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八十章 烦事莫问（1 / 1）
家仆领着凤如卿和师芸姬到了小镇偏北的一座格外显眼的宅邸前，说显眼，是因为这处府邸格外清幽，房屋样式和装饰都是典型中原风格，青瓦白墙，立在着长年风沙的边境，竟然还没有风霜斑驳的痕迹，很自然有了鹤立鸡群的突兀之感，门匾上书着安定府三字。//*.*//
只看着宅邸外围就知道主人非富即贵，但朱门大开却并无人看守，委实有些奇怪，凤如卿不觉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师芸姬，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师芸姬似乎是感应到了凤如卿的目光，回过去一眼却并未说话。
家仆想吩咐人将师芸姬和凤如卿的马牵走，凤如卿将包裹取下，师芸姬将水碧绿拖着，再由家仆领着两人从正门进入，顺着石径直向前到了前厅。
厅内只坐着木容二一人，见凤如卿和师芸姬进来，面上闪过些许惊喜，急站起身。“凤公子、师宫主，两位能屈驾来此，在下真是倍感欣喜。”
“你要请的是如卿一个人。你们要说什么，我没兴趣。”师芸姬冷淡的一拂袖，“我要休息了。”
“师父？”凤如卿有些奇怪，为什么说木容二要请的是自己而已，对于师芸姬冷傲甚至无礼的态度，凤如卿倒是没想法，因为心底觉得师父本来就这样。
木容二面上略有惊愕，但很快恢复平常的温和笑容，挥手招来一个家仆，“我想师宫主和凤公子都累了，不如就都先去休息吧！来人，带师宫主、凤公子和这位姑娘去厢房休息。好生招待着，万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家仆躬身领着师芸姬和凤如卿又往东边去，少时就到了厢房。
这院有四个房间，家仆安排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兰居和梅居分别给凤如卿和师芸姬，屋外早已经有丫鬟候着，家仆吩咐了婢女之后便离开了。
凤如卿先跟进了师芸姬入住的梅居，将师芸姬的行李放到床上，见师芸姬将水碧绿压到凳子上坐下，有些为水碧绿忧心，问到，“师父，你不是要休息吗？”
“我休息不休息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师芸姬取下帷帽放在桌上，“你回去自己屋里。”
冰冷的语气让凤如卿感觉心头蓦然被刺痛了一下，垂首躬身道，“是，师父。”便退出了屋子。
等凤如卿走后，师芸姬才一指点开水碧绿的穴道，“别想逃。乖乖呆着！”师芸姬起身去关门。
“是师姐姐你让我逃的嘛。”水碧绿嘀咕道，双手一叠合，脑袋枕着趴在桌上。
师芸姬关了门折返回来，坐在水碧绿对面，目光冰冷的盯着水碧绿，也不说话。
水碧绿起初还无觉似的，久了面色就变得苍白，害怕得全身发颤，好不容易才憋足勇气支吾道，“师姐姐……你别这样盯着我，我怕。”
“你给如卿下药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了。”师芸姬别开眼，语气却还是一样的冷冰，空气仿佛已经如冰一般凝结。
“我……”水碧绿缩起脖子，觑着师芸姬，“我只是试试药嘛。”
师芸姬盯着水碧绿，静静的，半晌后突然迅速出手一点，眨眼不及的瞬间，依旧静若磐石。.....
