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四(1 / 1)
“夫人,昨晚……我没胡说什么吧?没吐到你身上去吧?匡述说,我醉得很厉害,其实我也没喝多少……酒气熏了你吧……”
其实,匡述告诉他,他醉后嘴里一直念叨着夫人的闺名——这是他只有在梦中才会恣意的呼唤。若是让韶玥听到这些或心内其他真言,只怕不妙。
韶玥看他不停说话,怕是生平第一次这样慌乱紧张吧。
“你自己一点也不记得了?”
秦助摇头。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洋相,究竟是不是又说错话得罪了韶玥。
“不记得了。似乎在梦里一般,糊里糊涂……”
“也没什么。”韶玥淡淡地说。
秦助放下心来,却听韶玥又说,“只不过……”
“怎么?”秦助的心又提起。
“就是……”韶玥目光在他面上溜了一圈,停了一瞬,随即撇向一边,抿抿嘴,“一夜梨花带雨,涕泪长流……”
秦助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韶玥再看向他,“比我今晨睁眼所见,还要……”
他,他……打死他,他也不愿韶玥看到他流泪呀!可她不仅看到了,现在居然还故意提起!真是,真是……
韶玥看他那般尴尬狼狈,不由哧地一声,随即敛了笑意。虽是迅速垂眸,但眼里闪烁的促狭之色却极明显。秦助呆住,她是在捉弄取笑他?
“你诳我的?”
饶是他平日皮厚得很,这时终究也还是红着脸辩解,“我其实并没有……”
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丢脸的事?
韶玥斜了他一眼,嘴角犹带笑痕,“怎么没有?清醒时都是那般……”
秦助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又一把掐住她的纤腰,将她带进怀里,迅速地吻住她的嘴……
他的吻总带有一些掠夺性,这回,更多的是紧张和狼狈。看着这样的秦助,韶玥心内涌出悲悯、心疼、自怜、怜人……等诸多情绪。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能得他如此眷恋,夫复何求?
秦助怔怔。她这般凝望自己的眼神是多么美丽,多么动人,他也可以得到这样的深情吗?目光与她交缠,心悸颤动:如果这就是自己所能得到的情意,他甘心放弃所有!
“韶玥……”
长长的睫毛又掩藏般垂下,隐隐是一抹娇羞,而并非惯常的躲藏或淡漠吧?
“我想学画……”
长睫迅速抬起,韶玥诧异,“什么?”
秦助痴痴地看着她。
韶玥,如果,不能长久的让你这般凝望我,我也要画下你此时的模样,我也要永远留住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他才是文人,怎么能输给那个柳延嗣呢?只怪他一向太过于自傲或者是只顾目的而忽视过程了。再加上,他一向不屑于和柳延嗣一样,而且也避免和他一样,怕引起韶玥对往事的不堪联想。但现在看来,或许他一向是走错了方向,又走过头了,韶玥总还是喜欢那样的男人的……
柳延嗣带了儿子,到城门外去接母亲。虽是有些奇怪,母亲何以这么快就进京来?柳纲自然也说了近几年家里的事。虽对父母一直都很怨恨,但知道这几年都是母亲独立支撑,抚养幼孙,一个人那么孤寂辛苦,又不由愧疚不安。当初负气离家,以为父母在家教养儿子,比之自己到处漂泊自然更放心些,却从没想过自己作为儿子和作为父亲的责任……
柳母罗氏夫人却是终于想到孙子曾几次提过要去找爹娘,加之又接到消息说柳纲已在京里。当然,来人说是柳延嗣的熟人看到那孩子的。她虽然奇怪,但宁信其有。想想找到孙子才是正经,反正老家什么人都没有了,便不顾年老体迈,弃家上路了。
几个月来,罗夫人又惊又吓,一路又奔波疲惫,这回见到孙子,一颗心才落回肚内;加上看到他们父子已在一起,更是又激动,又欢喜,一下子竟禁受不住,便躺倒在床。
柳延嗣只得租了一座小宅院,将母亲安顿下来。请医问药,侍奉左右。
柳纲向祖母告罪求饶,又眉飞色舞地述及一路得意之事,哄得祖母高兴起来。可听说父亲过几日就要离京,想到如今一家人就剩娘亲不在身边了,父亲又忙于照顾祖母,不由大为着急。皱着小眉头想了很久,决定自己先想办法抢回娘亲。
柳延嗣看母亲已好了起来,行期也将到了,只得略略收拾了一下。最后,总还希望能去见玥儿一面的。可是,他能见到吗?只不过,能离她近些,或许……
正要出门,却见柳纲兴冲冲地跑来,得意地告诉他,他已将娘亲从宰相府护卫们手中抢了出来。要爹爹赶紧去接娘亲,一家人团聚。
柳延嗣大吃一惊!
