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1 / 1）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久到一直到天边都开始微微泛白了，也没能停下来。抛却了身份地位，我们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一样，琐碎地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之后好多天都是这样。一直聊，一直聊，似乎永远乐此不疲的样子。
但是我很开心。从来也没有这样开心过。我已经不愿意再去揣度他的心了。我宁愿假装认为他确实是爱着我的，从一开始开始，就一直一直爱着我的。
有一天，他忽然问我：“你愿不愿意住到别的宫殿里面去？”
我摇头：“这里就很好。”
“但是这里很困顿。”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皱眉。语气里面充斥着歉意。“其实我早就想让你搬出去了。一直拖到现在……”
“真的不必了。”我笑着说。
整个皇宫里面，于我而言，回忆最多的就要数这里了。况且，现在的九华殿，是唯一能让我感到安全宁静快乐的地方。我为什么要搬走？只要一离开这里，就意味着我又要去面对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我已经累了，玩不动了。
“你若是不愿意搬出去，那我找人帮你把这里整修一下好不好？”他想了一下，问。
“也不必了。”我含笑拒绝。我已经熟悉了这里，熟悉了这里的破旧荒芜。也习惯了在这一派与后宫格格不入的荒芜中静下心来过自己的生活。无论如何，我也回不到过去了。“现在这样子就很好啊。”
“还可以更好一点。”他这样说。
第二天的时候，就有一些人悄悄地走进来，悄悄的换掉了九华殿里的家具。他们蹑手蹑脚的，像贼一样搬动着屋子里的东西。然后换了我以前用过的东西进来。似乎是怕被人看到，他们甚至还找了块黑布子蒙住面。
我憋笑憋的很痛苦，用被子蒙住脑袋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直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们才都悄悄退了出去。我也翻身坐起来，看着屋子里焕然一新的家什，终于忍不住笑倒在了床榻上。
我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尤其是他晚上抱着一堆文件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坐下，煞有介事地翻看的时候。
我忍住笑，端了茶水给他。他尝了一口，略带惊讶地看着我：“你几时学会煮茶的？”
“一直都会啊。”我含笑点点头。
“是么。我竟然不知道。”他自顾自地嘀咕着。
是啊，以前我也没有机会泡给你喝，唯一的一次还是有问题的茶叶。但是我只是笑笑说：“可能是因为这些天心清明起来了，煮茶的感觉也就与以前不同了吧。”
他不置可否地喝着茶，忽然又问：“你喜欢绿茶么？”
我看着茶碗里面飘荡着的细小的叶子，摇摇头：“这茶是煮给你的。绿茶可以缓解疲劳。你最近似乎精神不太好。”
我不喜欢喝茶。什么茶都不喜欢。前几天忽然喜欢上果茶了，也只是一阵儿阵儿的。比如这几天我就没有喝。因为只要一喝果茶，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前的日子。但是我不愿意去想。我只想把自己留在现在。因为现在的我，确实很开心。
但是他真的是很累。这恐怕是谁都能看的出来的吧。他的脸上似乎蒙着一层灰尘的样子，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跟我说话的时候他笑的很好看，但是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都被愁容冲散了。桌子上的折子一天比一天堆的高。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但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皱着眉看那一堆一堆的折子。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又怕他会起疑心，便加上了一句。“我不是想探听什么，只是如果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讲出来，可能会好一点。”
“你能探听什么。”听到我的话，他笑了一笑，从公文中抬起头。“也没有什么大事。左不过是打仗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都应付的过来。”
是啊，他都能应付过来。
但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总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揪心：“大概还要多久？”
“什么？”他问我。
“仗。大概还要打多久？”我小声问。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最少三年。”
三年。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久？
他还要这样揪心……三年？
后半夜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躺在床榻上睡的很香。但是我却睡不着。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我只顾着自己开心，自己快乐，却忘记了他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他的身上，还系着全天下的性命。
但是我总是想着让他可以多陪陪我。总想着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若他不必来看我，不必陪着我聊天解闷，是不是就可以多休息休息，也不用这样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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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书柔郡主正坐在我的凳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忽然两眼一黑，又摔了下去。闭上眼睛使劲想，自己为什么忽然一下子又这样虚弱了？我只记得昨天晚上忽然又感伤起来了，喝了一盏果然而已。难道在昏昏沉沉的时候，又吃了些想不起来的东西？
“你倒是娇弱。”书柔郡主忽然说。“一下子就病了，病的路都走不动。要不要找御医来看看？”
我摸不透书柔郡主的意思，只是摇头：“不必。不过是精神不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这样的大病，又不肯看御医。你觉得，太后会相信么？”书柔郡主哼了一声，问。
我忽然有些困惑：“太后？”
“看来，你大概是忘记了太后的意思了。”书柔郡主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能让皇上竟然这么多天都悄悄跑到你这里来，还让嫣夫人帮着欺骗太后。但是太后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太后想要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