“哈哈……”水碧绿开始狂笑，笑得从凳子上滑下去，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师姐姐……哈哈……别……师姐姐……师……哈哈……姐姐……碧绿……哈哈……知错了……”水碧绿笑得一脸泪水，滚来滚去，头发都散了，最后滚到师芸姬脚边，抱住师芸姬的脚，又像哭又如笑的哀求，“师姐姐啊……哈哈……饶了……哈哈碧绿这回吧！哈哈……师姐姐……”
师芸姬瞥了眼水碧绿，不动声色，反而泰然的提起茶壶到了一杯茶。青绿的茶水冒着袅袅白烟，雪白如匆根的手指指尖抚着温热的茶杯边缘，静静的……
“师姐姐……哈哈哈……”水碧绿依旧笑得滚来滚去，滚出去又滚回来抱住师芸姬，一会儿又滚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不停的哭笑着哀求，“师姐姐，……哈哈……师姐姐……饶了碧绿吧！哈哈哈……碧绿以后……哈哈……再也不敢了！哈哈哈……”
过了好一阵子，水碧绿已经笑得滚都滚不动了，拽住师芸姬的裙角，声音已经嘶哑，“师姐姐……碧绿再也不敢了……”
师芸姬感觉手中的茶已经冷了，这才放下茶杯，俯下身看着地上瘫软成一软绿泥还笑得流泪的水碧绿，“你和你姥姥甚至你娘都是一样的，都需要深刻点的教训。”师芸姬出手一点。
水碧绿终于停止如同哭的笑，但也瘫软得爬不起来了。
师芸姬将水碧绿提起来，放到凳子上，水碧绿立刻软趴在桌上，几乎就一块绿色的布而已。师芸姬再倒了一杯茶推放到水碧绿面前，看了眼水碧绿的惨样，依旧无言。
水碧绿双手捧茶，像是小鸟啄食般趴着喝茶，沙哑着嗓子，惨兮兮道，“师姐姐……你好狠心！居然这么对碧绿！呜呜……”
“自己做的事就该受点教训。”师芸姬冷瞥了水碧绿一眼。
“师姐姐，那个药的效果是不很好？”水碧绿忽而又精神了些，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师芸姬，似乎妄想从那张面具上看出什么秘密来。只可惜师芸姬的面具终究是张白面具而已，水碧绿怎么看也没有开出花来。
“你还没试过效果？”师芸姬反问，声音还是平常的清冷，完全没有丝毫异样可以被捕捉。
“我是问你徒弟身上的效果嘛。”水碧绿那双狡黠却又看似无辜纯真大大眼眨了眨，“师姐姐，你试过了对吧？你徒弟看起来像是不大中用，可是毕竟是学过武的……”
师芸姬再瞥了眼师父在很认真研究的水碧绿，“如果你这么感兴趣，当初就不该逃婚，或许你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不是师姐姐你让我逃的吗？”水碧绿瘪嘴道，“师姐姐你那晚上好像真的气得要杀了我一样，我都吓死了！你徒弟，我对他才没兴趣知道，我是为了师姐姐你才关心的，我下药也是为了师姐姐你好嘛。你徒弟长得很好看，而且他好像很喜欢你，所以不能浪费嘛！”
“为了我好？”师芸姬顿了顿，抬手取下发簪，一头青丝如瀑散开，玉手将柔顺如缎的发顺道身前，“我是和他睡了，而且，我应该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但同样……”师芸姬将发丝散开，一根一根的将银丝挑出……
“师姐姐，你怎么这么多白发？”水碧绿吓得不轻，撑着软绵绵几乎站不住的身子，扶着桌面爬到反师芸姬身边坐下，再伸手将师芸姬的发丝刨开，每分开一片发就能看到好几根白发，水碧绿的脸色越发的白，“明明以前都没有啊。师姐姐，你这段日子做了些什么？什么事让你那么费心，怎么头发都急白了这么多？我帮你拔掉吧！”
“不必。”师芸姬轻叹了一声，将一瀑发握在掌中，“这白发只会越来越多，要是都让你拔，我不是要成光头？”师芸姬有些不自觉的伸手抚上面具……师芸姬从来不曾畏惧过死，但这现在，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在变老的事实。
“师姐姐，那我帮你配点药吧，养发黑发的，保证师姐姐的头发都黑回来。”水碧绿笑嘻嘻道，“师姐姐，你放心，就是头发而已嘛。”
如果就是头发而已倒是无所谓，其实也不该怕衰老，但是突然觉得害怕面对，如果自己老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要怎么面对他？不……师芸姬摇头，他不会知道的。
“师姐姐……”水碧绿犯疑祸的看着师芸姬自顾自的摇头，“师姐姐，你怎么了？”
师芸姬回过神，又是轻摇头，“没事。对了，碧绿，冷墨轩呢？你没和他一起？”
“他和两位师父办事去了，让我回山里去。”水碧绿眼珠子鬼灵精的一转，“我才不要听话，所以又跑出来了。水碧绿咯咯的笑，眼中闪动着调皮，“师姐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关于你徒弟的。”
“如卿又怎么了？”师芸姬微有担忧。
“那个……我师父他们好像对他很感兴趣。”水碧绿含糊道，“不过我两位师父还没见过他，所以其实那个家伙说的，说你徒弟凤如卿就是两位师父要找的人。”
“黑白无常要找如卿做什么？”师芸姬不觉凝眉，木容二找凤如卿还正常，鬼门凑什么热闹？看来，这出戏确实越来越精彩了。
“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师父不让我知道，只告诉那个家伙。”水碧绿犹豫了一下，问到，“师姐姐，我听师父的意思，如果你徒弟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就会带他走？”
