有事情吗?还逗个没完。你看看你的衣服,实在是太前卫了,怎么穿呀?还嫌我没活力呢。你穿成那样,花枝招展的,像事业有成吗?我看不出来。”霆一下子变得一点笑容都没有了,停了一下,就说:“听你的,衬衣领带。”然后飞快的开始穿衣服……
我们买了很多吃的东西,来到住院部门口,卢广齐叔叔已经等在那里了。霆向他介绍说我是他的同事。卢叔叔根本就没有太注意,只是说:“哎呀,小霆的事情让你们也费心了。”说着,便接过我们手中的几个塑料袋,领着我们往住院部里面走,“我是他妈妈单位的老同事了,我们看着小霆他们长大的。”又对霆说:“你妈妈昏迷了十几个小时,昨天下午清醒过来了。听说你要回来了,现在可有精神了。”内二科206病房,卢叔叔打开门,让霆先进去。然后跟在我后面,一起进到病房里。那是只有两个人住的重症病房。霆看见里面靠窗的那张病床上的一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便兴奋起来,喊了一声:“妈……”便哽住了。霆的妈妈让我很吃惊,她没有显得很激动,只是用万分慈爱的眼神看着霆,微笑着点点头,把一切情感都融化在眼神中:“慕霆,妈妈在等你,等你回来。”霆在他妈妈面前,也没有怎么表现自己的情感,慢慢走到床前,把东西放下,坐在床边,抱住她妈妈的肩膀,看着她妈妈的脸,用右手为他妈妈把鬓发理到耳后。他的妈妈,是一位五官很标志的女人,而且很有修养。只是病痛把她折磨得十分消瘦。气色简直就是青中带绿,皮肤可能因为刚洗过脸,泛着光。她的呼吸很短促,也许是因为体能消耗太厉害的原因吧。我看得出来,霆的家庭,是一个很讲究学问之道的家庭,他们是不会把自己的情感流露出来的。这已经深深的形成一种习惯,并且影响了霆很深很深。我很惊奇,霆在做MB的时候,除了人格、尊严之外,还要克服所接受的熏陶和教育在他意志里的深层影响。尽管如此,他还是那么出色,在MB的行当里也那么出色。霆的妈妈享受着霆给她带来的阳光般的希望和安慰。神色更加安详,甚至不像是一个癌痛逼恼的病人。,更象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人。霆轻轻地问她妈妈:“妈妈,疼吗?”他的妈妈只是笑,笑得那样深情。她抬眼看见站在后面的我,问霆:“慕霆,是你的朋友吗?”霆才想起来跟在后面的我。赶紧告诉他妈妈:“是,我的好朋友,张振宇。”我赶紧向前一步,微微鞠了个躬:“阿姨好。我是霆的同事。公司让我一起来看看。”霆的妈妈笑着对我说:“坐吧,这张床上的病人一星期前死了。没有人了。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们关心我,还有慕霆。”
卢叔叔说:“那你们先谈吧,我出去一下。”不等大家说什么,便出去了。这使我感觉自己很多余。便说:“我去洗手间。”我刚要起身,霆说:“你就不用了。留下来吧。”我很尴尬,傻笑了一下,又坐下了。我知道,一场有我参与的大谎言,一场在霆的妈妈临走前的善意的谎言就要开始了。我们讲起了在车上早就巧妙地编造好的鬼话,说霆在某某商务公司,做业务员,薪水很高。霆人缘好,亲和力强,所以业务能力和成交的案例就多,收入也就自然很高。我心里一直感觉很不自在,暗暗嘀咕,这样的好事情,哪里能够找得到?霆的妈妈能信吗?但是我看,霆的妈妈好象是信了,因为我从他妈妈的眼神和态度里实在看不出来有任何疑惑和不快。这时,护士来了,卢叔叔也跟进来了。护士说:“孙阿姨,今天上午一组药,是不是给您改在下午?”霆的妈妈说:“不,我现在就可以去。”霆也马上站起来,护士说:“你们不要动了,到外面去等。我们来车接病人到化疗中心,你们不用跟过去。”
这样,在护士和霆的妈妈的催促下,我和霆,以及卢叔叔离开病房,来到走廊上。卢叔叔说:“小霆,医生说要等你回来,和你见个面。你妈妈时间不多了,不会超过一个月。现在随时都可能出危险。”霆毫无表情,但是呼吸却一长一短的,我死死盯住霆的脸。霆终于眼睛里出现了眼泪,但是却始终没有掉下来。卢叔叔说:“小霆,这是事实,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你还不能哭。要让你妈妈在最后的时间里高兴些。”卢叔叔拍拍霆的肩膀,“你是咱们大院里最出色的孩子,最懂事的孩子。叔叔不多说了。一旦事情出了,你也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有所准备。现在,我们有四个人,轮流陪床。你不要太劳累。在你妈妈清醒的时候,多陪陪她。”霆低下头,叹了口气。我真不敢相信,霆竟然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男人的感情应该是在任何时候都是内敛的、深藏的。在我印象中意志坚强无比的霆竟然无助的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那句“只是未到伤心处”,对男人的眼泪最准确的诠解。我一直看着霆,却不能做任何表示。霆说:“卢叔叔,我去找医生。您带我去吧?”卢叔叔说:“好的,来吧。”然后又对我说:“麻烦你,你叫什么来着?”我提示他:“张振宇。”卢叔叔:“哦,对了,你等孙阿姨去化疗中心以后,在房间里等,也许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接应一下。不能没有人在病房。”我赶紧说:“好的,我在这里等。”霆对我说:“等我!”便跟着卢叔叔去了。走廊里只剩了我自己。这时,电梯门开了,两个护理人员推着一架带轮子的床,朝这边走过来。楼道里的紧急呼救显示器发着红色醒目的光。他们进到病房里,一会儿便把霆的妈妈推了出来。我跟上来:“阿姨,霆去医生那里了,您还好吗?”霆的妈妈说:“孩子,我很好,不要跟着,到病房里等我。我很快回来。”护士也说:“家属不要跟了,我们一会儿送病人回来。”我向霆的妈妈说:“阿姨,我等你。”霆的妈妈自信而坦然的微笑着:“嗯,我马上回来。”我不再跟了,看着电梯的门打开,他们上了电梯,然后电梯的门关住,楼层显示一闪一闪地变成了9.就不再动了。那是最高一层。也被称为“死区”。我只好独自一人回到病房,拿着暖瓶,到开水房去打了壶开水。这时我才感觉好累,听着窗外知了那底气十足、不知疲倦的单调鸣唱,我简直要被催眠了。看看时间,也许还早得很。便趴在床头柜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我睡眼朦胧,抬头一看,是霆的妈妈化疗回来了。几个人把霆的妈妈抬回到床上,护士问我:“能一直看护病人么?”我点头说:“可以。”护士说:“好,有什么事情,到楼层总护理区找我们。”便关上门走了。我赶快到霆的妈妈床边,看看她怎么样了。只见她头上的汗珠有黄豆那么大,连头发都湿透了,嘴唇发青,还有些微微发抖,但是眼神依旧坚定自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手也以极快且轻微的频率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