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 灭族(1 / 1)
当夜出谷后,倾尘直接来到了往常的联络地,“月阁”。
“小尘!呜呜,小尘,我好想你啊啊——!”随着一阵哀怨的干哭,身上猛然缠上一具温热的身子。
“放、手!”冰刀般的眼中射出阵阵寒光,轻抬起的右手微微泛起橘红色。
“不要嘛!人家都好久没见你了,有六天八个时辰又三刻钟了,真的好久了,呜呜。”明明是张假哭的脸,可哭丧的眼中竟然挤出点点晶莹……
算了,真把她化成灰,还少了个不错的护法。
缓缓放下右手,身上挂着障碍物,径直向厅中走去。
嘻嘻,就知道小尘虽是张冷面,但绝不是冷心。嘿嘿,经过我五年来的不懈努力,历经无数次的沙包经验,还不是成功了?哪次真的被打伤了?还不是好好的挂在小尘的身上。
厅中众人目不斜视,仍是各做各事,看了五年,早就麻木了。
待倾尘在厅中主座落座,众人起身抱拳齐声见礼:“见过月主。”
“都坐吧。”挥了挥手,大家落座。
“都部署好了?”五年的准备,容不得一丝遗漏。
“是,月主。一切已按计划部署完毕。”左手边黑衣冷面的年轻女子恭声回答。
“好。走吧,上官家的历史也该走到头了。”五年了,这一刻终于快到了,上官然,你欠的债也该还了。只是,就怕单只这将近二十年的利息,你都还不起啊。
凤翔首都,天子脚下,中都凤城。
深夜的街道,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繁华,在呼呼的夜风中,诉说着它的苍凉。凤城第一首富上官府门前,此时正站着十几个寂静无声的人影。
看着眼前几丈宽的门口左右,各立着一只抬首嘶吼状的巨型白玉石狮,仰首望天的高傲姿态似乎在诉说着王者的不可一世。在风中飘摇着的两只大型火红灯笼,映照着丈长门匾上“上官府”三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也好,就让昔日看惯荣华的你们,亲自见证自己所守护的家族是如何由盛极一时走向颓败没落吧。
“走吧。”为首一人说完,也不见如何动作,眼前紧闭的厚实桧木大门霎时消失了,只余风中隐隐飘散的缕缕灰烬。
众人虽皆年轻者居多,但却皆是江湖高手,随便一个,也有前十的身手。而多年来的经历,也可谓见多识广,可说是一般事已入不了眼。一直以来,这位冷然淡漠的月主无论才智,能力,气质,见识,眼光,都无不有着超出平常人的卓越。可是身手,却几乎没几人亲身见过,虽然出于高手的直觉,和那人冷酷的气质,凌厉的眼神,静如山,动如豹的身姿,可以断定主人的身手绝对不低,但亲眼所见的这一幕,却仍是远远超出了众人的理解范围。这,这到底是有多高的身手,才能以这样看不见的动作,将这样坚固的大门转瞬成灰?众人心中无不庆幸,这样优秀的人是自己的主人啊,于是,在敬佩尊崇之外,一种名为敬畏的感情迅速蔓延在众人心间。
直到那月白身影渐渐走上台阶顶,众人才回过神来,匆忙跟上。
“什,什么人?站,站住。”早在大门化灰的一刻,见到这一幕的护院、仆人就早已吓呆了。反应过来后,不少人早已尖叫着逃走。但还是有胆大,自恃武艺高强的强自留下,但那颤抖的嗓音却泄露了胆怯的事实。声音引来越来越多不知内情的人,很快,里三层外三层,众人手中的火把灯笼照亮了黑暗的夜空。
“哟哟哟,还真有几个不怕死的留下,看来,上官老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嘛,还有那么几个忠心的。只是,不知这忠心中有几分是真正给你的主人的呢?”南宫玉嘴上嬉笑着,眼中却有着凌历的怒气。哼,第一次就能让小尘露一手,挺厉害的嘛,我都磨了五年了,还没让小尘这么激动过呢。不过,话说回来,那样恐怖的场面,还是不见为好,嘿嘿。
“来者何人,竟敢深夜在堂堂上官府喧哗闹事?”层层护卫的人群中,站着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妇人,五十岁上下,眼神凌厉,面容姣好,保养的不错,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丽风情。一身整齐的锦衣玉带,看来还未休息。只是此时一脸疲惫,眉头纠结。
“哟,这不是堂堂凤翔第一富上官然上官家主么?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啊。只是不知这第一富上官府的名头,在今夜过后,还能有几人会记得啊?”一番话,不阴不阳,夹枪带棒,让上官然的脸色一变再变。
“阁下究竟何人,还是说只是无名肖小,看我首富之名,想来我上官府劫掠?”阴暗的眼神闪了闪。
“你就别费心机了。今晚上官府别说是人,就是连只鸟也别想飞出去。”像是回应着她的话,远处传来几声闷哼声,以及砰啪的重物落地声。
上官然的手不自觉抖了抖:“你,你们究竟想要怎样?不要欺人太甚。”
“其实,也没什么,不是有人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么?今夜如此应景,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抬头看了看天,嗯,果然是黑沉沉的,不知月亮躲到哪里去了?