原来,小柳纲竟然联络了顾超等几个这几日来看他的下属,还有大内几个高手竟也牵连在内!他们似乎也要对付秦助。平日秦相防范极严,此时遇到柳纲这个机会,自然也就一起计谋将韶玥给带出相府了。
柳延嗣顾不得知晓儿子是如何恁大本事和那些人交通接触,也顾不得责备他胡闹,急急追了过去。却哪里还有韶玥的影子!
顾超说是被那几个大内高手带走了。反正大家差不多是同样目的,就由那些人处理好了。——再说,他不敢不经柳延嗣同意,就与秦助为敌,也不能担当劫夺宰相夫人的主谋责任哪!
柳纲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大错,接收到父亲一记责备的目光,又想到娘亲身处危险之中,自然急得要哭!
柳延嗣料想那些人大概主要是为了牵制要挟秦助,但韶玥落入那些人手中,又岂能放心?忙顺着顾超等人所指的方向全速追踪而去。
韶玥略略清醒了一些,四面看看,方知自己处境。心里略略疑惑,匡述及其手下那几个人为何都不曾防备那个孩子?秦助不至于这么轻信而放下戒心吧?或许只是一时的疏忽……只是这般,自己又成了他的累赘了……想到此,不由苦笑一声。
“王殿监,那女人就是宰相夫人?不会弄错了吧?”
“想不到竟是如此年轻美貌!”接话的是一个宫中内侍,声音尖细。“外面都传说秦相夫人丑如无盐,他也从未否认过……如今看来,却是恰恰相反……也难怪他要藏起她了!连入宫觐见皇后娘娘都不曾过……”
“哼!秦贼一向都狡诈奸猾,他当然不敢让妻子儿女抛头露面!只是,这个会不会是替身?不然何以这么容易就掳到手?”
王殿监道:“太子身边的那个小孩,最恨秦相,专跟他捣乱。他常在宰相府附近刺探,还曾进去过,又多次跟着宰相夫人的马车,秦相不知为何,对他却并无防备,好像还很喜欢他,或许是因为太子……那孩子一心要将这女人弄出来,应该不会认错的。”
“那孩子……?”
“哦,那孩子大约与西峪关大将军柳延嗣颇有些关系。今儿那个姓顾的副将也提到过,他们长得几乎一样,可能是父子吧,却似乎并未相认,或许才让秦相疏忽了。这孩子应该是为他父亲出气……”
顾超一开始就惊叹于他们父子容貌的相似,这回又看到柳纲小小年纪,所作所为,竟已如此大胆果敢,从容镇定,更是没想到要避讳这些江湖汉子,大为赞叹。
几个人笑了起来。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会想到用那样的方式,倒让他们顺手牵羊捡了个大便宜,得此意外之喜,如今就只等着主子下一步行动指示和奖赏了。
韶玥抬头,仰看着屋梁上的蜘蛛网。破败衰落的屋子,蛛网却是新结成的。瓦楞缝里透进来暗淡的阳光,银白的网线上亮光一闪,纵横连接着无数过往和现在……
柳延嗣……那孩子,那个曾几次跟在她马车后的孩子?……
柳延嗣独自一人赶在最前面,一直追踪至京城西郊一座松树林。林深处几间衰败不起眼的院落,屋外影影绰绰几个诡秘的身影,料想便是劫夺韶玥的人。略一沉思,在四周略略布置了一下,又留下记号,让顾超等人过来时接应,便直接从侧翼闯进去救人。
十几个杀手正在谈笑,意外的收获和出奇的顺利让他们很是放松。一个三角脸的汉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住朝屋内偷看。
“那女人……”
王殿监早瞧出此人心思,立即警告道:“那女人不是你能碰的,别坏了我们主子的大事!”
三角脸嘿嘿笑笑,“我说,真是奇怪,你们主子为何偏偏喜欢男人……若他看到这个女人,不知会不会……?”
另一人哧地一声,“他们主子还不是妻妾成群?我看他若知道姓秦的家里藏着这样一个美貌女人,只怕早不会放过了!我们不如……”
王殿监大喝一声:“胡说什么!你们这些江湖武夫果然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你敢碰那女人,日后落到秦相手中,只怕生不如死!”
三角脸不以为然地哼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那个姓秦的就准能打败你们主子,抓住我们?哼!”
王殿监无奈,“你以为我们主子此时要做什么?不过是要牵制他,让他有所退让,逐步削弱他的势力罢了!难道真能一下子灭掉他?”此时手中也不过只这样一个女人而已!
三角脸讪讪,却还是嘴硬道:“你们本事大,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江湖好汉掩藏行迹?哦,我看应该是你……”故意上下瞧瞧他,鼻子里轻藐地嘲讽一声。
王殿监大怒,待要怎样,又按下性子忍耐了;只使眼色给自己手下的几个禁卫,让他们注意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