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秦娥(1 / 1)
第六十九节·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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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媛刚从教室走出来子潇就迎了上去,只说了句“我有事问你”,就拉起她便走。
虽离开学堂已有些年头了,但子潇对金陵学堂这地方还是熟悉的很,拉着江天媛走到个极幽僻的角落。
“松手,松手……松手!”江天媛挣开被子潇紧抓的手腕,没好气地道,“真是野蛮人!”
不等江天媛抱怨完,子潇抢先开口道:“娉婷留在林公馆了。”
江天媛本还想再骂他几句,可听到这句话也就骂不出来了,也不管手腕怎么疼,惊道:“林公馆?娉婷怎么到那儿去了?”
子潇皱了皱眉,道:“我送她去的。”
“你……”江天媛声音猛的抬高了八度,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学堂里,才把声音硬生生降了下来,“你疯了啊,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你怎么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啊!”
子潇眉心愈紧,他心里的着急一点不比江天媛少,没答江天媛的话,却道:“我来想问你件事,你认识林公馆的那个女管家吗?”
一愣,江天媛不知子潇怎么在这个时候还问林宅管家的事,却也点了点头,道:“你是说Anna?当然认得,在德国的时候她就已经跟着莫然了。你怎么想起问她了?”
子潇道:“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江天媛连连摇头,道:“你要说林公馆里有奸细,这我信,因为我和莫然都感觉到了,但要让我说的话,我不信这奸细会是Anna。”
子潇冷笑一声,“就因为她跟了林莫然很多年?”
“又想说我妇人之见是吧?”江天媛一看子潇那副表情便知他下半句要说什么,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跟他很多年没什么,重要的是Anna这条命莫然救了好几回,她怎么能不对他死心塌地的啊?”
子潇警觉道:“救了好几回?什么意思?”
江天媛道:“Anna以前是个交际花,那时候为了保证情报畅通,我们都曾与一些交际花有不浅的交情,Anna就是其中一个。后来Anna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德国贵族,为了讨生活落魄成了最下等的妓女,整天被那些人折腾得要死要活的……莫然知道之后就给她笔钱,把她解救出来了。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是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所以莫然本来也没想带着她,可她出来以后还是没法自己过活,没多少日子就又做回妓女了。当时正赶上一场瘟疫,Anna染了病,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就给莫然去了封信道别。莫然冒着生命危险去见她,还给她治好了病,之后就把她带在身边了。”
子潇冷哼,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林莫然怎么能相信一个妓|女?”
江天媛微微仰头,眉宇间露出一抹骄傲之色,道:“这就是革|命|党,自由,平等,博爱。”
子潇一笑,道:“革|命|党也管得太宽了吧。我不懂军政,但是我知道我要是你们的话肯定先想着怎么把政权拿到手,而不是把精力放在解救妓|女上。”
江天媛抿了抿薄如剑身的红唇,牵起一丝冷冷的苦笑,道:“养尊处优的沈二爷怎么会知道,世上所有的无情无义都是被世道逼的,如果人人都过的是小姐少爷的日子,谁愿意无情无义?革|命|党不是跟人争权夺势的黑帮,革|命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有权力有能力去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少爷小姐的日子?”冷笑,子潇道,“好啊,谁想来过这种日子,我换给他,求之不得!”
江天媛看着像是赌气的孩子一样的子潇,不由得上来了火气,道:“沈子潇,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子潇冷然打断江天媛的话,冷笑了一声,摇摇头,盯着江天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江天媛,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闹革|命的人不能太天真。在这个世道里老百姓过于天真会害死一个家,而你们一丝一毫的天真就会害死千家万家。”说罢,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头也不回,沉声道:“你别忘了,沈家现在也是这千家万家中的一个。”
看子潇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远,江天媛心里有着难以说清的滋味。
那般滋味在心头化开,化作无声长叹。
不叹苍生叹自己。
为何躲了半天,竟还是让他闯进了自己的世界?
对不起。
“子潇!”
快走到学堂门口,子潇身后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子潇没停住步子,头也没回,对身后人道:“正好想找你,走吧,吃饭去。”
显然已经习惯了子潇这样的邀请方式,郭元平苦笑着摇摇头,快步追了上去。
月满西楼。
一个说是酒楼也行,说是青楼也对的楼。
子潇有意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和大堂里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打了招呼,才不紧不慢地走上楼,进到他常年包下的雅间里。
赵行已先他们一步打点好一切,进门来时饭菜都已在桌上摆好了。
只有酒菜,没有女人。
关门进屋坐下,郭元平笑道:“你这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啊?”
