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蓝玉在初一上学期时就因为普通话标准而当选上广播员，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坦，周二中午和下午去广播室念几篇稿，一周的工作量也就这么多。
可自从陈晨担任广播室的负责人之后，日子就有了些变化。初三的广播员走掉之后，广播员的值班时间会做调整。蓝玉最初是被调到星期四，结果星期四去了，陈晨说是星期一蓝玉值班，星期一蓝玉去了说是调到了星期三。
蓝玉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陈晨，就算广播稿的朗读篇数多的班级加分多，也没必要如此排挤蓝玉啊。蓝玉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差点掉下泪来，便暗自发誓再也不去了。
蓝玉想起了一件事，有两个男生在她读稿专门跑到了广播室门口，踯躅了好久，蓝玉奇怪，便开门问：“有事吗？”男生见着她之后说了句：“原来还是个丫头。”就走掉了。弄得蓝玉更加疑惑。
后来才渐渐明白了一点，蓝玉的声音甜美是不争的事实，陈晨的普通话被指很差，把所有的平舌音读成翘舌音就以为自己普通话很好的样子，多多少少怀了些嫉妒的。事情的根源，恐怕是由那两个男生引起的吧。陈晨估计是喜欢其中那个高高个的，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将怒气迁就在她的身上。
☆、浴室
桥石中学只有一个浴室，都只是供老师使用的，同学要洗澡，只能打水到宿舍里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校园里传出唐龙和隔壁班女生浴室洗澡的传言。那个女孩子是隔壁班班的班花，活泼漂亮。蓝玉心下诧异，怎么有这么多这样的女孩子？还是，有些人故意毁别人的名声？
其他女孩子想的倒不是这个问题，那个女孩子肯定被看过了，怎么这么不要脸，说不定被很多个男生弄过了。
初中，是一个流言纷飞的时候，刚好脱离了小学时的懵懂，又没有高中时期的成熟和繁重的学习压力。大家闲来无事，都关注这些问题，尤其是稍微出众的人物的私人感情问题。什么那时情动，大多是众人的鼓动，以及那一颗颗躁动的心。
一日，雨婷趿拉双拖鞋下楼打水，却碰见了唐龙。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唐龙拿着一片创可贴似的东西问雨婷。
“不知道，”雨婷瞧了瞧，“创可贴？”
周围传来男生的闷笑声，几个男生转身进了宿舍。
“不是，那是什么？”雨婷伸手去抓，唐龙轻笑着将它一提，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避孕套。”宿舍里传出男孩子的大笑声。
雨婷气恼，睨了唐龙一眼，提着水就上去了，没有理会那些人。怎么以上初中就变了呢？那些男生都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
而蓝玉在当天的夜里生了病，烧得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喊着：“水……水……妈妈……水……”
罗姝起身查看，用手触了触蓝玉的额头，好烫：“蓝玉，蓝玉。”蓝玉没有反应。
“雨婷，”罗姝叫了声隔壁床的雨婷，“睡着了吗？蓝玉发烧了。”
“啊？”雨婷转了个身。
“我们把她叫起来，烧过头会出人命的。”罗姝有些焦急。
最终还是把蓝玉摇醒了，搀着蓝玉去了桥石中学旁的小诊所。蓝玉的身子软绵绵的，瘫靠在罗姝的肩上，雨婷在一旁扶着。回程的时候，蓝玉清醒了不少，月色如水，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微风中透着凉意，明明是初夏，倒有几分初秋的感觉了。
“蓝玉，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雨婷的话轻飘飘的，似是自言自语，“从小到大，我生病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去看病，一个人打针，一个人输液，我好羡慕那些有家长陪着的孩子，你知道吗？医生和她们的爸爸妈妈夸我好乖，好勇敢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我希望自己可以有妈妈在身边，有爸爸在身边，我希望自己可以被人哄着，我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嫌药苦而要糖吃。”
蓝玉在后面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罗姝近近地跟着，脚步声在静谧的月色下轻轻奏着。
“我唯一记得的一次，我发了高烧，躺在病床上，妈妈问我要不要吃什么，她出去买，我其实很想吃香蕉，但我没说，我更希望她陪着我，陪着我就好。她问我是不是想睡觉，我便很听话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不在，我知道她估计又去打牌去了。我当时心里真的很难受，你知道吗？很难受。如果能给我的温暖不能持久，我宁愿不要。”雨婷的身影落寞，隐在月色下斑驳的树影里。