师芸姬笑道，“如果他想去哪儿，我都不会拦着。”鬼门看上他，那也算他的造化。只不过鬼门的人要想从自己这边带走人，还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可是师姐姐你不是都说你怀了他的孩子了吗？如果他去了鬼门，你不就一个人了。”水碧绿担心到，“对了，师姐姐，你们有拜堂成亲吗？”
“我不会和他成亲。”师芸姬语气平淡，似乎完全不当回事。
“为什么？”水碧绿不解的盯着师芸姬的肚子，“你都怀了他的孩子了，怎么能不嫁给他？”水碧绿越想越着急，“师姐姐你难道不喜欢他吗？如果你不喜欢他，你怎么会怀了他的孩子？师姐姐你又不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师姐姐，不会是他不要你吧？”
喜欢甚至是有些爱他的，但不管师芸姬多爱凤如卿，哪怕她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交出，她也不会和他有未来？师芸姬默不作声。
水碧绿以为师芸姬的沉默就是默认，“那个臭混蛋徒弟不是喜欢你吗？冷墨轩那家伙说他很喜欢你，喜欢得很痛苦，我才帮他的！没想到他居然始乱终弃。我毒死他！不……我才不要毒死他，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他一定是嫌弃师姐姐你不够漂亮，他自己长得好看，那我就先把他变成丑八怪！呵呵……”水碧绿笑得阴森森的露出白牙。
师芸姬抬手一拍水碧绿的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胡思乱想，也别再给我找麻烦！不是他不娶我，是我不会嫁给他。虽然我表面上说，等办完事，和他回宫了，我就嫁给他，但是……我从来没打算让我们两个人同时回到秋水宫。”
“什么意思？”水碧绿越发犯疑惑，“师姐姐诶，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在一起？”
“因为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他在一起。”本来就不在一条路上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师芸姬冷冷的笑着，嘲弄着自己。
“一开始没打算，以后可以慢慢打算啊！’水碧绿撑起头，“师姐姐，我听你的话有点不安。”
“我的事不用你担心。”师芸姬摸了摸水碧绿的头，“我有我的打算。”
“师姐姐，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水碧绿歪着脑袋问，“你都怀孕了，却不嫁人，那你的孩子将来不是没有爹。这种叫私生子，对吧？师姐姐，你不会狠心让你的孩子没爹吧？”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要爹，也不需要娘。”师芸姬幽幽道，“我出生后就没有爹娘。”
“啊？”水碧绿狠吃了一惊，“师姐姐你出生后就没有爹娘？你被抛弃了？”
“我是被抛弃了，但是我出生那天，我的亲生爹娘就都死了，我被抛弃在这个生的世界。我的生辰是他们的忌日，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是哪天，只知道那天，很多人死了。”师芸姬喃喃的低语着，心底有些波痕越来越深刻。这么多年，从来没去想过那太早之前，自己根本没有记忆的事情。“我只知道，我娘叫昙姬，她很美，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昙姬？好奇怪的名字。”水碧绿揉揉自己的头，“其实，我也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了。我听说，我三岁时候，家里出了事，我和师弟逃了出来，爹娘都死了。可是我家里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为什么我要和他逃出来，为什么爹娘要死？我问他，他都不告诉我！”
“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好。”师芸姬抚摸水碧绿的头，“我想你娘会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那个女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对仇恨，她应该一点也不介意。何况，一切都因自己而起，所有人的仇，也都该自己一个人来报！其余的……谁都好，都好好活着，就算自己对那些愧疚的弥补了。
“师姐姐，你真的认识我爹娘吗？”水碧绿疑问，“慕哥哥好像也认识，那你和慕哥哥认识吗？”水碧绿一脸好奇。“慕哥哥他到底是什么人？”
“慕天原本是你的未婚夫。”师芸姬轻叹了一声，“但是……慕天早就死了。”
起先听到慕天是自己未婚夫，水碧绿很惊讶，听到后面，脸色登时一阵白一阵青，舌头打结道，“师姐姐诶，你没开玩笑吧？难道慕哥哥是鬼？”
“你和你师父你们才是鬼不是吗？”师芸姬盈笑反问。