“看来,你们定是要来行凶的,既如此,我堂堂上官府岂会怕了你?给我上。”挥挥手,周围一干护院武师众扑而上。
唉,总是有那样的人,死到临头还不知所谓。看了看身上为了迎接小尘特意穿的新衣服,可不能弄脏了啊,不然,就不能再碰到她了,小尘可是很爱干净的。边想边飞身迎上。
霎时,一片杂乱的声音响彻夜空,时不时传来阵阵临死前的凄厉哀嚎,让这火光照耀下的院中,凭舔了些许阴森恐怖的气氛,墨黑的夜慢慢的渲染上鲜血的颜色。
根本用不到领头之人出手,很快,院中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钱么?还、还是珠宝,古董?只要放过我,统统都可以给你。要,要是杀了我,就别再想得到这些。”不久前还一脸傲然,衣着齐整的上官然,此时,头发凌乱,满目惶然,锦衣上破了几处,渗出鲜红的血。原来,再怎么不堪的人,都有着这样鲜艳的血色啊。
眼神冷了冷,转头向身侧一直默然的黑衣人,也是月杀左护法的冷默低低吩咐了几句,冷默点头,掠身而去。
听到上官然的求饶,南宫玉一脸不屑:“切!钱?珠宝?古董?我们自己都多得花不完,还要你的?还嫌占地方呢。”
说话间,冷默回来了,将两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摔,闪到身后。
“娘,娘,我不要死,娘你要救救我。”
“妻主,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劫来情儿?”
地上是两个男子,一大一小,衣着虽不齐整,但可以看出衣料的讲究,竟似出自皇家织绣坊的出品。一自地上爬起,就一左一右急忙奔到上官然身后躲着,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护住身后的两人,上官然颤抖着身子,强撑的精神终于有些崩溃:“你,你们究竟是谁?究竟要干什么?我上官然究竟欠了你什么?”
看着上官然将两人紧紧搂住,一副全力维护的样子。想着当初那可怜的人儿无助的哭着求救,却被冷酷的甩开,还被亲手推进了虎狼之地,那时的她何曾有这样的维护?
“你,并不欠我什么。”冷冽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却如来自地下般的阴寒,一字一句:“可是,却欠了那人,欠了那人何止一生!”
犹如索命阎罗般无情的声音,随着步步接近,更加的震撼。
猛地一把将她紧紧护住的年轻男子提到面前,看着那张已吓呆的脸,虽然苍白却依然妩媚妖娆。
因为你,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因为你,他尝到了多少的痛苦?
“你干什么?放开,放开情儿。”
抬脚踹开扑上来的两人,眼中的冰寒犹如要将这夜空冻住:“他是你的儿子,你可以如此维护,那个人也是你的儿子,却为什么要被你自出生起就囚锁密室,不见天日?为什么从出生起就要被你遗弃,不闻不问?为什么要被你当作攀附荣华的替代品,送给那禽兽不如之人,让他去送死?为什么?”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似乎要将眼前人烧成灰烬。
地上刚爬起来的两人闻言,瞬间一抖,瘫在地上软成一团,抖如筛糠。
“不,他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他是孽种、孽种。”上官然一脸愤然。
“对,对,他,他不是妻主的孩子,是那贱人背着人偷生的孽,孽种,所,所有人都,都知道的。”抖成一团的男人帮着腔,风韵犹存的脸上,眼神连闪,满是心虚。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计划多么完美,当你眼看着最有力的对手终于在你的设计下,被大家捉奸在床,被锁到冰窖时,你一定是非常的得意吧?‘风情’啊,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媚药呢,不知你为此破费了多少的私房钱?很心痛吧?”恶毒的心衍生于嫉妒,这么简单的毒计,却收到了这么“好”的效果啊。
“风儿,你,你,你怎么能……”上官然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夫郎,一脸痛心。
“妻主,不,不是的,你别听她胡说。我,我没有,我没有。”急切的拉着上官然的衣服,一脸委屈无处伸的冤曲样,眼泪涟涟。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怎么,就这点胆子,敢做,却不敢承认?当初下药的勇气上哪去了?还有你,上官然,别一脸被骗的样子,那件事后仅有五个多月,孩子就被生下来了,你敢说你从没怀疑过有什么不对?你明知当时他已怀有身孕,明知此前他一直跟你在一起,却因为他只是个青楼花魁,怕丢了你上官然第一富的脸面,所以借此将他收押囚禁,甩了他。你当时追求他的勇气呢?一掷万金的豪气呢?”步步紧逼,声声讨伐,那个可怜的人儿,他有什么错,只是因为投错了胎么?