每次来这地方子潇都是如此,大摇大摆,让所有人都知道沈二爷来逛窑子了,可进了屋关上门离开了众人视线,就只是喝酒吃饭。
水至清则无鱼。
这是子潇曾给郭元平的解释。
“别跟我提戏,”子潇脱下外衣随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没好气地嘟囔道,“再演下去我就他妈真成戏子了。”
郭元平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商人和戏子一样,都是化上脸谱挣钱的,这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怎么了,”子潇一边斟酒,一边道,“你是准备为我著书立传,还是打算给我建庙刻碑啊?”
听子潇这样口气,郭元平便知子潇是心里窝火,笑着摇摇头,道:“只要你死的比我早,我保证给你刻碑立传。不过在你死之前我还想问问,又出什么事了啊?”
子潇往嘴里塞了口菜,慢慢嚼着道:“这两天听见什么传言了吗?”
郭元平苦笑,“我还真不想听,但是您沈家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这几天耳边听见的都是沈家的事。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归根结底就是两伙人在太白楼打起来了。不过我看你能吃能喝,还有心情跟我吵架,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
“是没什么大事,”子潇把菜咽下,又将面前那杯花雕一饮而尽,才道,“不过就是你那宝贝学生跟张合年在太白楼干了一场,负伤逃了。”
郭元平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林莫然受伤了?”
子潇不紧不慢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讲给郭元平,却独独省略掉了江天媛的部分。
紧皱眉头听子潇说完,郭元平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子潇道:“线索太多,反而没什么头绪,只能等。”
郭元平急道:“可娉婷在林公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这太危险了。”
子潇摇摇头,“我倒是不担心娉婷。林莫然既然敢把她留下,就是有把握能保护得了她。”
郭元平道:“你也说怀疑林公馆里有问题,或许娉婷是被林公馆其他人留下的呢?”
子潇把杯子重新斟满,道:“你放心,他就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会让娉婷少一根头发。”
郭元平想不通子潇怎么这回在娉婷的事上如此沉得住气,子潇不急,他不得不急了,“林莫然又不是什么大侠,他只是革|命|党……”
子潇淡淡地打断郭元平的话,轻描淡写道:“他爱上娉婷了。”抬头看看怔住的郭元平,子潇苦笑了一声,道,“救个妓|女都能玩命,别说是他爱的女人了。”
郭元平惊愕还没过去,又被子潇这句话添上了些许疑惑,“妓|女?什么妓|女?”
子潇埋头吃了几口饭,道:“妓|女的问题改天再研究,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子潇道:“你最近见子韦了吗?”
“子韦?”郭元平一怔,摇摇头,“有日子没见他了,前两天跟几个学生喝酒,他们还说子韦最近收心敛性忙起事业来了。”
子潇皱眉,自语似地念道:“事业?”
看子潇这般严肃,郭元平问道:“怎么,子韦又给自己惹麻烦了?”
子潇摇摇头,慢慢吞饮着杯中酒,“我倒情愿他是给自己惹麻烦,不过他现在分明是想要找我的麻烦。”
郭元平苦笑,道:“我当时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子韦不服你管了啊。他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你就别老是把他当孩子了。”
子潇欲言,又止,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干,道:“他要是来找你,你告诉他,不该玩的东西别碰,小心引火烧身谁也救不了他。”
郭元平一笑,道:“嗻,肯定把您的口谕传到。”
收敛起笑意,郭元平正色道:“子潇,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千万告诉我,在南京城里你就像是个活靶子,走到哪儿都会有人盯着,有些事我做起来要比你方便得多。”
“你放心,”子潇再次满杯,冲郭元平举起了杯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种要命的破事我忘不了你。”
举杯,对饮。
承平苑。
还是那些桌椅,人却不是分坐两边了。
Anna只着了件轻薄的丝绸睡衣,酥胸半露坐在子韦怀里,饶有兴致地玩赏着手里的玻璃高脚杯,看着血色的红酒在杯里轻轻晃动。
子韦轻轻震荡着自己杯里的酒,含笑看着怀中美人,道:“你又下药了?”
Anna一笑,没有答他,只仰头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挑衅似地向子韦倒了倒空空的酒杯。
子韦没喝自己的酒,而是低头吻了吻Anna那天鹅般的玉颈,在她耳边轻道:“你的事我为你做到了,你答应我的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Anna笑着拿过子韦手里那杯酒,妖媚又不失优雅地一饮而尽,“你们中国有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就是急性子,”子韦倏然打横抱起Anna站了起来,“我现在就要吃。”
Anna嫣然一笑,搂着子韦的脖子,在子韦唇上吻了一下,道:“那,就先吃了眼前这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