蓝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雨婷，罗姝倒是显得相当冷静。沉寂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罗姝开口：“隔壁班的男孩子学期初的时候因为洗冷水澡生病了呢。”
“冷水澡？我夏天都不敢洗冷水澡的。”雨婷状似恢复了。
“他们一个宿舍在冬天都洗冷水澡的，哪像我们班男生，隔壁班的男孩子那才叫真正的男孩子呢。”罗姝的头发长长得垂在腰际，像童话里的公主。
“弄得生病有什么好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蓝玉轻道。在这样寂静的月色里，呼吸声可闻，连话语都变得轻柔。
微风依旧在树枝间荡漾着，月下三个人在絮语。
多年后，蓝玉想起，还是会有那种沁人心脾的温暖，不带热度却很舒服的温暖。
☆、例假
女孩子的例假基本是初二初三来的，懵懵懂懂，不知所措。王小艾和蓝玉关系，成也例假，败也例假。
初一的下雨天，小艾因为来了例假把裤子弄脏了，当时正值放假，同学们在校门口的小商铺里一边躲雨，一边等公交车。没有裤子换，小艾只好用书包遮住后面的红色印记，退在了同学的最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艾的心里慌慌的，找不到落地点。最终还是怯怯地问了穿了外套的女生，可不可以借外套用？没有人答应，那种东西很脏的，弄脏衣服怎么办？到了蓝玉的时候，小艾基本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蓝玉很爽快地将校服脱了下来。
“帮我洗干净就好。”蓝玉的嘴角弯弯的，像小学课本上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小艾想起自己做的梦了，蓝色的天幕，爸爸，妈妈，还有自己，在月亮小船上坐着。
“谢谢。”小艾接过洁白的校服外套。
“你还真敢借给她呀，不知道会……”有同学在人群中嘟囔了一句。蓝玉似是没有听见。
周末过后，蓝雨和小艾之间已经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小艾会和李冬冬换座位，蓝玉会叫上小艾去吃饭。
初二第一学期，开学两周后，蓝玉发现自己的被子上有血迹。她自己是没有来例假的，睡过她的床的，只有小艾。
“帮我把被子洗了吧。”蓝玉把拆下来的被单塞到了小艾手里。
“为什么？”小艾有些疑惑和气恼，我又不是粗使丫头。
“那上面的血迹不是你弄的吗？不然，我干嘛一开学就洗被子？”
“什么血迹？我没有好不好，这几天我一直没来。”小艾的语气有些急促。
“没有？只有你睡过我的床啊，难不成是我自己弄的呀？”蓝玉没好气地说道，“也说不定是你以前弄的，我没有看见啊。”
“我有没有，我自己知道。”小艾说着便把被单扔回了蓝玉的床上，气冲冲地走掉了。
“说不定是马莲呢，她这几天刚来。”
“她又没有睡我床上。”
“她睡你临铺啊，谁知道呢？”
蓝玉心下有了几分犹疑，是不是错怪小艾了？但是，全班女生讨厌马莲是众所周知的事，会不会拿这个做文章？马莲再怎么样也不会做这种事吧？
晚上回到宿舍时，发现小艾正在费力地洗着被单，蓝玉便觉得是小艾一时任性，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倒也没理，躺下便睡了。
之后的一周，小艾和蓝玉没有说过一句话。当时又转来了一个转校生罗静，罗姝的表姐，而罗姝却转走了。蓝玉和罗静走得亲近，慢慢放下了小艾。
在罗静转来之前，蓝玉从罗姝的梦话里听过这个名字。
梦话和梦游是宿舍的两大事，梦话往往是真实的，可以透露出某某的小秘密呀什么的，而梦游可以吓唬人，怀着对未知领域的强烈好奇心促使宿舍文明朝着这两个方向流动。
有人说，梦游时不能叫醒别人，那样魂会吓掉。有人说，梦游的时候可以踏空行走，不过不能叫醒，不然会掉下来，她那边就有一个人在湖上走，结果被家里人发现叫住她，她就掉湖里淹死了。
梦话我倒是清楚一点，罗姝会说梦话，我跟说梦话的她聊了很久。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明白了，那是罗姝根本就是装作讲梦话的样子，有讲梦话的人跟别人聊天吗？要聊也是跟梦里的人聊吧。
罗姝提到了她的表姐罗静，以及她想念的一个人全书枫。第二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喜欢全书枫，在一年后的夏天，我们才知道，全书枫是个女生。而所有的这些，都只是一时无聊的玩笑。
梦游也“出现”过，隔壁宿舍的宿舍长睡不着觉，穿着白衣服在过道里走了几圈，是谓梦游。
罗静跟蓝玉讲了很多以前松石中学的事，松石中学的宿舍是没有铺设地板砖的，多好啊，不用那么费力地用洗衣粉和刷子洗白白的地板，松石中学的宿舍是没有这种滑动铝合金窗的，只有木质的平开窗的，多好啊，有复古的感觉，松石中学的宿舍的床是没有这么宽的，这个倒是不好，不能和别人一起睡了……
蓝玉以为，桥石中学已经够小，够破了，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更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