“我,我……大家都,都看见了,我又有什么办法保他?而,而且,我,我也没在当时杀,杀了他呀。”上官然还想狡辩。
“是啊,你当时没有杀他,可是,那与杀了他有什麽分别?你把他关在寒冷的冰窖里,害他最后难产而死。又将他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不但剥夺了南宫的姓,断了他回本家的机会,还将他锁在只有他一个的黑屋子里,不见天日。小小的孩子,无助的害怕,你何其忍心?不忍心让你的宝贝儿子落入恶名远播的好色王爷之手,又不想放弃攀附权贵的机会,所以你终于想到囚室中还有一个可怜的弃子,就亲手把那个身患心疾的无辜孩子送去魔掌去糟蹋。说说看,当听到那孩子被玩死后仍在了乱葬岗的时候,你有没有做噩梦啊?伟大的上官家主?”脑海中那病弱无辜的孩子无助哭泣,却求救无门的泪脸一遍遍回转,汹涌的怒气早已压抑不住,周身竟然燃起熊熊大火,橘色的火焰在不断的跳跃,挥洒着主人愤怒的气焰。
“月主。”“月杀”众人大骇,连忙抢上前去。
“啊——,妖怪啊,救命啊,别过来,别过来,救命……”三人哭叫着抱在一起,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流了满脸泪的脸上惊恐的表情,让我窒闷的胸口稍稍缓和了些,可是,不够,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上官家主,你不是很爱钱么?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让你损失了巨额财产的‘月杀’之主;如果我告诉你,事实上你所有的生意,财源都已落入我的手中,甚至就连这所宅子也已转让到了我的名下;如果我告诉你,天一亮,凤翔首富上官家就会成为永远的历史,你会怎么样?是不是很心痛啊?可惜啊,这是事实,这目前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使死了,我也会救活你,我就是要让你后悔,让你心痛,要你眼睁睁的愤恨一辈子,让你亲自尝够那哭救无门的刻骨滋味儿。”四周早已随着莫倾尘怒气的飙升,而火光飞溅,转眼间,整个上官府已陷于漫天的火光中,哭喊声一片。只有“月杀”众人和眼前吓傻的三人似乎被隔离在透明的薄膜中,毫发无伤,感受不到丝毫火气。
火光下那张寒冰般的脸,微勾的嘴角挑出冷酷的邪笑。
“魔鬼,你是魔鬼,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唔!”歇斯底里的谩骂被冷默隔空点住,正像一场无声的哑剧。
“魔鬼?我比较喜欢你称我——‘修罗’。啊,对了,你不是很宝贝你这个儿子么?”看着上官然两人蓦然瞳孔骤缩,满意的点点头:“听说他为了嫁给丞相的三女儿,竟然亲自把不肯退婚的原未婚妻的脸给毁了。不愧是你的儿子啊,同样的爱财,也同样的残忍。既然这样,就送他去‘情阁’吧,那可是凤翔首屈一指的青楼啊,有钱的主儿多的是。嗯,就接待一些‘性格有碍,有特殊需求’的人吧。柳夫郎,你已经为你的儿子做了这么多,不如就去继续陪他吧,亲眼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是如何在女人身下哭着求欢的。至于上官家主,你呢,就去体验体验民间疾苦吧,去看看昔日那些被你打杀的乞丐是如何艰难生活的。哦,对了,为了保存你的面子,就给你改改脸面吧。”
随手一挥,看着脸上蓦然被火纹身,凄厉哀嚎着打滚的人,又追加了一句:“对了,因为你的信用不良,所以,别想自杀或是逃跑啊,不然,上官家的祖坟可就——呵呵,上官家主不想做个千古罪人,死后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祖宗吧?还请好自为之啊。”邪笑着转身。
抬头,已经日出东方了,过于激动的发泄,竟然忽视了时间。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就像那人暖暖的笑脸。
街上渐渐出现响声。看了看火光冲天的上官府,低声吩咐:“默,将三人带下去,各自执行吧。让人好生看着,不准逃,不准死。还有,吩咐下去,今天的事要忘掉,不可泄露。去吧。”
“是。属下告退。”冷默躬身告退,一一去办。
眨眼间,除了遍地的尸体,整个偌大的上官府无一活物。昔日盛大一时的上官家,就这样一夜之间成为历史。一切的恩怨,所有的情仇,都随着这熊熊的大火,渐渐成为灰烬,消散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